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8
第60章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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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羚指甲摳進掌心,聲線顫抖,“還活着嗎?”
“活着,羚姐!”阿吉在電話那頭像是怕她不相信,又着重強調了一遍,活着。
她握着手機,後面的話已經聽不進去了,渾身癱軟下來,緩緩蹲到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把醫院地址告訴我。”騙人的,那上上簽。想到這兒,她頓覺荒謬,把臉埋進膝蓋之間,忍不住嗚嗚哭了。
趕到醫院,見着阿吉,連忙問:“戎戎呢?”
阿吉對這個名字陌生,愣住。反應了兩秒,開口,“老板他......”
才剛說幾個字,她毫無預兆地趔趄了一下,似是腳底發虛,差點跌倒。阿吉眼疾手快扶住她。阿吉說,人都等在手術室外......她不等他說完,緊緊拽住他胳膊,要他立馬帶路。
手術室外的走廊上,站着幾個人,有男有女,各個面色不虞。指示燈亮起,顯示正在手術中。
辛羚面色蒼白,腦子裏一團混亂,手狂冒汗,死死抓着阿吉,實際上已毫無知覺,“辛戎他......在裏面嗎?”
阿吉被她抓得還挺痛,想要說點什麽,一個男人黑着臉走過來,先發制人地問她,“溫萊跟你什麽關系?”
辛羚恍惚地盯着這個陌生人。
“他差點害死我弟弟,你知道嗎?還不止一次!”
她的苦還無處可訴呢,就被人倒打一耙先告上了狀。
男人見她眼神發直,豪無反應,積郁在胸腔裏的怒氣橫沖直撞地洩出,豎起右手食指激動晃着,連帶肩膀也聳動起來,架勢威吓,“我警告你們,以後離申豪遠——”
“離她遠點——”一個熟悉的聲音,使辛羚眼神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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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戎!”她不敢置信,還顧得了什麽,幾乎是飛撲過去,抱住辛戎。抱了片刻,像突然想起要事,擔驚受怕地檢查起辛戎身體,摸摸看看。嘴裏不停喃喃,吓死我了,沒事就好。
辛戎也不算完全沒事,臉上、脖子上,不同程度地被火燎傷,好在只是輕微;肋骨和背部那邊,一碰劇痛,有較為嚴重的挫傷。着火的一瞬,往日不着調的申豪用雙臂和身體作擋,舍己為人,保護了他。
“沒事?”那男人走了過來,在母子倆面前冷笑。周津友一向表現得文質彬彬,可要真生起氣來,也足夠令人畏懼,“休想!還有賬沒跟你算呢溫萊!你幹了什麽你知道!”
話落,辛羚轉身,瞪視男人,“他幹了什麽?他什麽也沒幹!他是受害者!”邊說,邊攔在男人和辛戎之間,像一只瘦弱的母雞,終于把小雞仔又護到了羽翼之下。男人根本不理會她羸弱的保護,越過她,揪住辛戎衣領,胳膊掄起,作勢要給辛戎一耳光或一拳。但一擊沒有落下,他反而被人絞住雙手,扯離開了母子倆身邊。
——蘭迪不知從哪兒殺了出來。可因為掰過烙鐵一樣燙的車門,燎了滿手水泡,越使力越吃痛,現在手上力量只有平常一半,卻還是竭盡全力在勒住即将暴走的周津友。
周津友的手下發現不對勁,哄作一團,上前去推搡蘭迪,想趁機給他一記,蘭迪沒讓對方得逞,但還是被卷入拳腳。阿吉看不過眼,啐了一口,暫且忘記與蘭迪的私人恩怨,加入戰局,幫蘭迪撐腰。場面變得混亂,擦槍走火,随時有衍變成群毆的風險。
“冷靜點!都他媽給老子住手!再不住手,我要叫保安了!”辛戎忍無可忍,低聲怒吼。他其實早就沒有力氣對付任何人,身心俱疲,吼完,覺得最後一絲生命力也被用盡了。
見效了,所有人停下,望向他。
“周生,”他語氣帶着懇求,還有一點故作哽咽,“借一步說話,可以嗎?”
周津友望着他半晌沒應,不知是出于惡心卻無奈的心理還是真的妥協,最終點了點頭。
給兩人留出空間,周津友劈頭蓋臉率先一頓發難,“汪澤……你們為什麽要去招惹他?吃飽了撐着嗎?!”口氣就像他們缺見識似的。
辛戎不慌不忙,溫聲反問:“為什麽不能查他?你怕他?”
周津友一愣,沒回答重點,“你別颠倒黑白,要不是你們先去搞他,他會來搞你們?他又不是閑得沒事做的傻子……”
辛戎嗤笑,反正就是想笑,“你給他留面子,他給你留面子了嗎?他現在都害到申豪頭上來了,難道還要坐以待斃嗎?”
