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唐雲道:“那時候因有了阿霄,我便想要金盆洗手,過安穩日子。有一日,跟兄弟們喝酒的時候談到此事,沒想到其他幾個人竟也有了這個意思。”
這時候,他們中有一個兄弟袁信悄悄地說道:“唉,我這裏有一個大單,成了能得一筆不菲的銀子,隐姓埋名是沒有問題了。”
舒磊有些懷疑地問道:“這人可靠嗎?”
“可不可靠見一面不就是了?”袁信看了一眼周圍,輕聲說道,“給你們透個底,這單子那人出這個數。”
說着,袁信伸出一只手比了一個五,“金子。”
這話一出,衆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唐雲卻不為所動,皺着眉問道:“這單子不簡單吧。”
“嘿嘿。”袁信笑了笑,“果然還是大哥厲害,這人讓我們去戚家偷個東西。”
“哪個戚家?”另外一個兄弟問道。
袁信‘嘿嘿’笑了兩聲,“這江湖上還能有幾個戚家,自然是那一個。”
這話一出,衆人臉色都不好看,怪不得這人出這麽高的價格,這戚家江湖上誰不知道。
戚家,江湖上有名的鑄造世家。聽聞他家打造出來的兵器削鐵如泥,殺人無聲。這幾年戚家家主娶了擅鑄機關的李家獨女,兩者合力使鑄造的兵器更上一層樓,在武林中獨霸一方。
這麽多年不是沒有觊觎戚家兵器和鑄造方子的人,但全都無功而返。
袁信看着兄弟們臉上都出現了退意,連忙說道:“唉唉唉,沒讓你們真動手,那人說了有辦法。”
“只不過這法子是要接了單子才能告訴我們。”袁信勸道:“咱們這種人不就是天天把腦袋別褲腰上過的嗎?這一票若是幹成了,哥幾個金盆洗手的家底就有了,哪還用得着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想要過安穩日子可不就是要賭一把嗎!”
唐雲沉默了片刻,說道:“這事不急,大家回去好好想想。願意幹的,明日還在這裏,我們去見見那人。”
……
舒顏追問道:“那爹爹和伯伯後來去了?”
唐雲點了點頭,“那時候錦兒身子不适,不能再奔波勞累。我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幹這一票。”
“那年在你回來不久就有人說戚家沒了。說是一場大火将家裏面燒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剩下。”姚錦看向唐雲問道:“你們幹的?你們可見過那人的模樣?讓你們去戚家幹什麽?”
唐雲搖了搖頭,道:“我們去找那人的時候,那人穿得黑衣,還帶着鬥笠,根本看不清面容。他說他在戚家安排了人手,在戚家小兒生辰的時候,他會讓那人給家裏的飯菜裏面下毒,讓我們趁機去找一張藏寶圖,還給了我們一張戚家的地圖,标明了藏寶圖可能在的幾個地方。”
……
“磊哥,我怎麽覺得這事有點兒不靠譜呢?”兄弟們看着戚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樣子忽然打起了退堂鼓,“你說那人的計謀管用嗎?這裏這麽多高手,若是有個萬一,我們……”
“別廢話了。”舒磊打斷了他們的話,道,“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幹咱們這一行的哪有臨陣脫逃的,你日後還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那兄弟聽了這話,沉默了片刻,用力地抹了一把臉,惡狠狠地說道:“行,幹完這一票,老子回家享福去!”
“噓,時候差不多了。”唐雲看着戚府中開始擺宴,連忙讓他們安靜下來。
院中張燈結彩,親朋滿座,衆人把酒言歡。
“哎,我聽說這戚家有個什麽寶藏,是真的假的?”
“哎哎,我也聽說了,怪不得這戚家能鍛造出如此鋒利的武器,是不是跟那寶藏有關?”
“哈哈哈哈,嗝,這位老兄不知其中的奧妙。”
“就是就是,沒想到江湖上居然還真的流傳起來了,這要是讓阿庚聽見了可不得了,哈哈哈。”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哈哈哈哈哈,不可說不可說,說了阿庚可饒不了我!”
“這麽神秘?哎哎哎,你別撞我。我怎麽腦袋暈乎乎的?”
“怎麽回事?喝多了?”
