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終章

終章

白知時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處于一個很懵逼的狀态。

首先,她沒死。

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點之前封印解除的後遺症都沒有。

不僅一點事兒都沒有,體內躁動的兩股力量現在安靜的呆在那裏,哥倆誰也沒有想打架的意思,可以說是十分乖巧。

其次,她的床邊,多了一個盯人狂魔。

從她醒來開始,就一直感覺到一道灼灼視線盯着她,她有什麽需要還沒開口他就能知道,就在三分鐘前,她剛剛被他一勺一勺細細慢慢的喂了一碗粥。

還貼心的給她擦了擦嘴角,掖了掖被子。

然後繼續盯着她看。

白知時忍了又忍,終于是忍不住了,一掀被子,拍了拍床,凝視着某人開始逼問。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嗤——”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嗤,伴随着腳步聲,一個少年從門口跨進來,自顧自在床邊坐下,雙手抱臂靠着床帏,表情拽拽的。

“有什麽好解釋的?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睡一覺就傻了?”

白知時眯了眯眼,擡手就給了少年腦袋一下,揪着他耳朵威脅他。

“你該叫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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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疼疼——松手松手,姐,姐姐哎——”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稱呼,白知時滿意的松了手,元寒捂着耳朵立刻跳開兩大步遠,揉了揉耳朵,頗為同情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謝臨。

“就我姐這性格,你也能忍得了?”

從白知時醒來視線就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謝臨聽了這話沒什麽反應,姿态閑适,一雙如墨瞳眸含着笑意,淺淺的笑了笑,對于元寒的問題做了回答。

“很可愛。”

白知時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手指打結。

到底怎麽回事啊啊啊。

謝臨平時不是冷冷淡淡誰也不搭理的樣子嗎,怎麽現在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僅那麽溫柔的喂她喝粥,一直盯着她看。

還說,她!很可愛!

元寒“噫”了一聲,這可能就是戀愛的酸臭味吧,他嫌棄的撇了撇嘴,看向白知時,“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白知時搖了搖頭,“沒有。”

“但是這是為什麽?明明我應該已經……”

元寒從果盤裏拿了個果子,重新坐回床邊,翹了個二郎腿,咬了口果子,颠颠的開口。

“你确實是死了。”

白知時震驚。

原來她已經成了鬼是嗎?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還是和平常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因為死後成了鬼,所以才不會痛一點事兒都沒有嗎?

眼瞅着白知時想偏了,元寒趕緊把她拉回來,“不是,你想哪去了,你還沒死呢。”

白知時:“?”

一會死了一會沒死。

所以她到底死了沒,連個準信都沒有。

白知時劈手給他果子奪了,“別繞圈子了,快點說。”

元寒眼巴巴的看着果子,他已經有幾百年都沒有吃過東西了。不過眼下頂着白知時的怒火,他思考了一下,覺得為了小命着想,還是先把事情經過說清楚吧。

于是元寒清咳兩聲,正色道:“事情是這樣的,表姐你确實是死在了鬼域裏。”

“當時我察覺到你的封印提前解開,趕過去的時候就已經晚了,那時候只看到旁邊這位抱着你,看着你神格破碎,化為光點碎在他懷裏。”

懷中的她甚至來不及說完一句完整的話,身形就已經消散,他伸手想要抓住,卻只是徒勞,無謂的掙紮而已。

明明在一天之前,那雙眼睛還含着笑意,出奇的亮,她笑着和他說。

“不如我們比賽一下吧?看看是你先找到我,還是我先完成任務。”

而現在,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了。

有腳步聲在周遭響起,謝臨擡起眼來,看到了一個少年。

他似乎也是匆忙趕來,帶着一身的風塵仆仆,手裏緊緊攥着一顆乳白色寶石,那雙暗紫色的眼睛裏滿是沉痛、後悔,滿到将要溢出來的悲傷情緒,感染了整片空氣。

他從封印松動時就一直在留意解決的辦法,前段時間終于讓他找到了天地誕生之初的混沌之力,可以完美的融合兩股互相沖突的力量。

沒想到在他成功取回混沌之力後,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了。

元寒急急的跑過來,踉踉跄跄,直到跌倒在謝臨身前,也沒能抓住那個已經消失的人。

他手指緊攥的出血,低着腦袋,譏诮出聲,“哈…還是晚了一步。”

前方的青年卻忽然站了起來,在他頭頂出聲。

“你之前所說,證道成功就可以踏碎虛空,突破萬界,時間和空間都可随意穿梭,是嗎?”

