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探病

探病

夜幕濃重，華燈初上，皎潔清冷的月光将這座繁華又糜爛的城市照亮，店肆林立，車水馬龍，人群熙熙攘攘接踵而過，十分熱鬧。一排排白楊樹筆直的立在公路兩旁，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交相掩映，流瀉出絢麗燦爛的色彩。

在沉沉夜色中，一輛低調豪華的小轎車開入人們視線，停在市二醫院門口。

起先下來的是一位司機打扮的中年男人，整理了一番衣襟，快步小跑繞過車頭拉開後座的門，一條細長筆直的腿從裏面伸出來，大紅色的高跟涼鞋将腳襯得更加白皙，女人很快從車裏下來，穿着同色深V露背連衣裙，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在肩，蝴蝶骨若隐若現，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勾勒的淋漓盡致，優雅而矜貴。

醫院裏刺目的白熾燈光傾瀉流出照在她臉上，雙目澄澈，眉眼微涼。

女人長得極美，渾成天然的端正五官配上白皙如玉的膚色，像畫中走出來的妖精，美不勝收。

一旁的司機關上車門，有些為難地看着她，斟酌片刻道，“夏小姐，老先生這麽做有他的道理，反正也只是過來給顧家人做做樣子，您就不要生氣了。”

“說笑了，我哪敢生他老人家的氣。”夏茜勾起一抹冷笑，“只要他高興就行了。”

反正父親從來都不會顧及她的感受，早就習以為常了，以前是，現在也沒有改變。

司機知道她現在正氣頭上，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将花籃從後尾箱拿出來遞給她，又說了顧小姐的病房號之後才離開。

夏茜沒再停留，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踩着細長的高跟鞋直直朝裏走。

顧佳羨的病房在住院區十三樓，夏茜前腳剛進電梯準備關門，後腳就馬上擠進來一位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小姑娘按住電梯抱歉的沖她笑，“不好意思啊，請您等一下。”

然後半個身體探出去沖着對面的安全出口小聲喊道，“姐！趁沒人趕緊進來，記者們現在估計都在前門守着呢！”

過一會兒樓道裏出來一位畏畏縮縮的女人，穿着低調整潔的衣服，帽子和口罩将整張臉捂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她的動作很快，一眨眼就閃身進了電梯。

夏茜擡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女人的身材很好，即使穿的樸素，也依然掩飾不住出衆高挑的氣質，她的眼睛是典型桃花眼，眼尾略往上挑，摻着幾分妖冶，明亮而蕩漾，讓人看了忍不住春心泛濫。

夏茜越看越覺得這人眼熟，但在哪兒見過呢，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反正肯定不是名流圈的人。

電梯門關上之後，小姑娘才轉向夏茜，笑眯眯地看着她：“您要去幾層？”

夏茜站在最裏邊，手裏拿着花籃不方便按電梯，順着她的話道，“十三層，謝謝。”說完便平視前方，不再看她，驕傲的态度，完全沒有半點道謝該有的低謙的模樣。

電梯裏有片刻靜默，小姑娘收回笑容按亮十三層的數字，又按下二十一，完了才将注意力放回戴口罩的女人身上，“姐，一會兒我還得回公司一趟，老大找我有事，你晚上直接回劇組，自己能不能行？”

被點名的宋念知笑了聲，覺得她太小題大做，“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天到晚瞎操心，就幾步路難道我都找不回去？”

上次找不回去的可不就是你嘛……小姑娘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兩聲，然後說，“找不到路的話就打電話讓二狗出來接你啊，別自己亂跑，明早還有兩場呢。”

宋念知剛結束一天的工作，本來就累得不行，還被助理唠叨一路，受不了地開口趕人，“知道了，你有事就趕緊撤吧，讓我清淨一會兒。”

唐莉委屈地瞪她一眼，“我要不是怕你忘了，才不說這麽多！”

“行了行了，你不是要走麽，跟上來做什麽？”

“來都來了，我怎麽的也得上樓跟叔叔打聲招呼吧。”

