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聞先生,正常一點啦#

第44章 #聞先生,正常一點啦#

“我、我要去火車站。。”

顧明月自帶氣場, 周倩低着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更不敢撒謊,說出的話都像是小聲哼哼。

“這麽晚還要去火車站, 是要去接特別重要的人嗎?”

“是,呃,不、不是,”周倩聲音更小了。

或許是顧明月的态度過于平和,沒有她母親的歇斯底裏和漫天指責。

周倩輕聲開口:“顧姐, 你不要告訴別人, 我是要去找個特別重要的人。”

“找誰?”顧明月開了自家門, “這麽晚了估計也沒幾班火車了,不如跟我一起進家裏喝杯水?我大你幾歲,說不定能幫到你。”

周倩瞬間擡頭,眼含希望:“真的嗎?”

顧明月又恢複到言笑晏晏的樣子:“當然, 快進來坐吧。”

小白兔周倩被忽悠着進了家門。

顧明月讓她坐在客廳,給她倒了杯熱可可:“這是我朋友捎來的飲料,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周倩禮貌地捧起來抿了兩口, 香醇濃密,又帶微苦。

小姑娘正處于不愛甜的青春期, 還挺喜歡,多喝了幾口。

“好喝的。”

顧明月晚上吃過正餐後,水都很少喝, 怕睡起浮腫, 只端起杯子聞了下。

“你是要去找你爸爸嗎?”

她沒經歷過家庭溫暖,也沒有小女孩的青春敏感時刻, 有的只有無盡的奔波勞累,整合所得知識, 沒什麽心情的猜測道。

毫無意外,測偏了。

她運氣真的是很不好。

“不是。”周倩捧着杯子又扭捏起來。

顧明月看她一瞬,表現出不信的樣子,手指翻着自己這幾天的行程安排。

“是嗎?”

“顧姐,真不是去找我爸爸。我知道我爸爸并不希望我去找他。”周倩性子敏感,兩個手緊緊抱着杯子,并不是個傻子,“他不想見到我。”

“抱歉。”顧明月停下手上動作。

“沒關系。”周倩抿嘴,猶豫了很久,還是對顧明月說了實話,“我其實是想去找我的美術老師。他去林城了,我想去找他。”

“嗯?”顧明月匪夷所思,視線輕落在周倩臉頰上。

“就,就是想謝謝他。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

小姑娘第一次對人說這話,臉頰紅紅,頭地的更低了。

少女慕愛,不外如是。

“你美術老師結婚了嗎?”

周倩沒想到顧明月能這麽直白,擡起頭,臉色都有些白,頭搖的像個撥浪鼓。

“沒有,他、他剛畢業。”

還行,至少有最基本的道德。

“但他回去就說不定了。”周倩委屈起來,整個人都從心底透出一種難受,“他真的很好很好,會鼓勵我畫畫,會當衆表揚我,會給我獎勵,也會傾聽我的所有想法,好的壞的情緒他都能在課上及時發現。跟他相處,顧姐,我真的覺得很舒服。”

“所以,你就要去找他?抛下你媽媽孤身一人去火車站?”顧明月看向周倩,問的毫不留情。

這個時代的言情小說總是過分誇大愛情,自以為是的愛情高于所有的一切。

小姑娘天真,總是沉溺于自我感動中。

周倩辯駁:“沒有,我、我見了老師就會回來了。”

人的情緒很複雜,總會在最緊急的時候下意識啓動自我的防護。

她聲音低低,一看就有所保留。

顧明月引導問了下她美術老師的個人信息:“你老師年紀叫什麽?年紀多大?怎麽知道他是去林城了?看他的火車票了嗎?”

“嗯,”周倩防備心很強,只回答自己想說的問題,“那天我幫他送班裏作業,無意中看見火車票。他才跟我說他要回家了,讓我以後堅持畫下去,好好畫畫。”

“可是,我媽已經停了我的畫畫課,說是家裏沒錢供我繼續上。但她轉頭就給我報了兩門正課補習班,扔了我的畫畫本,每天還要檢查我的書包,盯着我寫作業!她都不明白,那些東西我根本聽不懂!”

