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運動會畢業快樂！

運動會畢業快樂！

A城的9月末，茉莉與栀子幾近開敗，夏末溫熱熏風中隐約夾雜着縷縷将盡的清淺幽香。

校園中，綠色喬木郁郁蔥蔥，茂盛枝葉在校道上投下濃濃綠蔭，間有學生步行而過，每每熏風穿拂，淺金陽光就漾着斑駁光影在少年少女們潔白的襯衫上閃爍流動。

清脆車鈴和笑語回蕩在綠蔭大道，車籃內不知何時落了尚帶露水的、點點細小的白色花瓣，興許是停在教學樓邊那顆總也叫不出名字的樹下時落進去的。少年人懶得掃去那夏末的馥郁饋贈，也就一路載着芬芳穿行在校園每一個角落。

自行車被停在體育館邊，随便一靠就匆匆跳下車奔向田徑場，急着趕赴運動會最後的團體接力跑。

甫一穿過入口，就被牆內的洋溢着熱情的歡呼雀躍聲撲了滿頭滿臉，仿佛來到了狂歡的海洋。

少年立刻被這片歡聲笑語的海洋感染，興奮地大叫着奔向自己院系的大本營。

跑道上，身着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院系運動服的選手們手握紅白相間的接力棒，竭盡全力地奔向下一棒的隊友。

觀衆席上鼓聲此起彼伏，尖叫聲、怒吼聲交織成鬼哭狼嚎的交響樂，彩帶、橫幅、旗幟在空中飄舞飛旋，猶如夏末的風恣意搖晃着狂歡節的裙擺。

跑道旁邊的觀衆區，白蓮與守候在一旁的院系老師同學們喊着跑過眼前的同學的名字，衆人激動得臉頰發熱，嗓子因嘶吼而略微發幹。

身旁人适時地遞上水，“大家喝口水緩一緩，我們後面還有幾棒，留點力氣為我們的運動員們加油！”

白蓮穿梭在加油的觀衆隊伍中間，開心地為大家送水，小臉紅撲撲。

這邊正忙着遞水，旁邊的另一波隊伍突然沸騰起來。

“卧槽，高哥來了！”眼尖的同學遠遠看到彎道處，身穿航系藍色運動服的高大男生飛奔而來，立刻激動地向大家彙報。

“啊啊啊啊啊我們是第一個！”旁邊女孩立刻轉頭看去，只見高冷赫然排在第一位，遙遙領先，瞬間發出破音的尖叫。

“大家一起啊，最後一棒了，我們來喊高冷加油、航系加油！”帶隊的老師也神情激動，帶領身邊同學們一起大喊加油。

“高冷、加油！航系、加油！”終點處的觀衆喊聲與對面觀衆席大本營的喊聲遙遙呼應，逐漸彙合成一股龐大的聲浪，氣震山河。

最終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高冷如年輕而鋒利的箭矢，帶着勢不可擋、一往無前的朝氣，率先遙遙沖過了終點線。

航系的接力跑選手和衆同學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激動地慶賀着本系的勝利。高冷被圍繞在人群中心，贊語紛至沓來。

白蓮被旁邊熱烈的氛圍感染到，情不自禁上前幾步，剛想跟高冷道幾聲祝賀。

張口的剎那卻見本系的運動員也從彎道處跑來。

她瞬間忘記自己原本想幹什麽，快步跑到歷史學系終點處的後援隊伍，全情投入地和老師同學們一起大聲加油起來。

高冷遠遠就瞥到她也要上前來祝賀，剛調整好表情，矜持地在原地等待，眼神故意看向旁邊，嘴角勾起完美弧度，回應着周圍同學們的激動祝賀。

然而等了有一會，臉都要笑僵了，卻遲遲不見那人過來。高冷擡眼看向白蓮的方向，卻見她早已重新加入本系的隊伍，激動萬分地揮舞着小旗子，嘴裏喊的是別的運動員的名字。

呵呵。我才不是在等她來恭喜。

高冷強忍酸氣，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直接轉身跟大家一起回了大本營。

歷史學系的最後一棒遠遠跑來，終點線處後援的老師也激動起來，帶領着大家一起高聲呼喚運動員的名字，

“曹斑斓！”

“曹斑斓加油！”

“曹姐你是最牛噠！！！”