“不是,你怎麽也倒了?酒量不行啊。”
“唔……我怎麽也感覺有點兒頭暈呢?”
賓客接二連三地倒下,不出片刻,府中便歸于了沉寂。
唐雲屏氣翻身下來,推了推暈倒在地上的賓客,見他們毫無反應才對舒磊他們招了招手。
舒磊他們見此便立刻散開,唐雲緊随其後。
唐雲選了地圖上最危險的書房,但正當唐雲路過旁邊的一間屋子的時候,忽然聽見裏面傳來了聲響。
唐雲立刻貼到了牆邊,聽着屋中的動靜,唯恐讓人發現,
“你走吧,我不會走的。”
“為什麽?”
“不為什麽,你走吧,今夜就當我沒見過你。”
“是為了那份戚家的秘寶吧!你爹将你嫁過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你爹死了,你還想完成他的遺願。沒關系的,婉彤,那份秘寶我今晚就能拿到手!”
“你想幹什麽?”
“婉彤,你跟我走吧。等過了今晚,這寶藏就是我們的了,你再也不用忍受那個混蛋了。”
“我不會跟你走的,你也不要做傻事!”
唐雲眉頭微皺,透過窗紙看到了那男子模糊的身形。
唐雲覺得此地不可久留,但他剛想悄悄離開就聽見屋中又傳來了激烈的争吵聲。
随後一位絕美的女子推門而出,往宴請賓客的方向跑了。
唐雲眉頭皺得更緊,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圖,便隐入了夜色,沒有去書房,轉頭回去尋舒磊他們。
待唐雲找到舒磊時卻發現他渾身沾滿血,手中拿着兩張破舊的巾布,上面似乎畫着地圖和标注。
唐雲急忙壓低聲音問道:“出什麽事了?”
舒磊摸了摸臉上的血跡,憤恨地說道:“媽的,那地方什麽也沒有就藏了兩張破圖!這孫子還在那地方布滿了機關,我們一時不察中了計了,好幾個兄弟都受了傷。”
唐雲臉色也頓時變得沉重了,拍了拍舒磊的肩膀。
“我沒事。”舒磊緩緩吐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天邊忽然泛起了紅光。
“失火了?”唐雲暗罵了一句,道,“這宴會上還有不少人對這寶藏有興趣,此事恐怕沒這麽簡單,快讓兄弟們走。”
唐雲往天上放了一個信號彈。
“但是雲哥……”舒磊剛想說什麽就被唐雲打斷了,“別廢話,先走!”
舒磊看了看手中的兩張藏寶圖,将兩張藏寶圖揣進懷中,追上了唐雲。
但唐雲和舒磊他們等了許久,看着火光逐漸蔓延到戚府的大半也沒見到其他兄弟出來。
舒磊猶豫了片刻,摸了摸懷裏的兩張藏寶圖說道:“雲哥,咱們分頭去找找吧”
唐雲看着戚府內火光沖天,臉色越來越難看,“也只能如此了。遇到危險不可強求,實在找不到人就撤。”
舒磊應下,兩個人便立刻分頭找人。
舒磊照着地圖的方向來到後院,但他剛準備進屋就察覺到院外的草叢中似乎有聲響。
舒磊看了一眼門窗緊閉的屋子,背過手摸上了腰間的軟劍,悄悄地往草叢那邊走。
“娘親,我害怕。”
“噓。”一位絕美的女子正貓着腰将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護在身下,偶然間擡頭就看到舒磊一臉陰沉地看着他們。
那孩子頓時吓哭了,女子立刻站了起來将孩子護在身後,掰開手腕上的機關,幾柄袖劍頓時射了出去。
舒磊擡手紛紛将這些袖劍打落。
那女子見此,手持匕首沖了過來,喊道:“忱兒!快跑!”
但那女子武功明顯不如舒磊,不過幾招就被舒磊劃傷了手,匕首掉在了地上。
戚忱臉色蒼白看着舒磊用劍指着自家娘親,“娘、娘親!”
那女子回頭看了一眼戚忱,咬牙說道:“我讓你快跑!快跑!”
