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荷花節

荷花節

這幾天，南巷家長群裏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情況。

群裏寶爸寶媽都發現自己家小孩突然愛上了背古詩，不僅一放學回家就抱着古詩詞經典選讀不撒手，還特別積極地要求自家爹媽聽自己背書。

【昊昊爸爸：我家昊昊這幾天不知道吃錯什麽藥，天天一回家就拉着我聽他背古詩，以前沒見他這麽熱愛學習，真是奇了怪了。】

【俊俊航航：我家二寶也是，要不是還是那麽愛吃我做的紅燒肉，我簡直都要懷疑他換了個人，背古詩背得一頂一的積極，但是別的科目什麽數學英語，還是一點學不進，是不是他們在學校裏有什麽比賽？】

【天天家長：我懷疑是學校有什麽比賽。我家天天最近也特別愛背古詩，而且我昨天不小心跟他提了一嘴，隔壁瑞瑞媽媽也跟我說她家瑞瑞這兩天背了10首古詩，天天馬上就急得不得了，說要背20首】

【蕊蕊媽媽：我都快被我家蕊蕊煩死了！一開始她回家要我聽她背古詩，我還特高興，說這小野妞終于肯收心學習了？現在她手機也不玩了，就天天纏着我背古詩，我現在寧願她繼續玩手機去！】

南巷小學和南巷幼兒園的老師們，也驚奇地發現，小朋友們突然對古詩詞爆發了極大的熱情，不僅上語文課講到古詩詞，大家都聽得特別專注，就連平時下課，也都在座位上大聲背古詩，而且還似乎形成了一種良性競争，兩個背古詩的小朋友碰到了，就湊在一起互相背誦，你追我趕，生怕別人背得比自己多、背得比自己熟練。

語文老師們喜聞樂見，順勢在學校裏舉辦了一個古詩詞寶寶杯，小朋友們報名的熱情空前高漲，短短一個星期內，小朋友們“積極備賽”，古詩詞儲備量都上升了一個臺階，寶寶杯競争格外激烈，賽果喜人。

新來的實習老師們不明覺厲，連連贊嘆，南巷不愧是狀元故裏，水土養人，在文化氛圍如此濃厚的古鎮中長大，小朋友們的古詩詞底蘊也相當深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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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巷居民的熱切盼望中，荷花節終于到來了。

這一歷史悠久的習俗此前因不可抗力原因暫停了幾年，今年終于又由南巷大族吳氏牽頭重辦，準備充足，聲勢浩大，是以今年的儀式格外盛大。

A大歷史學系田野考察的同學們，也已經在南巷考察了快一個星期，臨行前一天，正好碰上了這一年度民俗盛會，大家都深感幸運，便決定一起前去參與。

初三日夜晚，天高氣爽，晚風不燥，明月高懸柳梢。

往日緊鎖的猛将堂門戶大開，已經提前被擦洗一新的猛将巷被身強力壯的年輕小夥子們用架子擡了出來，正要巡游整個南巷。

整個南巷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門前都提前挂上了晶瑩閃爍的荷花燈，樹梢、路燈、街道邊都裝點一新，挂上了荷花節的傳統裝飾，遠遠看去，南巷的夜色被映照得宛如一片流動的星火燈河。

歡快的樂歌從四面八方的街道巷道中響起，蘆笙絲竹聲聲纏繞，悠揚柔和如流水般多情，似乎從遠古一直流淌至今。

人們從家門中走出，沿着寬闊的主街道慢慢走着，街邊就是熱鬧的燈會與小攤集市。橋下水波蕩漾，萬裏荷塘早已開放，悠悠荷香随着流水與絲竹飄出很遠，彌漫在整個南巷區域內，水鄉的人們就在這樣的香氣與樂歌中逐漸成長。

盛大的煙花從南巷各個角落升起，人群中爆發出歡樂的呼喊，小孩子們被大人舉過肩頭，似乎和明亮的荷花燈一樣高，望着璀璨的煙火在夜幕中盛放着組成變幻的五彩缤紛的荷花形狀，興奮地舉起手，似乎稚嫩的手掌可以接到從天際落下的一片柔軟的閃光的荷花花瓣。

同學們情不自禁被節慶的氛圍感染了，走上街頭就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歡快的人群，随着人們歡呼雀躍，手舞足蹈，擠到橋邊看荷花，跟着高大威武的猛将奔跑，在燈火下放下一朵荷花船，幫身旁的小朋友點亮一盞荷花燈，似乎心願也被荷花的光芒承載着升向天空。