奔跑的少女身姿清秀挺拔，奔跑起來就像一道在夏末風中的閃電。

白蓮完全被氣氛感染，甚至忘記了自己在跑步上有多菜，興奮地跟着旁邊的同學一起跑到終點線旁的跑道邊，為最後沖刺100米的曹斑斓領跑。

沖破終點線的那一刻，衆人歡欣鼓舞，無比雀躍。

曹斑斓跨過終點線，直直撞向等候在跑道旁的白蓮，狠狠一個熊抱。

“學姐你真的好棒！”白蓮聲音難掩激動，用力地回抱住她。

“你們才是真的辛苦了！”曹斑斓松開她，看着周圍着的簇擁的同學大聲道，“這是我最後一個運動會啦。真的很開心和大家一起度過！”

不遠處，整場比賽最後一名接力跑的運動員也在全場院系觀衆的歡呼聲中竭盡全力地跑過了終點線。

即使是最後一名，跑過終點線的一刻也被緊緊地擁抱了，“我們太棒了！就算是最後一名也美美跑完了！”

白蓮和曹斑斓聞聲望去，不知想起了什麽，忍不住相視莞爾。

大家一路興高采烈地回到大本營，嘴裏不停讨論着剛剛的精彩瞬間。

最後的接力跑項目結束後，便是閉幕儀式。

激昂的進行曲再次響起，各院系的旗手已經手握旗杆，高高揚起印着院系logo的系旗，在跑道上興奮地奔馳。

跑旗是A大運動會閉幕的傳統藝能，主打一個“萬物皆可跑旗”。

不止院系旗幟，凡是能在場找到的東西，都可以扛起來就跑。

開幕式用來展示口號的大字塑料板被高舉着奔跑，來自不同院系、字體各異的單個字牌被同學們有意拆分、再重新組合成了奇形怪狀的标語，像是少年獻給夏末青春的、晦澀難懂的拼貼詩。

玩偶服也被舉着奔跑，棕色胖胖熊、頭戴學士帽的貓頭鷹、巨大的菠菜和粉色的小海貍在夏末的熱風中開着茶話會。

球門、KT展板、大鼓……

甚至人也被舉着奔跑。

歷史學系的同學們盛情邀請白蓮被她們舉起來奔跑，白蓮十分感動，随後堅定地拒絕了。

音響裏的音樂被換成了時下熱門的流行歌，随着富有節奏感的旋律，觀衆席開始大造人浪。

院系的界限被模糊，大家随意就座。小情侶黏黏糊糊地坐在遠離大衆中心的最後排，好朋友們跨越好幾個院系的距離，激動地擁在一起。

白蓮唰地站起來，找了一個比較邊邊的位置，想把原來的座位讓出來。

剛找好一個位置坐下，臨近的位置也立刻被占領。

旁邊的高冷狀似驚訝：“呀，你怎麽到航系的位置來了？”

白蓮唰地又要起身，高冷緊接着一句：“哦，現在沒有院系位置的區分了。沒事你坐吧。”

不遠處緊緊盯着白蓮動向的同學惡狠狠咬手帕，可惡，居然沒搶到白蓮旁邊的位置，這男的動作也太快了吧！我恨！

白蓮又慢悠悠地坐下。瞥他一眼，沉默不語。

高冷內心糾結萬分，遲疑了很久，斟酌着開口：“你這麽費盡心機地接近我，是想在航空航天導論的課上拿高分吧？你這樣是很不好的。但是看在你是明明家教的份上，這樣吧，你先把你期中論文的大綱拿來我看看。”

白蓮一臉無語地打斷：“大哥，你在裝什麽？你忘了我們四十年前談戀愛的時候都是我幫你寫作業的？咱倆都這麽熟了，這裏也沒有別的老鄉，你沒必要吧。”

高冷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錯愕不已：“你說什麽？”

白蓮盯了他幾秒，随後陰陽怪氣地開口：“哥哥忘了我倒也正常，畢竟我們只是40年前談過戀愛罷了。這些年你都不知道談過多少了，真是新人總把舊人抛啊。”

話音剛落，白蓮頓覺自己剛剛也太ooc了！趕緊調整語氣，緩和道：“當然，我知道這是很正常的，畢竟我也談了不少，那什麽，我們先不說這個了。”

高冷震驚到失語，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因為被自己戳穿目的掩飾尴尬而胡言亂語。

高冷張口還想說些什麽，主席臺上方觀衆席的人浪卻已開始，言語盡數被淹沒在激動的鼎沸人聲中了。

随着音樂的節奏，同學們開始一列列跳起又坐下，帽子、T恤、旗幟都紛紛被抛向天空，如海浪潮湧，半空中飛揚起伏着彩色的波浪。

人浪一波又一波，很快傳到高冷和白蓮坐着的這片區域。

白蓮興奮地注視着人浪從各個觀衆席處逐漸傳遞而來，“準備了準備了！”

