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離經叛道蘿莉控
離經叛道蘿莉控
我請李由過來,倒還不真只是為了私欲。
有一個來自千年以後的前世記憶,對我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最明顯的壞處就是在于,我會不自覺地用前世所知道的“常識”來代入這個世界。
于是我總會不自覺地忽略不少事情,找一個有能力也敢于指出我想法偏頗的,而且不會好奇我怎會如此沒嘗試的人就勢在必得。
更別提李由作為我哥的伴讀,接受的政治教育也算是和我哥看齊的,我這麽大材小用倒有點“殺雞焉用牛刀”的味道了。
也虧是如此,我才注意到了不少地方。
比如說戶籍制度。戶籍制度作為千年後仍然實施的人口普查手段,在我朝,“五家為保,十家相連”,于是“一家犯錯,十家牽連”的連坐制度才會順利地推行下去。基本每三年普查一次。
但是,有一個我原先并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能夠成為戶主的人,必須滿足兩個要求:一是不能是商人、開客店者、贅婿、後父。二是必須是土地擁有者或是官府授田的對象。
士農工商,商人為何放在最後?
最直觀的原因,是這個時代的商人基本上并沒有真正意義上創造“生産價值”。
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基于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不存在生産力過剩的現象,商人在做的事情只是純粹的“套利”——把一個地方的好東西賣到另一個地方來賣,以此賺得差價。
在這期間,商人甚至沒有辦法帶來更多的技術改進:無論是繡花的布,還是打磨的玉,或者是糧食收成,此時的商人只是作為中間轉運的功能,他們并沒有圈養一批“工人”為之服務。
說得再簡單一點,在天下人都沒辦法吃飽的現在,第一産業農業并不發達的時候,國家根本不可能鼓勵發展第二産業和第三産業。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
家奴。
我朝以法為尊,各個等級的人允許畜奴的個數也有定論,但是奴隸屬于個人財産,并不放在戶籍制度的人口普查裏面。奴隸又生奴隸,生下來的子孫後代也屬于主人的財産。
如果說商人并不會被現在的國家所鼓勵,那畜奴又何嘗會呢?
我聽着李由的聲音,徐徐地嘆了口氣。
我現在所看到的我朝制度,還是在商鞅極力變法後的結果,他甚至制定了“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的懲罰機制,也就是說,家裏有兩位成年男子以上必須分家,否則加稅——這樣子可以刺激小農經濟,以解放勞動力。
當然,一般的世家也不會繳不起這個稅錢,不過也是因為這個規矩的存在,才使得李由單獨立府的事情成為了可能。
我想我完全可以理解為何商鞅最後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商鞅變法,劍指世家。
任何一個長久地、固化的等級機制存在,必然會阻擾國家的進展。世家占據了太多國家的資源,卻沒有辦法帶來與之相應的創造成果。
這必然是資源的浪費。
若是沒有家奴,哪怕所有家奴都去好好種地,也會比現在帶來更多的産收。
我看着我和李由一起畫出來的折線圖。
畫了一個出生率,畫了一個死亡率,也畫了一個淨出生率。
古代的死亡率真的很高,七十古來稀,不論是戰亂帶來的死傷,還是這些年修建長城,以及各地的天災,除了醫療水平低下的原因,還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養不起。
感謝商鞅要求戶籍統計的時候還要求統計每個人的年齡性別和出身,我畫着男性和女性的淨出生率,原本以為有修建長城的原因,女性的存活率應該高于男性才是……事實卻恰恰相反。
在糧食稀缺的時候,女性自然是最早被舍棄的。
被賣身為奴也好,被活活餓死也罷,這就是如今的現狀。
我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
女性普遍在體力上弱于男性,作為庶民百姓,想要活下去的最基本一點就是一個人最少能賺的起他自己的口糧。
女性吃得少,可賺的更少。
我看着透過窗戶映照出的天光,此時才恍然我們竟已然熬了整整一夜。
“由先生辛苦了。”我有點過意不去,“今日我讓人去好生說明一下,替由先生請假。”
不是我說,我這個受寵的公主面子還是挺大的。
李由有些遲疑,搖了搖頭:“……這對公主名聲有礙。”
“此時卻喚公主了?”我聽着他的稱呼,忍不住笑了,“我倒還是喜歡先生用‘殿下’來稱呼我。”
“公主”只能代指女性,可“殿下”卻不分性別。
在這個世道,如果作為女性而活着,就無法作為人而活着。
一旦結了婚,婚後也只能冠以夫姓,死後在墓碑上也是“某某氏”,而不配擁有姓名。
“我與名聲何用?結婚也從未出現在我的人生規劃之內。”我冷靜地看着他的反應。
李由他會怎麽覺得呢?會是大吃一驚還是不贊同?又或者像我哥那樣?
