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總,再見
原總,再見
韓柯覺得自己快要挂不住臉上的笑,身體從內到外的一陣一陣發冷,似乎連眼前原肆的臉都逐漸變得模糊——
果然,這麽多年…….
他還是沒有長進,看見原肆,永遠是這樣的被動,這樣的……..
不知所措。
他忍住顫抖将手伸出去,然後握住原肆的右手:
“好久不見,原......原總。”
他猶豫片刻,最終發音含糊,把“si”的發音咽了下去,只客氣地稱呼了原總兩個字。
兩只手相握的瞬間,韓柯只覺得自己握上了一塊發熱的鐵石——
原肆的手心很熱,甚至有些粗糙,和自己常年偏涼的肌膚溫度相差甚大,在對方聽到韓柯對自己的稱呼後,瞬時那只手用了大力氣,狠狠捏住他自己的手。
韓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力一驚,肩膀下意識抖了一下,手腕有一刻的被卸力,止不住的繼續發抖。
“怎麽,不過幾年沒見,對我這麽客氣?”
原肆的笑容微斂,墨色眸中蘊藏的複雜情緒愈來愈深。
“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以後還有事業上的事情要多多仰仗您。”
韓柯的手被捏的生疼,面上卻是毫無波瀾,甚至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語調漸漸趨于穩定,甚至故意開口在應答中帶上了“您”這個字。
原肆狠狠盯着韓柯,就像是野獸威脅、貪婪地觊觎最想要得到的食物,似乎一定要在他臉上看出什麽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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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的表情明明顯示出對他的回答一點兒都滿意,可右手的勁道卻完全不減。
良久,在韓柯幾乎覺得自己的手要失去知覺時,原肆忽然地松開了:
“韓總監真是一點兒都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
韓柯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的一瞬,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皮肉在被劇烈遏制後一陣一陣的發脹,那些紅暈讓他整只手像腫起來了一樣。
于是他很快地把手藏在身後,這樣不會讓其他人看到那微微的顫抖。
“不變不好嗎?同學情誼也不會變。”
韓柯仍然強撐着笑,臉頰凹進了酒窩,望着原肆,眸子裏依舊平靜如水。
周圍的其他人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完全是驚呆了:
韓柯居然和原肆是老同學?
原肆遲遲沒有給出對韓柯的答複,兩個人久久站在原地,互相對視,面露怪異的笑容,卻不發一言。
“咳........那什麽,老韓你居然和原總是老同學啊?”
陳以向來習慣負責幫韓柯解圍,他知道韓柯只是表面看着溫柔好相處,實際上內裏其實是實打實的社恐,這下一看情況不對,趕緊站起來笑着插話,假意詢問。
韓柯于是順着這個階梯走下,不再看原肆,迅速向後撤了撤,轉頭對陳以微微阖首:
“高中同學。”
“哦哦,那今天還真是緣分啊,畢業這麽多年了,還能再相遇。”
陳以哈哈笑着說。
“孽緣而已,不足挂齒。”
原肆口氣微涼,看也沒有看陳以一眼,仍然緊緊地盯着韓柯,只是這一句話說的頗有些咬牙切齒。
陳以被這麽一噎,半天只是幹笑幾聲,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麽緩和氣氛了。
“啊.......那不是,上次和叁窠的合作.......”
齊正突然插進來,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韓柯皺了一下眉,齊正和他同為設計師,雖說很久之前有點矛盾,但一起從事也這麽久,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提起工作上的合作,公私分明難道他不懂.......
“不至于,”
在韓柯陷入短暫的頭腦風暴事,原肆一句話打斷,是在替韓柯回答這個問題,他臉上的神情依然淡漠,
“我和他的交情,還不至于讓我能為合作的項目開後門。”
他右手擡起,跟上的左手舒展修長的手指,指關節粗大,利落地整了整西裝的袖扣——
這明明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動作,他身側的魏眷卻是下意識喉頭滾動,只覺得頭皮發麻:
她做原肆的助理這麽多年.......一旦原肆有這個動作,那就是說明........