長期壓抑的小姑娘露出自己的叛逆一面,想抓住的東西有很多卻什麽都抓不住。

顧明月拿出了十足的耐心聽一個女孩深夜哭泣,時不時地給她遞一張紙,間或一目十行的調了下時間安排。

等她忙完手頭上的事,周倩哭聲還沒停止,眼眶紅紅,聲聲啜泣。

坦白說,顧明月很難感同身受。

她沒有經歷過太多的校園時光,也沒有被人呵護着精心照顧。

沒有哭泣的成本,更沒有深夜矯情的時間。

“我很羨慕你的無畏與勇氣。”顧明月面色真誠,“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也不會去做。

“因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林城,江市開往林城的火車,站點很多,沒有人知道他會不會中途下車。”顧明月收起手邊的本子,換了個企劃,看她一眼,繼續道,“而且,我還會怕夜裏街上流竄的小偷、巷子裏的醉漢、火車站上的拐.賣、下車後全然陌生的恐懼。不熟悉的街道,不認識的城市,都只有你自己。”

周倩“噠噠”地又往下掉眼淚。

顧明月笑地更加溫柔:“我從不否認世界上的好人有很多,但同樣的,我也明白我所遇到的每個人都不全是好人。比如我,”

她拿筆敲了下周倩的杯子:“你我真正熟悉也不過幾日,夜裏就敢跟着我上門,遞來的東西你也都敢喝,膽子是真不小。”

小姑娘的臉瞬間被她吓白了,心“咚咚”地猛跳,手“蹭”一下收回,不敢再碰杯子,嘴唇蠕動:“顧、顧姐。”

“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不是晚了點?”顧明月見她都開始哆嗦了,點到為止,“沒給你加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跟你提個醒,越是看似無害的東西往往傷你最深。”

“做個聰明的女孩,首先要學會對自己負責。其次,學着獨立,不去麻煩別人。你現在即使找到你的美術老師又如何?你連自己都養活不起,十有七八還是會被他送回來,你信嗎?”

那還是最理想的結果了。

顧明月擡頭看了眼牆上挂的時間,已經超過她夜裏睡覺的點,沒再多墨跡:“至于你說的畫畫班,如果你還想學的話,我可以借錢給你。”

周倩已經不太相信她了,但沉默許久,還是忍不住偷瞥她:“真、真的嗎?”

“嗯,你畢業之後還我,利息按着銀行的貸款利率來。”顧明月翻了下手裏的資料,“支持分期付款,從你不上學的那個月開始還。”

她沒有什麽憐憫,多一分的善心源于周倩的天賦。

帶着投資的善心,并不值得被稱頌。

她公事公辦,自帶氣場,周倩卻又踏實起來。

“可我媽不會願意的,她說我成績不好,不讓我再學了。”她看向顧明月,眼裏又升起了希望。

但很顯然,顧明月确實沒有多少良心。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她甚至還笑了下,“小妹妹,你要知道幫助不是救助,不可以要求太多,也不會是整個覆蓋。就好比你摔下了斜坡,我願意伸手拉你,但你也要自己努力地往上爬,抓着一切能抓住的東西,拼了命地努力,才會有想不到的新生。”

顧明月實在不是個當人生導師的料,又看了眼時間。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睡覺了。”

她開門,目送周倩出去。

小姑娘肩膀都要被重重的書包給壓塌,一步一回頭,還不想走。

顧明月拿了罐新的可可粉給她,目光含笑,一如往常。

周倩抱着可可粉,走了兩步,笨拙地回頭,門卻已經被關上。

一樓三室,門口都沒有裝燈,漆黑不見底的深夜,無人上下樓,聲控燈都已緘默休息。

她立在樓層中,往臺階下看了一眼,像有深淵巨口要将她吞食,吓得一陣小跑,整個人都貼在自家防盜門上,顫抖着手掏出鑰匙,搗了好幾下才放進鎖孔。

周倩一走,顧明月就開始洗漱,哈欠連天,洗完上床睡覺,不再管周倩是回家還是離開。

沒有必要。

這件事于她而言,已到此為止。

——

聞酌應該是事情進展的并不順利,白天連着幾天見不到人,偶爾電話進行聯系。

這幾天,都是丁祎跟着她在門面房裏看布局裝修,時不時地嘆幾口氣。

顧明月想忽視都難:“又怎麽了?”

“嫂子,我愁啊。”丁祎玩着手上的珠串,憋不住事,“你說,那個老奶奶該怎麽辦?總不能在醫院住一輩子吧?”

