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女無瓜(修)

雨女無瓜(修)

一晃,時間已經到了八月下旬。

燥熱的空氣像是要黏在身上一般,藍天上頂着的圓圓的熱烈的太陽,針尖似的紮出它的鋒芒。偶爾飄過的棉花糖一樣的小雲朵都要被曬化了。

徐岸走在小西區的林蔭路下,汗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軟軟的貼在鬓角。他擡頭望了望躲在密集的樹葉後方的熱辣的太陽,吐出一口氣。

有風吹過,還好,樹蔭下的風是涼的。他扯了扯被汗水浸濕的貼在身上的衣服,輕輕一撩,露出了一點點緊實的腰腹。

這幾天他都在找姓林的人家,想要找到舅舅和外婆,找到母親心心念念的家。可找了這麽多天,皆是無果。

小西區是這一片老城區的最後一個地方,姜芷蘭讓他來碰碰運氣。

還沒等他把衣服放下來,他就聽見了一聲輕佻的口哨聲。聞聲望去,一扇醬紅色大門門口的石墩兒上坐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寸頭,濃眉大眼,皮膚白淨,穿一個白色背心,肌肉清晰可見,腳踩着一雙黑色人字拖,大次咧咧的張開雙腿随意放着。

他拿着一塊雪糕,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岸:“哥們兒,身材不錯啊!”

徐岸眉頭微蹙,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塘,漆黑的眼眸如古井一般,波瀾不驚。在他不加掩飾的目光下淡定放下了衣服。

看了一眼門牌,而後一個眼神也不給林塘,轉身便走了。

林塘啧啧了兩聲,聳聳肩。

這帥哥有點冷啊。

門前的大槐樹正沙沙沙的随風作響,清風拂過,葉子搖搖晃晃。陽光星星點點般透過來,林塘抿了口雪糕,嘆了口氣。

他本來在C市的空調房裏待的好好的,誰知他老爸出差一回來就扔了口箱子把他趕了回來,讓他勸說奶奶去C市住。

據說是在出差過程中聽了一些母慈子不孝最終天人兩隔也沒能見一面的悲慘故事,林爸聽了自我反思,覺得對母親虧欠太多,由着老太太在長安小鎮生活這麽多年,怕出個什麽意外,于是便讓林塘來接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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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說了,如果把奶奶勸不回去,那林塘也就別回去了,他可以随時給林塘辦轉學手續。

聽了這話,林塘一下氣就翻上來了,雖說自己去接奶奶無可厚非,但你老林作為人兒子,就不知道親自去一趟嘛?

他一180的“大漢”站起來都有他老爸高了,當時就怒的站起來,橫着脖子說自己不去,結果最後還是折服在了老媽手裏堪堪欲折的電腦鍵盤上。開玩笑,那可是聯名限量版,林塘平時寶貝的跟個什麽似的。

每次用之前還要洗手焚香拜三拜以示尊敬。

就這麽被他老媽拿在手裏成了高危物品。

無奈,只能低下頭屈服了,提溜着小箱子來找奶奶。

可惜的是,他來了快一個月了,奶奶卻也不提去C市的事,這不,前幾天還去找她的老姐妹了,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他覺得奶奶是不會去C市的。

林塘又嘆了口氣,咬了一口雪糕,口腔壁都被冰的涼涼的。

——

徐岸沉默不語的向前走着,在一扇木門前站定,這家是這一片的最後一家。

如果再沒有,那便只能說明,林家已經舉家搬遷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長睫垂下,遮住漆黑的眼眸,擡手敲了敲門。

叩叩叩。

叩叩叩。

沒人應答,也沒人開門。他正欲敲第三次。眼角卻閃過一個身影。

下意識的,他側了一個身。一把銀亮的匕首從眼前劃過。

是火車站那幫小混混的其中一個。這人染着黃頭發,眼裏閃過銳利和狠意。

徐岸皺了皺眉,全身進入警戒狀态,下颚緊繃,嘴抿成一條線,眼睛盯着眼前的小黃毛。

“哼,小子,那天讓你逃了,今天想再跑可就沒那機會了!”小黃毛偏頭示意了一下,周圍圍過來四五個小混混,手裏拿了幾根鋼管。

那天盯上徐岸後,被徐岸發現,他帶了一幫人去堵截,卻被打傷了好幾個人,幾天沒出工,不僅讓徐岸給跑了,錢也沒撈着,還害得他被老大訓了一頓。

他本來是今天回來看看爺爺的,順便給爺爺兩百塊錢——前幾天幹了一票,分到的。

從小路走過來就聽見有人在敲自家的門結果轉過來一看,是那天那小子。

他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

今天遇見他,算是冤家路窄了。

徐岸眼神沉了沉,雙手捏緊拳頭。

要說打架,這場面他也不一定會輸啊。

他一個側身,攻向了在左側的一個小混混,長腿踢在那人的膝蓋上,直接讓他跪了下來,而後伸手奪了他手裏的鋼管,反手打在他腦袋上,那人暈了過去。

不要命的打法。

不,是不怕要人命的打法。

世上有兩種人讓人害怕,一種是不怕死的,一種是不怕別人死的。

而徐岸屬于第三種,他不怕死,并且,也不怕別人死。

從小被打的經驗告訴他,在和別人打架的時候,不能讓別人發現你怕死,這樣就有軟肋,他們會折磨你。也不能讓別人發現你怕打死人,這樣他們有恃無恐,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找你。