“你上次偷喝他88年茅臺的事兒他還記着呢，估計這會兒也不想看見你。”

“……”

叮一聲，電梯穩穩當當停在十三層，夏茜越過她們出了電梯往顧佳羨的病房走去。

唐莉連忙按下關門鍵，呼出一口氣，“诶诶你剛看見沒，那位就是夏家二小姐，她和顧衾訂婚的消息都上熱搜好幾天了呢！”

宋念知對這些八卦絲毫不關心，擡頭看着電梯樓層不斷跳躍，“強強聯姻這不是豪門常有的事兒麽，又不是沒見過，你驚訝什麽？”

“話雖然這樣說，但我聽人說夏茜這人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暴躁難搞，剛才我被她看一眼心底都有些犯怵了……你說這種脾氣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了，也真是可憐了那位大少爺。”

宋念知眉心一跳，視線轉向旁邊的助理，沉聲道，“她的脾氣怎麽樣我不清楚，倒是你——外面的傳言以訛傳訛，能信多少？你混這一行的還用我來多說？”

倒不是說怕什麽禍從口出，唐莉在她面前怎麽樣說都無所謂，但這種愛嚼舌根的性子在外面是很容易惹事兒的，她也是時候教育一下了，免得再外面吃了虧還得她來報仇。

唐莉見她表情不太高興，哎喲一聲撲上去抱住她胳膊，笑嘻嘻地服軟，“剛才是我多嘴啦，別生氣哈，多漂亮一張臉蛋，再生氣就不好看了。”

宋念知輕哼一聲，不吃她這套，但是語氣還是軟下來了，“知道就好，你是我助理，多少也注意點言行舉止，走出去不要給我丢人了。”本來她名氣就不高，再鬧笑話就不好了。

“但還是好羨慕啊……”唐莉見她态度緩和，忍不住又嘟囔一句，“你說人跟人的差別怎麽能這麽大啊，長得漂亮，家裏有錢，未婚夫還這麽優秀……這些有錢人還讓不讓人活了。”

反正現在電梯裏也沒別人，宋念知也随她去說了，漫不經心地接了句，“這就是命，人家投了好胎呗，說不定我們家莉莉以後也有機會嫁個有錢老公呢？”

唐莉想到自己那位還在考研奮鬥的男朋友，臉灰下來，“哪有那麽容易，還沒等他發財，我估計先餓死了。”

她說完側頭睨一眼宋念知，好奇問，“你不羨慕？”

誰說她不羨慕的，宋念知挑起眉頭看她，其實心裏羨慕得不得了好不好，她做夢都想過上那樣的生活，想買什麽買什麽，完全不用在意卡裏的錢能不能買下這個數額的東西，想發脾氣就發脾氣，完全不用舔着臉給人賠笑，也不用過着茍延殘喘一般的生活。

只是再羨慕也羨慕不來，終究是人家的命，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修來的。

回歸現實，她現在的首要工作不是做白日夢，而是賺錢供妹妹讀書，順便把家裏的債務給還清，争取兩年內在B市給自己買一個家。

電梯樓層的數字不斷跳躍，最終停在二十一，電梯門打開的提醒聲将她的思緒拉回來，宋念知收起心思快一步走出電梯，“探病什麽的就下次吧，你還真好意思什麽都不提就過來啊。”

唐莉不滿的哼一聲表示抗議，但還是乖乖聽話了，“……那我改天再來吧，先走了。”

宋念知朝她擺擺手，摘下口罩整理了一下妝容之後才往父親的病房走去。

……

推開顧佳羨的病房門之前，夏茜的本意是打算放下花籃寒暄關心幾句然後找個借口離開的，但推開門之後事情就不太如她的意了，她也沒想到那位幾百年見不到一面的日理萬機的未婚夫居然會在裏面，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母親……董黎明女士。

夏茜看見他們之後明顯愣了一秒，然後嘴角扯起勉強的弧度，“董阿姨，顧少。”