坐在左側的同學跳起又落下，白蓮立馬從座位上彈射而起，歡呼着随着身邊狂歡的人群一同高高躍起又坐下。

高冷本來不想參與人浪，卻被白蓮拉着袖子強迫地站起來。白蓮嗔怪地沖他使眼色，好像在怪他破壞氣氛，催促他趕緊加入。

身體一僵，只好意思意思地把手中的帽子抛向空中。

帽子高高抛起又落下，他輕松伸手接住，轉頭一看旁邊的人，她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白蓮側過頭緊盯着人浪的進度，一手卻還揪着自己的袖子，好像生怕他待會人浪時定在椅子上太煞風景。

人浪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又接湧而至。

左後方的情侶随着人群躍起，在落地時親吻。

高冷猝然收回目光，視線落點處卻是白蓮捏着自己袖子的潔白手指。

身邊女孩再次興奮躍起，帶動着自己也不自覺地随着人浪起伏。光裸的手臂不經意間摩擦，高冷觸電般驟然收回手臂，白蓮卻若無所覺。

又一波人浪襲來，白蓮高高抛起紅色的帽子，高冷仗着身高優勢伸手接住，白蓮瞥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奪回來，高冷摸了摸鼻子，又讪讪地放下手臂。

然而很快白蓮再次興奮地躍起。

在運動會後夏末微醺、人群狂歡的氛圍中，逐漸地，高冷仿佛一點一點被身邊人的興奮感染，僵硬的肢體放松下來，注視着左側白蓮的一舉一動，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的動作躍起落下。

仿佛連心情也在随着她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起伏。

音樂逐漸緩慢，田徑場四周，禮花和彩炮發射空中，彩色的絲帶和金光閃閃的亮片落在觀衆席漸息的人浪和跑道上的跑旗隊伍中，宣告着運動會的結束。

四周的大家在紛落如雪的浪漫彩帶和閃爍亮片中歡呼着彼此擁抱。高冷心想，氣氛已經到這了！于是他轉向白蓮，剛想張開雙臂——

卻見她興奮地奔回歷史學系的隊伍，随即被衆人的懷抱一齊擁住，大家一起興奮地抱抱貼貼。

高冷下意識地追着她走了幾步，卻被院系的領隊老師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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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奔跑穿行着，一路上都在和朋友們擊掌或擁抱。衆人意猶未盡地伸手想叫住她，卻只拂過她的衣角。

終于，她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主席臺處，所有參與運動員剛剛走下領獎臺。

曹斑斓看着洋溢着活力的田徑場和青春的人們，不禁與身旁同為大四、畢業在即的同學們感傷道：“年輕真好！可惜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運動會了。”

懷中突然被塞入一束花。曹斑斓錯愕擡頭，白蓮得意朝她眨眨眼。

她真的很會搞這種浪漫的東西。曹斑斓不禁想。

花束用色調古舊、散發着墨意的報紙細心包裝着，尾部绾着精致的白色絲帶。茉莉和栀子花枝錯落有致，夏日氣息撲面而來。栀子花瓣盛大馥郁，茉莉花苞微小而柔美，流翠欲滴的綠葉點綴其中。

旁邊的大四同學驚喜出聲：“哇哦，院系今年居然還給我們這些大四老同學準備了花束嗎？太貼心了吧。”

送花的吳甜甜驕傲大聲道：“是白蓮學姐準備的啦！”

花束訂多了一份。

另一頭，高冷脖子上挂滿了獎牌，不知道為什麽卻顯得有些失神。

他慢慢走下領獎臺，卻看到白蓮就站在領獎臺一側。

少女懷裏抱着茉莉栀子花束，看到他突然眼睛一亮！

她大步向前，把花束往他懷裏一塞，大聲道：“送你啦學長！最後一年了哦！”

話音剛落，白蓮就被等候已久的同學們拉走了，場面看起來好像她是被護在中間的小雞仔。

曹斑斓手臂一撈勾住她的脖子，警惕地回頭，故意大聲道：“走啦學妹！我們大吃一頓去！”

高冷搖頭失笑，低頭輕輕地撫了撫報紙邊緣，把花束細心抱在懷裏。

突然發現綠葉中間夾着一張精致的小卡片。

字體飛揚恣意，跟她的形象很不相符——

「運動會畢業快樂！祝總有無盡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