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救命稻草

第33章 救命稻草

謝昱終究是沒有被允許去見鈞奕。

他被告知暫時只能通過隔間的大玻璃窗見到人。

在進去前他還了解了一些鈞奕目前的情形:除了需要二十四小時監控席鈞奕腦電波的時候他才會被禁锢在病床上以外,別的情況下他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譬如在走廊上散步。

譬如去康複訓練室裏進行各種康複項目。

同時都需要護士跟随,避免席鈞奕發生自殘的行為。

但事實是席鈞奕很少出病房,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看窗外,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然後看着看着,情緒就崩潰了,可是他自己不知道,眼淚流出來了也毫無知覺。

如果出現幻覺,他就将自己縮在牆角,什麽都不看什麽都不聽,借此抗拒幻覺對他的侵擾。

周之謹和珀森教授做了交接。

珀森教授經過前幾次的實驗,得出席鈞奕五歲前後的很多事都被他刻意封存了,那應該就是他內心深處最痛苦和最黑暗的部分。

這部分最好還是讓他想起來并通過情緒發洩出來,否則将不利于今後的治療。

周之謹也同意珀森教授的意見,因此決定當下就給席鈞奕再試一次催眠回溯。

周之謹做準備的時候,護士也進去給席鈞奕做準備。

謝昱這才終于能夠進入隔間,他總算見到了心心念念的鈞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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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大半個月,鈞奕瘦了好大一圈。

他本來就瘦,但之前那種瘦恰到好處,可眼前鈞奕瘦的臉頰都有些凹陷下去了,病人服套在身上更顯得他骨瘦伶仃,讓謝昱看得心尖生疼生疼。

鈞奕整個人看上去很消沉,抱着膝蓋一動不動,臉色蒼白,眼睛濕漉漉霧蒙蒙垂着長長的睫毛沒什麽神采,像是一尊潔白的雕像,只有眼淚好像随時都會從眼眶裏掉落下來。

謝昱真的好想進去抱抱鈞奕,想告訴鈞奕他已經來了,今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再離開了。

他真的好後悔曾經和鈞奕說的那一句“分手”,這兩個字每次想到都令他無比痛恨自己。

這分明是他的愛人啊,可如今他卻只能隔着玻璃窗眼睜睜看着他越來越憔悴越來越消瘦的樣子,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謝昱覺得這一刻他的心頭就好像在滴血一樣。

“護士,給他包紮一下,他的手在流血。”周之謹走進來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對身後跟他進來的其中一名護士說道。

謝昱聽見聲音回過神,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他的指尖已經深深掐入了掌心,鮮血順着指縫一滴一滴滴落到了地面上。

他忽然有些理解鈞奕自殘的行為了,心裏的疼痛太過強烈的時候,急需一個發洩的出口,否則真的太難以承受了。

“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周之謹提醒謝昱道。

謝昱“嗯”了一聲,只能點頭,因為他的聲音已經哽咽了,再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周之謹此時換上了白大褂,戴了口罩,他進入席鈞奕的病房後,摘下眼鏡。

病房是單間,采光很好,席鈞奕已經被護士安置在了病床上,他的身上重新連上了各種線,為了防止回溯中出現掙紮太劇烈傷到自己的情形,他的四肢也都被綁在了病床上。

“他之前回溯時經歷過休克,那些回憶對他來說太痛苦了。”珀森教授作為旁觀也進了隔間,這時對伸着手正在接受包紮的謝昱說了一句。

謝昱深吸一口氣,他看着從剛才開始就安靜接受一切的鈞奕,忽然之間就覺得曾經那個自信驕傲的鈞奕好像消失了——盡管或許那只是鈞奕露于人前的假象。

與此同時,他更是深刻地意識到,從大一開始到他們分手之前的那段時光究竟有多珍貴。

當時那個鈞奕随着如今病情的進展,好像也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席鈞奕見到周之謹進來,盡管對方戴着口罩,不過席鈞奕還是将周之謹認了出來。

“好久不見,席總監。”周之謹站在病床邊與席鈞奕打招呼。

跟着周之謹進入的另有一名護士,如果出現意外情況會由這名護士協助周之謹注射鎮靜劑或者幫忙按住席鈞奕。

隔間外也有一名記錄實驗過程的實習生,除此之外,病房裏的攝像頭一直在工作。

席鈞奕見到周之謹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周醫生。”

說起來,他就是通過周之謹的名片查到的瑞典卡羅林斯卡醫學院的,進而通過這所醫院查到了珀森教授正在進行的研究和實驗,然後他在網上報名參加了自願者。

“珀森教授邀請了我一起參與他的實驗,今天由我來為你催眠,席總監介意嗎?”周之謹并未提到這之間的若幹聯系,但實際上他得到實驗視頻并不是珀森邀請了他,而是他主動詢問了珀森教授,因為魚年關心席鈞奕的事,在查到席鈞奕出境到了瑞典以後,周之謹很容易能猜測出來他是來到了這裏。

“不、當然不。”席鈞奕道。

“那請您看着我的眼睛,然後放松。”周之謹注視席鈞奕的雙眼,口中繼續輕聲道:“盡量讓身體放松,從後腦開始,沒錯,呼吸,然後是脖子、肩膀……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呼氣、吸氣,慢慢的将放松的部位蔓延到手臂、手掌、指尖,很好,現在閉上眼睛……”

周之謹的催眠手法很流暢很有效,且不借助任何道具,事實上在席鈞奕注視周之謹雙眸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一種溫柔的力量,這在珀森教授對他做催眠的時候有些類似,卻又不完全一致。

席鈞奕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周之謹能使他忘記一切,像是初生的嬰兒一樣,自然又安穩地進入睡夢之中。

“在全球有關精神分裂症治療的相關研究中,催眠其實是一種禁忌的治療手法。”隔間裏,珀森教授對謝昱這樣說。

這一點謝昱之前也反複在網上查詢過,這時便道:“是不是因為精神分裂症患者本身就能見到幻覺,所以催眠的手法反而會加重他的幻覺?”

“沒錯。”

“那……為什麽您還要對鈞奕做催眠的實驗?”謝昱想到視頻裏那樣痛苦的鈞奕,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因為藥物和電抽搐治療對如今的席先生而言已經完全失效了。”珀森教授說。

謝昱愣住。

然後,他聽到珀森教授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催眠合并大腦手術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珀森教授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不由想起不久前第一次見到席鈞奕時的感覺,那是個一雙漆黑的眼睛仿佛被疼痛和暗夜浸透的年輕男子,他給人的感覺脆弱又堅強,勇敢又彷徨。

他當時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珀森教授,什麽樣的實驗我都願意接受,只要您能令我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那個時候他大致研究過了席鈞奕的病例,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基本上不可能控制自己的行為,除非用一些極端的手段來治療,但是這些手段的後遺症和風險都很高,于是他便對席鈞奕說:“你可能會變成瘋子或者傻子。”

沒想到席鈞奕這樣回答他,堅定而不留後路:

“那也好過我再一次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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