白蓮随着人群走着，耳畔一片歡聲笑語，鐵樹銀花、燈河星火間，一切淺淡的情緒都變得熱烈。

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白蓮猛地回過頭，卻見是忙着準備荷花節、幾天沒見的高冷。

他眼角眉梢都流露着興奮的情緒，嘴唇張合，正朝白蓮說着什麽，聲音卻被淹沒在海海人聲中。

白蓮睜大眼睛，努力想把耳朵湊近他，卻總也聽不清楚，“你——在——說——什——麽——”白蓮雙手附在嘴邊，拱成喇叭狀，“我——聽——不——清——”

高冷伸手擋過一個擠過來的人，終于湊到了白蓮身邊，他長臂一攬，一邊虛虛護着白蓮的肩，防止人群擠到她，一邊在她耳邊大聲道：“先往前走，邊走邊說！小心別停在這裏，容易被擠到！”

白蓮哦哦地點着頭，伸出手指扯着高冷的袖子，想把他帶到旁邊人少的橋邊。

兩人又是一番好擠，彎腰低頭着擠到了人稍微少的橋邊，可以遠遠地看到人群中被擡得高高的猛将相，在燈火中飛快地被擡着奔馳，腳下是晶瑩的真真假假的荷花，好像遠古的神話恍惚間在這一刻重臨人間。

涼涼的晚風吹動，橋下萬裏荷塘輕顫，蓮香陣陣。

白蓮興奮極了：“我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麽盛大的迎神賽會！”

“我也好久沒參加了。和小時候的印象一模一樣。”高冷心情很不錯，語帶笑意，“幾天沒見，你們的田野調查怎麽樣了？進行得還順利嗎？”

“多虧了你和阿姨的幫忙，已經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資料，已經差不多可以寫成報告了！”白蓮沖他眨眨眼，夜色中，她的眼眸似乎和星河一樣明亮。

“上次在祠堂，我說要幫你回去找找宗祠修繕的記錄，我後來沒有翻到特別的記載，倒是看到族譜裏有提到一些，你還需要嗎？”

白蓮瞪大了眼睛：“真的？我們能看族譜嗎？”

“帶出來給你看可能不行。但是我可以回去拍照掃描成文檔，整理好再發給你，只是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呀！謝謝高冷學長，麻煩啦！沒關系，我們不是很着急，考察報告還有一段時間才用提交呢！”白蓮語氣興奮，顯然沒想到居然還能有看到吳氏族譜的機會。

“沒關系，不麻煩。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跟我回祖宅，我把族譜拿出來給你看看。”高冷面色鎮定，狀似随意地道。

白蓮想了想，“我們明天晚上就要走了，不知道老師會不會安排集體活動或者總結大會，如果有機會的話，明天可以跟你回去看看嗎？我也正好想再跟這幾天做過訪談的叔叔阿姨和小朋友們再好好道個別。”

高冷擡頭望天，“荷花節過後，我們是時候準備回去了。”天空中一朵朵形狀各異的荷花不斷綻放又凋謝，“也不知道下次再回來是什麽時候。”

白蓮被身邊人的動作感染到，也學着他微微仰頭，幾星荷花碎片似乎就掉落在身側，白蓮的視線也随之下落，“下一次，又要好幾年之後了吧。”

“明明呢？還有哪些小朋友們呢？”看到有幾個小朋友在橋下水邊放小小的荷花船，白蓮突然想起那天比賽的孩子們，忍不住嘴角上揚。

高冷詭異一頓，“他們啊。在忙着背古詩呢。今晚看着荷花節的景色，說不定又詩興大發了。”

白蓮有些赧然，“哎呀，我那天是不想他們因為這個事情打起來，就想着換種方式……”

“沒關系。至少他們的爸爸媽媽和老師們都很開心，畢竟背古詩又不是什麽壞事。還要感謝你讓這些小孩子短暫地大量接受了一下古典文化的熏陶呢。”高冷馬上又寬慰道。

“小朋友們真是可愛。”白蓮一聽又開心起來，“今晚還有什麽活動嗎？”

“主街道上就是燈會和集市。”兩人走着走着，就繞出了猛将巡回的主街道，沿着橋來到了水域區。

萬裏荷塘中央，有一方精致華美的古戲臺，臺上也正燈火輝煌，笙歌悠揚。

“這邊有社戲表演。”高冷示意她看古戲臺，“我們可以到橋下坐船，可以在船上看戲，也可以沿河游覽夜景。”

兩人迅速達成一致，到橋下選了一只小巧的烏篷船，白蓮興奮地鑽進船艙，從窗口往外看去。

鼻尖清淺荷香更為馥郁，流水潺潺和絲竹萦繞在耳畔。

烏篷船慢慢悠悠地一篙撐開水岸，劃破了槳聲燈影。天際的煙火和街道上的燈火倒映在清澈的流水中，又被小孩子放的荷花船上的小燈如星子般點綴其中。

船夫慢慢點亮一盞荷花燈挂在船頭，在他身後，船艙中的竊竊私語逐漸淹沒在盛大的夜色中，又流入緩慢的水鄉時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