所以徐岸早就裝出了不怕死也不怕別人死的氣勢,打起人來不要命的狠勁,卻也是只把人打暈或者不能動彈,手裏有分寸。

那些人卻是确确實實被徐岸身上不要命的狠勁兒吓到,挨過一兩次打,也就不敢來找他了。

小黃毛見徐岸動作迅速的就放倒他的一個人,瞬間怒了,幾人快速向徐岸撲去。

人多勢衆,徐岸嘴角挨了一拳,口中立馬漫出了鐵鏽味兒。

他頂了頂後槽牙,吐了一口血水,緊了緊手裏的鋼管。

正欲上前時,一個懶懶的聲音響起:“喲,小黃毛,又欺負人吶。”

林塘其實很迷,徐岸走後他坐門口繼續舔着雪糕,不過他怎麽也想不到徐岸最後會來敲了小黃毛家的門。雖然搞不清楚徐岸這帥哥來這裏到底為什麽,不過看到小黃毛和跳出來的四五個小混混,他來了興致,倒是想看看徐岸會怎麽處理。

徐岸的反應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動作迅速果斷,毫不拖泥帶水。

有點兒意思。

他扔了雪糕棍,晃晃悠悠的散步過來。

林塘吊兒郎當的雙手插在褲兜裏,拖着吧嗒吧嗒的人字拖走來。

小黃毛見來人,眯眯眼,冷哼了一聲:“林塘,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林塘像沒聽見似的掏掏耳朵:“啥?你說啥?沒聽見。”

而後眼神沉了沉:“我看你小子是又想被你爺爺提着耳朵教訓了。”

小黃毛聽見林塘提到爺爺,眼神閃了閃。

林塘繼續向前:“剛剛我好像看見陳爺爺拿着……”

還不等林塘說完,小黃毛就沖徐岸啐了一口:“算你走運。”然後招呼着小弟走了,走之前還把徐岸手裏的鋼管給搶了回去,幾個人扶着傷員一瘸一拐的鑽進了小路。

倒好像真是怕被小黃毛的爺爺給看見了。

小黃毛一行人走了後,林塘用胳膊碰了碰徐岸,朝小路努努嘴:“怎麽回事兒,惹上他們了?”

徐岸擡眼,漆黑的眼眸倒映出林塘白色的背心:“林塘?”

他拍了拍被林塘碰過的袖子,淡淡的說了一句:“謝謝。”

然後錯身離開。

這就、就完了???

林塘傻眼:“你好歹告訴小爺我你叫啥名兒啊!”

随後又嘟囔了句:“也不知道你來小黃毛家幹什麽,來找打嘛……”

聲音很小,但還是被徐岸聽見了。

他身影頓了頓,而後加快了速度。

其實本來他想告訴林塘他的名字的,但是介于他剛才的話,他收回自己剛才的想法。

林塘看着走遠的徐岸,撓了撓頭,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拍了一下腦袋,對了,要給老林彙報情況了。老太太不願回去啊,但好歹給他接回去啊,這不快開學了……

他掏出手機,邊走邊打,一陣忙音後,那邊接起。

林塘歡快的問好:“喂,老林,最近過得怎麽樣啊?想不想你兒子我?”

他嘆了口氣:“這邊快熱死了。”

企圖暗示。

那邊林爸正在吃西瓜吹空調:“啊,想,想啊。”

随後又吃了一口西瓜。

聽不懂。

“對了,讓你辦的事兒怎麽樣了?你奶奶願意來嘛?”林爸咽了一口西瓜。

林塘伸手掐了一片路邊的嫩葉子,搓吧搓吧:“我跟奶奶說了,但看她意思好像是不想來。”

每次他和老太太提起,老太太只看着他笑不說話,或者閉着眼搖蒲扇不理他。

“那行。”那邊的林爸擦了擦嘴。

然後臉笑成一朵花,嘿嘿一笑,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那行,兒子,我已經給你辦了轉學手續,你開學去報道就行。”

林塘聽着,頓住了,手裏的嫩葉子已經被搓成了深綠色,蔫了吧唧的:“什麽?!老林,你這樣不厚道,你……”

還沒說完,林爸已經把電話給挂了。再打過去,對方正忙。

這是給他拉黑了???

林塘氣笑了。

他狠狠地踹了一腳路邊的樹。樹搖晃了幾下,葉子沙沙的好像在嘲笑他。

Jio,真特麽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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