第23章 清白夫婦另一個版本的初見
清白夫婦另一個版本的初見
這世間有很多人都是頗具名氣,其中不乏一夜暴富者,一夜爆紅者,但這青九可謂是一卦成了亓陽城裏的香饽饽。
張兼和經過昨天那般刺激,今早擺攤再看到自己小攤對面的青九時,是泣涕漣漣,感恩戴德,直把她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神仙。
他賣畫生意也不做了,整個白日只管坐在自己描畫的方案上,對着一方吃瓜群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昨天青九除邪祟的事跡添油加醋,加枝加葉的敘述了好幾遍,一遍一個樣式,不離題的唯有青九是個上通神靈下通鬼怪的神仙姐姐。
亓陽市井百姓愛嚼舌根,你言我語說着傳聞,到最後把青九攥成了兩個版本,一說是九重天神,一憚為冥界妖者,可終歸達到了一個效果,就是青九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名號如今響徹亓陽,有幸與三皇子沭陽王一同稱為亓陽的兩大奇跡。
只是前者名聲好壞摻半,後者壞裏透着黑。
亓陽沭陽王府裏,站在豔豔桃樹玄衣男子聽着旁邊近衛的回報。
他斂下暗紅眸子,修長的手指間一掐,綴着嫩粉花骨朵的桃枝掉到地上,嫩花染了地上泥塵。
他朱唇輕啓,不屑輕哼,“雕蟲小技,江湖神棍。”
啓明星綴着半亮晴空,街上華燈初上,鬧市漸寂,不遠處的煙柳巷子裏起了燈火,忙碌的亓陽城陷入了靡靡之音,奢華享樂的氛圍中。
青九挨到周邊就她一人,才有空在懶懶在原地椅子上癱了小會。
她暗自下定決心,為防止自己英年早逝,日後千千萬不能再這樣算下去。從明日開始,每日最多三卦,排隊領號,挨個順延。
她颠颠手中囊鼓鼓的荷包,突然起身伸了個大懶腰,扭扭脖子,錘錘酸痛腰背。“哎呀呀,”撐着脖子怪叫了一句,将攤位收拾好。
她哼着曲,唱着“人生得意須盡歡”晃晃悠悠朝着亓陽城中最好的酒樓“醉陽樓”慢騰騰走着。
日暮斜陽拉長着悠哉女子身影,卻不知道這一牽,還牽改這個小女子,在此間大陸未來的生命軌跡。
要說亓陽“醉陽樓”為何最好?首要的菜好是其一,比他館裏的菜更有噱頭的是他裏間的“醉陽酒”,是他雇聘的說書人。
底間一樓說書人專喜歡八卦前朝密辛,當朝只挑當今人稱“心狠手辣,話本男主标配”的沭陽王殷良,殷白夜的月下旖旎事講。
今天趕巧,說的正是沭陽王離京後在邊塞與北漠公主的孽緣,一段情被此人說的香豔含蓄,銘心刻骨。
美男號召力是強大的,那邊等青九都吃過了三菜一湯,喝了整壇“醉陽”後,書說人前面的少女們還嚷着讓說書的再說一遍。
到這會,天都透黑,青九雖然也想再聽一遍這等狗血四灑的故事,但看那說書老朽委托不願,知再等下去也無結果,便又要了壇“醉陽”招呼着老板付錢,擡腳出門。
青九這副身體的原主是個大家閨秀,縱然她家沒落,但原主依舊沿襲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優良品質。別說來城中一人回家,就算是和故去的母親一起也是沒有過的。
青九憑着這兩天模糊映像,猜測着既然原主家也需穿過一片樹林,應該離張兼和那破落戶的院子不遠。她今晚喝點小酒,膽子是愈發大,憑着感覺就摸黑前進。
她面上微醺,腳下步伐紋絲不亂,手中時不時舉“醉陽”入喉,辛辣之感刺激着她疲憊神經,青九此刻只覺一日勞頓霎時消散,整個人都舒爽不少。
“爽!”