“你怎麽想的?”顧明月看向正收拾東西的飯店老板。

飯店老板腦門上都是被群衆砸的傷口,老板娘一頭卷發都快被人扯直了。誰家要是說自己兒子或者閨女在這飯店幹過活,家門前都會被人吐口唾沫,說是賺黑心錢。

一家幾口都像是過街老鼠般,買個菜都不敢出門。

食品安全問題第一次在江市上報,又是批發市場對面的飯館,反響空前強烈。

從昨天開始就已經對飯館老板和老板娘進行各部門的查處和教育,連帶着街邊一條街都開始了整治。

報社記者一舉成名,跟着幾天做後續報道。

熱心市民顧明月都被獎勵了兩桶豆油和一百元的百貨大樓代金券。

丁祎親哥還幫着她把拖欠的房租給要回來了,還請顧明月吃了頓飯,托她幫着照顧一下丁祎。

“我想讓老人安度晚年,可我哥總說我惹事,讓老奶奶跟着他兒子走。可明擺着他們不會好好照顧的。”

丁祎現在是左右為難。

幫一時容易,幫一輩子難。

尤其她還是個需要家裏幫襯的學生。

“顧姐,怎麽辦呀?”

顧明月沒做過幾件好事,不熟悉流程,但解決問題的能力還是有的。

“安度晚年?看你訴求,你要是不想讓老人跟着他兒子就去給她找個療養院住,跟醫生護士打點好關系,每個月去的次數勤一些;要是老人跟着他兒子,你就想辦法給她弄個退休金,讓她每個月都有錢拿。人都趨利,只要老人還有用處,他兒子兒媳婦都不會不管她。”

但管的怎麽樣就不好說了。

有些人養着養着就廢了。

顧明月低頭看了眼自己小腹,又很快擡起頭。

這個孩子生來是讓她體驗不同的人生,而不是為她養老。

當然,她現在也真不敢拿掉它。

#怕死#

不抱期待,沒有失望。

“那,”丁祎看向淩亂的大廳,耳邊傳來陣陣女人的謾罵聲,很是猶豫,“我回頭問問奶奶吧。”

——

當天下午,飯館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顧姐,他們搬完了。”高石戴了個頂安全帽跑過來,手裏拿了堆有用沒用的圖紙,“挖掘機也來了,現在拆嗎?”

“手續辦好就拆吧。”顧明月夾着電話,手裏拿着筆,一目十行地掃過文件,幹淨利落地簽名。

“那顧姐,你去對面吧,這邊得圍起來。”

專業的事得讓專業的人幹,顧明月退到馬路對面。

他們趕在傍晚開工,動工之前周邊需要先拿板子圍起來,驅散周邊群衆,防止誤傷。

不少人都在對面觀看。

“這說拆就拆了。”

“拆了好,沒聽人說拆了要重建的嗎?聽說要建一個大的超市,專門賣衣服!都是南邊的新貨,比百貨大樓還要便宜的多!”

“對,我聽說了,都是大寶媳婦幹的!那小媳婦老能幹了,也不知道是掙了多少錢!”

“聽說是貸的款!就是想給咱們老百姓點實惠!”

“......”

顧明月藏在人群中,默默地往上拉了下圍巾。

電話那頭傳來了聞酌的一聲輕笑。

“笑什麽?”顧明月圍了條圍巾,聲音傳出去都是悶悶的,“我以後的衣服賣的就是便宜,人都誇我呢。”

“嗯,”聞酌在那頭輕舒一口氣,明明是認同的話說出來卻像是再哄她,“明月厲害。”

“聞先生,你正常一點啦。”

顧明月撐不住笑起來,從人群中又往後退了好幾步。

沉默着聽最外頭的幾個男人說火車站夜裏發生的侵.犯案。

“那女孩沒事吧?”

“就差一點!還好她不是一個人,她爸及時她找到了。不然,後果真不敢想!”

“可真是個畜生。”

......

顧明月最不喜歡聽這種八卦,聞着烤紅薯的香氣,“噠噠”地挪着步子,買了個阿婆的烤紅薯。

單手拿紅薯不方便,顧明月咬了塊尖尖的皮,吹了吹裏面的果肉。

黃澄澄的,很是誘人。

#想挂電話#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找個借口。

還沒開口,就聽見電話那頭,聞酌的聲音,輕吐一口氣,緩慢而沉聲。

“我想把游戲廳轉出去。”

“哦。”

顧明月沉默幾秒,而後同樣緩慢開口,問的誠懇且篤定。

“聞酌,你剛是不是在吸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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