現在的原肆,非常,非常不爽。
“是,我和原總,只是高中的同班同學而已。”
韓柯跟着附和了一句。
只不過是上過床的同班同學。
最後一句話他在心底偷偷諷刺的腹诽。
“只是看見了韓總監,過來打個招呼而已,如果沒什麽其他事,我就去吃我的了——祝諸位有個美好的夜晚。”
原肆的笑容已經完全收斂了,他整個人好像又蒙上了那層冷漠、不會看到任何其他人的屏障。
“好好好,那原總您吃好啊,今天能碰到您真是我們的福氣。。”
齊正連忙陪笑。
“原總記得嘗嘗這家的招牌蝦滑,真的很好吃哦。”
王落落甜甜地笑着,她從剛才開始就想辦法不動聲色地往原肆身邊湊,這下好不容易接近了,對方卻要回去了,不免有些不高興。
原肆并沒有理會二人的招呼,只是最後淡淡瞥了一眼韓柯。
“原總,再見。”
韓柯溫柔地笑着,同樣跟原肆道別——
“原肆,再見。”
一如當年那一聲再見。
……..
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是韓柯從出生來過得最混亂的一個夜晚。
酒吧裏的尖叫,男生們用力把啤酒瓶砸在玻璃茶幾上,對方火熱有力的擁抱,身後冰冷的衛生間牆壁,還有埋在自己頸wo的,因為皮rou觸碰發出的模糊聲音,以及最後,原肆很低很cu重的呼吸。
韓柯不記得他們兩個最後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只是第二天早上,原肆霸道地把自己抱在懷裏,在他試圖掙脫開的時候,閉着眼睛狠狠qin了一口他的額頭:
“乖,總算讓老子抱住你了。”
什麽叫總算?
這個問題韓柯始終沒有問出來。
他,原肆,白相生,三個人就像一個怪圈,從初中第一天見面,就是命裏注定了要發生些什麽根本說不清道不明的——
至少在旁人眼中,他們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是那個省重點中學裏,如衆星捧月般的存在.......
不。
韓柯搖搖頭,将自己摘出去。
應該算不上他自己,是原肆和白相生,他們兩個,是衆人眼中的,最亮眼的兩顆星。
…….
原肆和白相生認識的更早,并且兩家一直是鄰居,完全稱得上一聲青梅竹馬。
韓柯不記得他是怎麽完全融入了他們二人之中.......
如果能重來........
“我是說,如果可以重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韓柯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笑意盎然地看着白相生,眼淚卻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我絕對.......絕對,不要認識你和原肆。”
......
韓柯一個人在公交站站了很久很久,陳以喝酒了不能開車,于是只能他開着車把所有人送回家。
車最後是還給陳以,停在他家樓下了,不過這樣以後,自己就得坐末班車回家——
他本科畢業的第二年,成功完成了人生第一單大設計,也是他在業內聲名鵲起的作品,在拒絕了導師讀研的邀請後,他算了算本科四年零零碎碎幫人做小設計積攢的錢,然後又連着貸款,終于在C城四環之外的郊區買了不大也不小的經濟公寓,算是……..
有了一個自己一直想象中的小家。
韓柯發呆回憶良久,終于等來了燈光微弱的末班公交。
司機已經是面露疲憊,車上稀稀落落坐着三四個人,全部都是歪着頭靠窗打盹兒。
韓柯挑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這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行駛間前方的夜景,并且能讓自己最大化的遠離這個喧嚣的世界——
他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好像被分成了兩個人,一面是面對甲方客戶永遠笑語盈盈,好脾氣的讨論、完成每一個要求,還有對同事的溫和體貼。
一面是每次午夜驚醒,面前站着原肆惡狠狠的對自己說:
“你煩不煩,韓柯,你不能自己一個人做這些事嗎?!”
………
微微用手攏了攏白色長風衣,從眼前晃過無數的車燈。
今天和原肆的見面的确是讓他大驚失色,在韓柯的記憶裏......
原肆是一個很複雜、很麻煩的人,他不同于白相生那種溫柔內斂,往往總是做事出乎別人的預料——
說他高冷不近人情,卻是出了名的風流多情會撩;說他渣男,冷面鐵心轉身走人,卻是在一次陳年意外的這麽多年後........主動來跟自己打招呼。
其實當時也沒發生什麽。
韓柯這樣心理暗示:
不過是酒後,大家都有些亢奮罷了。
畢竟原肆,是最清楚自己喜歡白相生的人了。
遇到紅燈,車輛停滞,連在一起的光帶打在韓柯的側臉,映的長而卷的睫毛如蝶翼輕閃。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索性小睡,只當今天只是又不小心做了一個夢。
就像他度過的,美好又荒唐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