元寒微愣。

“是。”

此後幾百年。

謝臨逆天修行,沒日沒夜的修煉才能保證修為不再後退,就因為這樣,天資卓越的他硬生生用了将近千年才修煉到了滿級,再次證道。

與此同時,身為魔君的元寒置他一手創建的修真界于不顧,從神界和魔界找尋複生的辦法,經歷過數萬次嘗試,可惜都以失敗告終。

元寒說到這頓了頓,語氣慶幸,一直以來的壓抑終于放松了些,“萬幸,謝臨證道成功了。”

他久違的露出笑意。

“姐姐,歡迎回來。”

白知時心裏的震撼是不能用言語來描述的,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感動,她張了張口,最後也沒能說出一句話,只是摸了摸元寒的頭。

元寒倒輕松起來,還有心情調笑她,“怎麽着,我平時能說會道的姐姐現在詞窮了?”

他笑着把她的手擡起,放到謝臨的腦袋上,“你們應該有更多想說的,我這麽貼心,就不打擾你們了。正好聽說你改了些游戲系統,我去研究研究,魔鏡我就帶走了哈。”

元寒咬上還沒吃完的果子,離開時自诩貼心的還替兩人關上了門。

白知時對上謝臨溫和的視線,還搭在謝臨腦袋上的手僵硬起來,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麽。

本來就因為謝臨在她醒來時的異常舉動,說什麽她很可愛搞的有點害羞,更別提知道了謝臨為了讓她活着經歷了這麽多痛苦,更讓她心情複雜。

白知時低着腦袋裝死了好一陣,最後認命的猛的擡頭,就像哄小孩一樣摸了摸他的頭。

她低聲低氣的,邊揉他的頭發邊說話,“這麽長的時間累不累呀?你要不要去休息會?”

作亂的手忽然被抓住了,謝臨将她的手從頭上拿下來,輕笑了聲,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嗓音低啞,“知知,你是在哄我嗎?”

白知時有些慌亂的逃避他的視線,臉有點燙,這個人怎麽回事,這麽撩人的笑,還有靠這麽近說話,還這麽親昵叫她。

在她印象裏,謝臨還是一個不茍言笑,只會冷硬叫她全名的、被她不小心壁咚之後都會耳朵紅的純情青年,這才幾天不見,怎麽變成這樣了。

“我這只是正常的,好兄弟之間的關心!”

雖然謝臨顯然不太正常,但白知時并不嫌棄他,細想過後,拍了拍他的手,語氣篤定。

謝臨輕笑了下,示意她坐過來一些。

白知時不明所以,還是聽話的靠過去。

謝臨動作輕柔的挽起她的頭發,作弄了一番,似乎是盤了個簡單的發髻,白知時感覺有兩支涼涼的東西從中穿過,随後聽見他一聲。

“好了。”

白知時擡手摸了摸後腦勺,果然摸到了兩支簪子,挂着的似乎是個圓潤潤的東西,但不像珠子,反而是有輪廓的。

她正好奇呢,謝臨适時給她遞上一面鏡子。

白知時動了動腦袋,這才看到發簪上挂着的居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另一只簪子上懶懶的也卧着一只。

“這是哪來的簪子?還挺可愛的。”

“是我做的。”

白知時一下呆住。

她擡眼,剛好從鏡中看到了謝臨的眼睛,眸色深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沒有移開過半分。

白知時慌亂的垂下眼,支支吾吾的含混說:

“謝兄,你肯定是太累了,你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在這照顧我這麽久也不容易,快去休息吧。”

“知知是在趕我走嗎?”