青九仰頭大吼了聲,卻在見天邊半紅之月頓住動作,桃花眼盯着虛空中那半血之月,心中大驚。
她立直身體,面色肅然,眼角餘光向着自己來時方向掃去。
“叮鈴…”
伴着悠揚銅鈴響,那手握一瓦酒壇側身女子,在暗紅血色月光籠罩下,如被這血色羽化,幻煙消散…
“叮鈴…”
萬寂中,一隊帶着猙獰的獠牙面具,身着铠甲紅巾的人悄無聲息出現在了林中。
月色如血,半遮得血月已完全被紅色吞噬。
那隊伍中站在最前面持劍者銀盔铠甲的鬼将未戴面具,面色在幽暗光亮中顯得青白,他眼中幽冥青光向後飄散,帶着身後同他一般足底燃着幽冥火的隊伍緩步前進。
隊伍中間有着小鬼擡轎,轎子四角銜着發着淡綠色的清燈,燈內不是燭火而是挂着青色骨鈴,先前脆聲就是這個燈發出來了的。
那些個擡轎小鬼化妝如同京劇裏的醜角的妝,臉上用白面塗了兩大塊,嘴巴被修飾成櫻桃大小,頭上還帶着小帽,走起路來一颠一颠的, 但是若仔細看會發現他們腳後根本不沾地,是飄着走。
轎子後面又是穿着盔甲的陰兵,他們與前面不同,前方部隊執矛,他們拿的則是盾。他們足下的幽冥火光為素白色,走過時為着這詭異行軍掩着行過的痕跡。
趴在一旁草叢內的青九桃花眼定定看着這莫名出現的冥界軍隊。陰兵借道,往往是有窮兇極惡之人死,或是出了什麽災難才會往生界出來,現在怎麽會…
那轎子被小鬼擡得晃,一起一落間,一若烈陽圖騰,圈着神秘古子圖騰忽明忽暗。
其餘人不知,但青九卻極為熟識,因為這圖騰,她昨日夜裏在屍煞身上見過一摸一樣的一個。她眸眼乘着晶亮,桃花面上勾着微笑,果然這個世界比她想象的有趣的多。
她悠然轉身背附着雜草地面,耳邊骨鈴聲陣陣,擡手将手中清酒倒入口中,像是毫不在意,豪無訝異,在這凡世血夜裏會響着幽冥頌歌的樂府。
衆生芸芸,命皆有數。即使其中藏着比暗夜還要肮髒之物,她又如何一一管得了。
想着待這群“陰兵”自行離開,她再走。但事情再生突變。
在她放松警惕的時候,大道對面林中突然飛出不下數十人的白衣持刀死士,那些死士出現便同大道上的“陰兵”互搏纏鬥。
刀光劍影間,一霎生死。
大道上這幫陰詭人馬也不在裝神弄鬼,紛紛拔劍與那方死士打鬥起來。
青九見此情景一下子來了興致,趴在草窩子裏饒有興趣地看熱鬧。
乍現的數十着白衣人比普通中原男生高大許多,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面部還紋着某種宗教圖案,圖案延續至衣襟之下,看不全切,約估并不是中原人。他們目的明确,一直朝着隊伍中間的那頂轎子逼近,“陰兵陰将”也始終圍繞着那座轎子層層把守。
青九看着那頂懸着青燈轎子,心中狐疑,握着酒瓦的手不自覺捏緊。“那裏面…有什麽?”