這位女士搞不好以後就是她婆婆，雖然探病是被家人強迫來的，氣歸氣，但這層關系可不能搞僵了。

相比起夏茜的尴尬，董黎明看見她出現的那一刻雙眼一亮，笑着招呼，“茜茜怎麽過來了，今天不用上班嗎？”

“聽說佳羨病了，我過來看看。”

“真是有心了，佳羨這個是老毛病了，沒什麽大礙的……”董黎明對這個夏茜是越看越喜歡，眼睛都笑得眯起來，完全沒有平時淩厲的模樣，“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謝謝董阿姨關心。”夏茜走到顧佳羨床旁，将花籃放下，問道，“佳羨，你現在身體怎麽樣了？”

顧夏兩家雖然是合作關系，但顧佳羨在私底下和夏茜并沒有過交集，兩人年齡相仿，關系說陌生不陌生，說熟也不熟，所以她根本沒想到夏茜會特意過來探望自己。

見她跟自己說話，顧佳羨愣了一會兒才說，“我沒事，就是普通腸胃炎，挂兩瓶點滴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同為女人，顧佳羨其實挺心疼夏茜的，表面挂着夏家二小姐的頭銜，看似風光無限，私生活卻處處受限，被父親逼着分手，然後和不喜歡的人訂婚，就為了借用聯姻來穩固兩家關系。

剛成年的顧佳羨無法理解大人們這種想法和行為，只覺得夏家這樣做對夏茜太殘忍了，要是這種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她一定要哭着鬧着跟爺爺奶奶撒嬌告狀不可。可是夏茜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疼她的外公外婆，家裏還有個哥哥繼承財産和公司，就更加沒有地位……顧佳羨越想越覺得她和灰姑娘一樣悲慘，女人天生的母性又開始泛濫，她看夏茜的眼神裏也忍不住多幾分同情。

夏茜長她幾歲，哪裏會看不懂她眼神裏的意思，雖然這種眼神讓她不舒服，但能利用這個讓顧佳羨倒戈和自己站在統一戰線也是極好的，畢竟顧佳羨可是顧老爺子捧在手心的寶貝，在顧家多少還是有點話語權的。如果以後要悔婚什麽的，也不至于沒人替她說話。

董黎明從果盤裏拿出個蘋果，又從抽屜裏摸出一把水果刀，邊削邊說，“你啊就是找罪受，知道自己腸胃不好還總是跑出去吃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怪不得別人，我也只能說你活該。”

雖然她嘴上說着責備的話，臉上卻帶着擔憂和無奈，看得出董黎明也是很心疼這位小女兒的。

顧佳羨翻個身坐起來，嘟着嘴巴嚷嚷道，“哎呀，跟朋友出去玩，總不能什麽也不吃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顧衾突然起身按住她，板着臉說，“別亂動，小心針管！”

她剛才也是忘了自己還是打着針的人，吐吐舌頭又乖乖的躺了回去，漆黑又濕潤的大眼睛望向夏茜，一臉期待，“茜茜姐，你知道宋念知不，就前段時間拍《美人》的那個女三……”

顧衾黑着臉打斷：“都生病了還管這些，你還能不能消停會兒了？”

顧佳羨平時的脾氣還算乖順，但是最聽不得別人說她這個，每次聽見都會炸毛，這次也不例外。

她吹胡子瞪眼看着顧衾，作勢要起身，無奈被按着無法動彈，但依然憋足了中氣怒吼，“顧衾我招你惹你了？天天逮着這個說有意思麽，我還不能有點愛好了是不是？！”

顧衾離她最近，被大嗓門吼的耳朵疼，當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知道了知道了，我道歉還不行嘛，你小聲點兒……”

顧佳羨可沒那麽好哄，尤其還氣頭上，她翻個大大的白眼之後不再理他。

反倒是夏茜在她說完那番話之後愣住了，想起剛才在電梯裏遇到的那個女人，她就說眉眼怎麽那麽眼熟，被顧佳羨這麽一說才突然想起來，她不就是最近經常出現在電視熒幕裏的演員宋念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