謝臨輕輕垂下眼睫,長睫翕動,看上去像被抛棄的貓貓,即使沒人要也要保持一副倔強清冷的樣子,可是這種樣子偏偏更……

分外惹人憐惜。

白知時一下就被戳到了,在心裏嚎了一聲,趕緊慌亂的否認,“不是不是,我怎麽可能是趕你走呢,我只是覺得你從我睜開眼就一直沒離開過肯定累了……”

“沒有不要我嗎?”

語氣是小心翼翼,帶着易碎的不确定。

白知時頓時心更軟了,重重的點頭,擡手給了他一個抱抱,下巴墊在他肩上,清清淡淡的幹淨氣息将她籠罩。

她摸了摸他的腦袋,感受着指尖柔軟的發絲,一字一句的在他耳畔認真說給他聽:“我沒有不要你。”

看來近千年裏獨自一人艱苦修行真的讓他很孤寂,怕再次只有一個人吧。

白知時沒有得到回應,等她松開謝臨,才發現他輕阖着雙眼,靠着她的肩已經睡着了。

把他扶上床蓋好被子,白知時趴在床邊守着,看到他眼睑一抹青灰,有些心疼,知道他肯定累的不行了才會這樣沒有防備的就睡着。

真是笨蛋,都已經到這個程度了,還堅持着守在她身邊。

白知時指尖摩挲着他散落的一縷頭發,輕聲細語,柔柔地吐氣,“睡吧。”

“有什麽話,等你睡醒了再說給我聽。”

前任魔君回歸的消息傳來時,NPC們大多都還沉浸在魔鏡的快樂中無法自拔。

那些曾經組織着想要來圍毆白知時的boss們,都被打入了內部的三眼管家記錄在冊,做成了小本本交給了白知時。

然後白知時非常無情的随手掀開其中一頁,跟翻牌子似的,看也不看就道:“今天揍這個。”

“沒問題。”

獨眼管家恭敬地朝元寒彎了彎身子,“魔君大人,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元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才是老板吧?!

“我不去,誰愛去誰去。”

元寒頭一撇,開始耍橫。

白知時懶洋洋伸了個懶腰,看他一眼,“要不你來寫程序?”

元寒當初創建這個世界時,就是玩網游玩多了突發奇想,把網游的設定照搬在修真界,但是網游裏的NPC只是一段代碼,修真界的NPC卻是活生生的妖,用對代碼的方式來對待一群妖,怎麽可能不出問題。

“可是揍的多了都沒意思了,一個兩個就只會認慫不會還手的,真的很無聊啊。”

白知時嗯嗯兩聲點了點頭,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那我跟謝臨說說,等他回來,你跟他打,肯定不無聊。”

“等會!打住!!”

元寒一下喊住了她,生怕她嘴快,“我突然覺得這麽久不見他們了甚是想念,為了抒發我噴薄欲出的想念之情,我這就出發。”

“魔君大人等等我別飛那麽快——!”

一道劍光嗖的一下就飛走了,三眼管家遙遙的跟在後面喊。

白知時笑笑,停下了編寫程序,走出門休息一下。

謝臨證道成功之前,似乎就跟元寒打過一架,兩人不打不相識,還是元寒跟他說證道這事兒的。

以前就打不過他,現在他都證道成功了,晉升為新任神,元寒就更不會自找苦吃了。

白知時守着謝臨,不知不覺自己也睡了過去,醒來後得知謝臨去神殿了,她就在修真學院裏待着,沒事的時候就去看看玩家怎麽學習通關副本的。

之前的紅蓮副本還好是發現的早,在第一天時白知時就終止了副本,所以沒有造成玩家死亡。

至于青厲……

白知時那天讓小彩把他送回城後就沒有再插手,他現在情況如何她并不知道。

還有玩家用植物系NPC煉藥的事,白知時也讓元寒去處理幹淨了,今後不會再出現這種事。

白知時靠着牆,看着學院裏的學生來來往往,這樣忽然歲月靜好的日子,倒讓她覺得回到了現世一樣。

她笑了笑,視線裏忽然看到了一個女人在房頂上,旁邊擺着兩壇酒。

“喝一杯嗎?”