周津友沒說話。
辛戎立馬換了個方式,姿态放軟,語氣充滿忏悔,“周生,我為申豪的事感到很抱歉,我也不想出這種意外……我一直拿他當真朋友,所以從來沒想拉他蹚渾水……”邊說邊觀察周津友的表情,忖度接下來該怎樣說合适,“……這禍不是我們故意去招惹來的,明明是汪澤先下手為強……我很奇怪,汪澤為什麽想置我們于死地?我們對他而言,一根手指都算不上吧……難道光光是因為我擅自去查他?他想阻止我的行動,有千百種辦法,非要做這麽絕,鬧出人命來?”話鋒一轉,“……除非,倘若他查到了申豪與你的關系,你覺得他又會不會多疑呢?”這話裏半真半假,一時半會兒誰又能去求證,明辨真僞呢?
周津友依舊沉默。
辛戎看他一眼,佯作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們就任他這樣嚣張、肆無忌憚,騎在頭上?甚至草菅人命?難道這兒是什麽法外之地嗎?犯了罪,就該受到制裁。”
周津友終于舍得開口,“贏者,才有資格談制裁。規則只用來限制活人。”
辛戎不語,苦笑了下。
“為什麽一定要查汪澤?”周津友似乎比之前冷靜了許多,鄭重其事問。
“我老實說了,你就能放過我?”這種時候了,辛戎還不忘讨價還價。
“那你得先說。”
辛戎也不繞彎子了,“汪澤當年參與了王啓仁的綁架案嗎?”說完,他就感覺到周津友目光變得辛辣,恨不得在自己臉上鑽出個洞來。
“你們搞得跟玩命一樣,就是在查這個?”周津友咬牙切齒,“真是活該,不該碰的非要碰!翻舊賬有用嗎?以前都沒查到證據的事,現在還能被追問出來?”
辛戎反守為攻,繼續,問起瑪麗醫院和那臺肝移植手術的事,深究到底。他還問,祁宇有深度參與其中嗎。
周津友沒回答他,卻把之前沒能打出的耳光,在此刻響亮打了出去。可是這一耳光,并不能解了周津友的恨,反而給了辛戎啓發。這已經是答案,知情人才會為發生了的、本該隐瞞下去的醜事憤怒。辛戎撫摩着挨了打的地方,笑了,甚至擠出酒窩,刺眼地綴在左腮上。
蘭迪在客廳抽煙,他跟着母子倆從醫院出來,再護送他們回家。桌子上還擺着一杯茶,茶葉已經沉下去,是辛羚匆匆給他泡的。他盯着茶杯愣神了一會兒,擡頭,望向房間,門虛掩着,聲音已從裏面傳出來。
“咱們轉行,不幹這個了!”
“榮華富貴險中求……”
“那是這種求法嗎?命都不要了?!”
“你要是不放心,就先回深圳。”
“你不走,我憑什麽走?”
......
蘭迪猜,辛羚大概臉色很不好,可當辛羚從房間出來,瞥見他還在,臉上故意流露出愉快的情緒。辛戎跟在她身後,朝他瞟了一眼。“還有事嗎?”辛戎淡淡問。辛羚打岔,朝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留下來吃飯。辛戎無奈聳聳肩。
辛羚去了廚房,辛戎走過來,坐下。兩人面對面,卻有好一陣子無話可說。
辛戎先打破僵局,“周津友指點了下我,告訴我,去槟城,那裏說不定能找到我想要的證據。”
“槟城?”蘭迪疑惑,“是哪裏?”
“在馬來西亞。”辛戎揶揄地一笑。
蘭迪沒有馬上接茬,視線專注在辛戎的臉上,那些新鮮的傷口,已經開始由紫變綠,似乎都不嚴重。但辛戎能知道他親眼見到火光沖天時那麽傷痛嗎?他在那一瞬,心髒膨脹,胸腔堵塞,遍體鱗傷。什麽上帝啊、老天爺啊都來不及祈求,任何信仰,在真正滅頂的崩潰前,無濟于事。
“你的意思......要去槟城繼續查?”蘭迪的目光,轉到桌上,又看起了那杯茶。茶葉已經全部舒展開,像藻類,蔓延出綠。
“對。”辛戎說。
“他告訴你的,就一定是真的嗎?你這麽相信他?”蘭迪擡眼,像是話裏有話了。
辛戎嘲弄地勾勾嘴角,“不親自去驗證看看,怎麽知道是真是假?”
“他有可能騙你的......”
“有這種可能,”辛戎笑笑,“說不定他把我騙去槟城,是想就地解決我呢。我害了他親弟弟,他現在視我為眼中釘,看哪兒哪兒不爽......”
“你怎麽還敢開這種玩笑?!”沒有預兆地,蘭迪勃然作怒。
辛戎不接話,看起來心平氣和。
蘭迪驀地起身,一把捉住辛戎的手,辛戎想拔出手來。
“傑溫,求求你了,該怕的時候怕一下,好嗎?”蘭迪哽咽,把臉漸漸埋向辛戎肩膀。
辛戎沒動,他試着不去注意蘭迪,去聽廚房裏辛羚在忙什麽。菜刀落在案板,菜下鍋碰油刺啦響,碗勺相碰......可那麽多動靜,還是不能使他逃避蘭迪。也許是他們靠得太近了,說不清,反正不能全然無視。
突如其來地,辛戎嘆了口氣,然後,蘭迪聽見他輕聲說:“我就是太怕了,所以要盡可能快地解決所有問題。我沒有什麽時間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