李由一點也不詫異地點了點頭:“由也是如此以為。”
他輕聲說:“由以為……女子的人生價值,從來都不應該由婚姻定奪。”
……天哪。
我驚訝地看着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李由比我想象中的遠要離經叛道。
就算是我哥,他也只是認為,因為是我,所以不結婚也很正常。
可是李由所說的,卻是所有的女性。
“明月幾時有?”
“奇變偶不變?”
“檸檬樹上檸檬果?”
“你是MM還是GG?”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我看着李由一臉不解,嘗試了我能想到的最後一句刻入靈魂的話語,“蹬蹬噠!蹬蹬噠!We will we will Rock……”
那個“you”還沒有說完,我覺得我說不下去了。
因為李由一臉“殿下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的表情。
我回以他“崽啊,你讓阿媽很失望”的表情。
我在腦海裏腦補的歡樂,不可避免地還是有點失落。
如果李由也是穿越的就好了。
“沒什麽,不過是一時之間倒有點想對對子了。”我聳了聳肩,說話起來倒更加随意了,“作為公主,哪怕我婚前失貞驸馬也無法指責我半分。”
對這個寡婦再嫁是司空見慣的時代,別說是公主了,普通的世家之間婚前性行為也是有的。“倒是不知由先生,是否擔心以美色媚上而名聲敗壞了。”
公主自然也算是“上”。
他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個與我所言的“媚上”足以媲美的笑容來,我看着他的笑,心想美色誤人,果真是如此。
“和殿下的傳言,又怎算的敗壞名聲?那就有勞殿下了。”
我心情複雜地叫來人,交代了幾句,又心情複雜地看着李由在下人的安排下找了個客房準備下榻休息。
啧,不是本霸道總裁不給力,而是敵方小妖精火力太猛。
我磨着墨,把剛才畫出來的圖表在絹布上描摹了一遍,放在一旁晾幹,又寫了封信給我爹。
吃了點東西洗漱了一下又寫完了信,我散開辮子,看着銅鏡中身影模糊的自己。
我從出生到現在從來也沒剪過頭發,除了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還因為據說每根頭發絲裏面都會存儲着念力(?)。
哪怕鏡中自己的身影再怎麽模糊,還是能隐隐看出一個皓齒紅唇的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了,就是還是太小了。
我陷入了一個詭異的沉思。
該不會……李由那家夥,是蘿莉控吧?
雖說古代十五歲即可及笄嫁人,但一般正常男子的喜好還是二十多歲的輕熟女的(目标觀察對象:我爹、我哥),這麽一想李由還真是“不同凡響”。
我聽着替李由請假歸來的侍人的禀報,輕輕地點了點頭。
方才我算是耍了點小手段。
李由目前這個狀況,也不知道他的婚事是自己還是仍然他爹決定,不過不管怎麽看,有“與陰嫚公主徹夜長談一夜”這個傳聞擺在那裏,倒是能替我争取不少的時間。
我确實還沒有想好我到底打算談不談戀愛,之後又是怎麽發展。
可先下手為強,像李由這樣奇思妙想思想超前,我還能看得上的人可能我再也難找第二個了。
首先得先占個坑,以後要是不想發生點什麽還好,萬一有點想法了,結果對方結婚了我怕不是得後悔的要死。
渣就渣了嘛,霸道總裁哪有不渣的。
這麽一想當了十多年的公主,一直被我爹捧在手心,捧着捧着就不自覺地傲慢得三觀都改變了,甚至連居高臨下地頤指氣使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了:我一邊覺得這種身為皇族人享受特權非常符合如今社會的基本國情,又一邊是前世的三觀作祟,感到良心有點隐隐發痛:是不是應該找個時機多補償補償對方才對?
算了睡了睡了。
起來還要繼續幹活呢,明天給我爹寫信的時候我一定要多說幾句我想他了,求求他早點回來,不然這樣爆肝工作下去,本殿(社)下(畜)也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