白知時剛坐到她身邊,就聽到她說了這麽一句話,順便遞了個琉璃杯過來,裏面盛了小半杯酒。

“看你樣子也不像能喝的,來抿兩口意思意思得了。”

白知時接過酒,嗅了嗅,卻沒說酒的味道,而是說到了女人身上,“你是這裏的校醫?”

女人有點詫異的挑了挑眉,笑了聲,“是。怎麽看出來的?”

“你身上有藥草的味道。”

白知時确實不會喝酒,聞着挺香的,有點饞,小口的抿了一下,辣辣的,很上頭。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喝酒?”

蘇如醉悶聲灌了一大口酒,灑落到衣服上也不在意,酒香頓時又濃郁了幾分。

“也沒什麽,就是想起來多年之前的一位故友,如今也已經不在了。”

蘇如醉似乎是很久沒有這樣和人聊天了,喝了酒之後也大膽很多,将那些過往一吐而出。

白知時安靜的當一個聆聽者,時不時回應兩聲,從她那裏聽到了一個故事,故事中的人在不久前還和她見過。

青妩。

蘇如醉是醫聖的關門弟子,也就是當年和青妩競争的那個人。

兩人年少相識,一起學習醫術,走過那麽長的歲月,最後公平競争,青妩卻落了下選。

“我能問一句,當年醫聖為什麽對她搖頭嗎?”

蘇如醉迷蒙着雙眼,似乎想起了什麽,苦笑一聲,“那天其實我也在場,我也很奇怪師父為什麽那麽做,明明她的醫術在我之上,她所做的完全是我力所不及的。”

“直到後來有一天我問師父,他說他拒絕青妩的原因是,青妩的天賦在他之上,在比試期間她就已經學會了所有本領,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她的了。”

蘇如醉抱着酒壇,指尖在壇邊輕扣,“可惜她之後就不知所蹤,我也沒機會把這句話傳達給她了。”

白知時斂了斂眼睫,心裏有些異樣的感覺。

不管是錯認所念之人幾百年的霧黛、一腔熱血獻給煉藥術卻被坑害的青妩、還是被惡靈控制殺死了自己哥哥的青厲。

他們的經歷都很痛苦,有的還能即使醒悟,改變過來,有的卻只能抱憾終身。

一點冰涼落在眼睫上,很快融化成水,白知時擡起眼來,看到稀稀落落的雪花飄了下來。

“下雪了。”

蘇如醉伸手接雪,看着雪花落到手心一瞬間就融化成水,轉瞬即逝,眉眼彎了彎。

“所以啊,有什麽想做的事就去做,跟随自己的心意來,這樣才不會後悔。”

白知時微微一怔,看向蘇如醉,卻發現她只是低頭看着指尖。

像是醉了,像是沒醉。

她是看出了自己一直因為謝臨的事郁結着,所以才會說出自己的故事,讓她敞開心扉嗎?

一陣微風吹過,卷起飛雪紛紛揚揚。

白知時忽然心有所感,朝着一個方向看去。

謝臨站在缥缈的風雪裏安靜看着她,長睫翕動,幽深墨眸似深夜中的海洋,表面平靜,內裏暗流湧動,藏納着看不清的情緒。

但其實是看得清的。

因為他的眼裏只有她一人。

白知時忽然就不想躲了。

之前是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像他這麽內斂的人,經歷了這麽長的時間,也學會了勇敢表達自己的感情。

她不想,也不願意,辜負這樣熾熱的喜歡。

白知時走到他身邊,替他掃掉額前細碎的雪,歪着頭問他,“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謝臨輕笑了笑,握緊她的手,溫暖她。

“下雪了,該回家了。”

白知時有些惱,這個時候不該應景的說表白的話嗎,說什麽回家躲雪,她使壞掐了掐他的手,結果被圈得更緊。

她忍不住撇過頭去,垂下眼,耳朵有點微紅。

“和我一起回家,好嗎?”

“……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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