轎子旁扮相古怪的鬼童見有伏擊,獨獨四人竟然可以腳尖順點着落葉借力騰空而上,他們不願在此間費時,欲想将轎中之物運走。
可是冥冥黑暗裏,不知哪方來羽箭霎時破空而出,銀箭“呼嘯”死死釘入四角鬼童其中一個胸膛,那鬼童護主心切,即使受傷,愣硬是撐着轎子不願松手。
青九看得明白,射羽箭之人挑選角度尤為刁鑽,于左胸三寸,剛好是人心髒處,若普通人定會立即入黃泉,這小鬼童武功竟如此高強,未立刻斃命。
但凡人終究是血肉之軀,中箭鬼童果然還是有心無力,他不甘松開了手中轎杆,重重的摔到地上,嘔血斷氣。
失去一邊支撐的轎子迅速傾斜。而黑暗中的人卻不肯給他絲毫喘息機會。銀光“嗖嗖”接連不斷劃破夜空朝着那“叮鈴”作響的轎子飛去,擡轎鬼童無法,只得邊避羽箭,邊翩然落地。
那邊一白衣死士見轎子落地,面上大喜,他身上血痕無數,可仍執刀将面前一铠甲陰兵砍成兩截,然後迅速提刀直朝轎子奔去,
轎旁鬼童一落地便加入了混戰,一時間散着青光的轎子竟然無人看守。
那死士奔至轎子邊上 ,只見他上衣裂,神秘圖紋蔓到胸口呈着金色,似乎是某種教圖。他大笑說了什麽,尾氣詞連貫似乎不是中原漢話的發音。大約是“死到臨頭”之類的話。
他大喝,用盡全身氣運橫刀劈開了轎子上頂,然而露出內裏全貌的轎內卻空無一人。
死士瞠目,似是不信,還想上前探查。
“叮鈴…”
骨鈴幽幽,衆人循聲望去,見血月之下有一身形修長男子背月而來。
男子一襲繡有四爪金絲龍紋玄袍,腳踏翻邊黑色雲紋底靴,腰間系着一散着青光骨鈴,骨鈴随着雲袍衣襟擺動,順風作響。
他眉眼豔絕,不似男子,右眼下眼睑一顆紅痣道盡風流。
但他眉眼間的肅殺之氣卻清晰可見,天下無人會覺這豔豔臉龐誤認為女子,因為這等眼神是久經沙場的鐵血之人才會有的。
他眼角上挑,高高在上,一雙泛着薄紅的鳳眸輕蔑地看着那白衣死士,将他視為蝼蟻。
男子将手中一眉間點着血窟窿辮發男子腦袋扔到那個站在轎前男人腳邊。
漠然吐出一字,“殺。”
霎時前面被砍殺的兵士從地上爬起,像是被人操控了身體。他們面目猙獰,致命處傷還流着鮮血但卻和複活了般,嚎叫往那些白衣死士撲了過去。
那些白衣刺客驚駭舉刀砍殺,有一将士的頭被砍飛了老遠,但身體仍然伸着手臂向前抓撓。
那些死士見此情景心中生了怯意,想逃。但沒過多久,尖叫聲與血肉撕裂聲交雜與萬寂之中。
那些刺客皆被那群死而複生的的士兵撕了個稀爛。死士被殺光的瞬間,複生将士在乍響“骨哨”長嘯中轟然倒地不起。
滿地狼藉,散着濃濃寒意與血腥。
趴在草窩裏的看戲的青九,早已呼呼大睡。其實她本想好好觀看一下什麽叫做武俠電視劇現場版,可經不住喝了兩壇烈性“醉陽”酒勁。
她實在是瞌睡,于是沒撐到那豔豔男子說話,就阖眼睡死了過去。
眼睛閉上前還想,“這戴着骨鈴的小帥哥長得不錯。”
血腥戰場上,先前隊伍當中排央前的将軍對着玄衣男子拱手,“王爺,一切都收拾好了。”
大道上的死人山堆燃起烈火,普通小兵捧着路邊泥土乘着月色撒到了之前滲着血跡的土壤上。等一切收拾完畢,林中恢複安然平和的模樣,仿佛剛才兇險之相只是黑夜中的海市幻覺。
玄衣男子負手,瞟眼另一旁未殃及的林道,蹙眉說了一句讓旁邊将軍深感困惑的話,“醉陽。”便帶着剩下三個醜角樣的鬼童拂袖而去。
那将軍看看那旁林道,并未發現有何異樣,他擡手撓撓後腦勺,感慨,“王爺真是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