戚忱似乎從未聽過那女子如此厲聲的訓斥一時間愣在原地,回過神後連滾帶爬地往前跑。
舒磊看着戚忱遠去的身影眉頭微皺,那女子見此以為舒磊要對戚忱下手,立刻撿起匕首,飛身向前。
舒磊下意識地反手一劍,抵在那女子胸膛。
那女子抱着必死的念頭竟反手握住了劍身,舉起匕首就往舒磊身上刺。
舒磊側身避開,手用力往前一刺,紅刃從女子背後探出。
舒磊眉頭緊鎖,将劍拔了出來,擡頭卻看到戚忱居然還沒走遠,跌坐在地上一臉驚恐地看着自己。
鮮血染紅了地面,那女子強撐着,看着戚忱呢喃着讓他快跑。
舒磊甩了甩劍上的鮮血。
戚忱見此渾身一抖,連忙爬了起來邊哭邊往前跑。
舒磊正猶豫要不要殺了戚忱以免留下禍害,但身後卻傳來一聲巨響,房屋蔓延着火光塌了一半。
眼看着身後的屋子逐漸被熊熊大火包裹,舒磊連忙收了劍,轉身往屋裏跑。
灼熱的溫度灼燒着戚忱臉上的淚水,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應該往哪兒跑,滿地都躺着來參加他生辰的人,他害怕地放聲大哭。
正當戚忱踉踉跄跄不知道走到哪個院子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黑衣人站在不遠處。
戚忱捂着嘴将尖叫聲壓下,想轉身逃跑但腳下一軟直接摔到在地。
唐雲聽到聲響回頭就看到一位孩童滿臉驚慌地看着自己。
唐雲眉頭微蹙,下意識地握緊手裏的刀。
但轉眼間想到姚錦肚子裏的孩子,唐雲看向戚忱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沉默了片刻之後,唐雲将刀背到了身後走上前。
戚忱看着唐雲走過來更害怕了,身下尖銳的石子劃傷了戚忱的手心,但他卻也不敢吭聲,一個勁地往前爬。
唐雲看着被自己吓到的戚忱止住了腳步,嘆了口氣,道:“我不、”
話還沒說完,一道寒光便從唐雲身邊閃過。
唐雲側身避過連退幾步,擡頭就看到一身華服的男子拿着劍擋在戚忱面前。
唐雲沒想到在這裏會碰上戚庚,這一下有些難辦了。
戚庚臉色陰沉地看着唐雲,“唐雲?我竟未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如此有名的人物。傳聞唐雲雖位于殺手排行榜的前茅,但非貪官惡人不殺。我倒是想問問,我戚某犯了哪條,讓你對我們家趕盡殺絕?”
唐雲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戚庚冷笑了一聲,劍鋒忽然一轉,橫裏劈,豎裏刺,越來越快。
唐雲避而不及,只能提刀迎戰,寒刀破空,發出鳴響。刀劍相撞的聲音在夜色中即為清晰。
唐雲抵擋着戚庚的攻勢,看着戚庚眼中濃郁的殺意,唐雲只感受到了頭疼,但他知道現在他同戚庚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無論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唐雲深吸了一口氣,再擡頭時眼中便只剩下凜冽的戰意。
唐雲将大刀向上一抛,青色的大刀如同蛟龍一般飛向空中,而唐雲借此靈活地躲過了戚庚的攻擊,一個閃身繞到了戚庚的身後接過刀反手一劈,另一只手也是一掌拍了過去。
戚庚擡手拔劍擋住了唐雲的刀,卻硬生生挨了唐雲毫不留情的一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唐雲顯了殺意,擡手又是一刀。
戚庚連忙回身用劍擋住,但奈何受了一掌,唯有雙手握劍堪堪能抵擋住唐雲一手握着砍下來的刀。
戚庚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但還未等他反擊就看到唐雲另一只手竟暗含暗器,幾根銀針向自己飛了過來。
戚庚連忙擡手用劍甩開了唐雲的刀連退幾步避開,但奈何還是有一根銀針射中了他的腰側。
戚庚惱怒地看着唐雲。
唐雲倒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戚大俠未免也将我們這些在道上混的想得太正直了。為了确保任務完成,用點兒小手段也無可厚非。”
戚庚冷着臉看着唐雲,冷笑道:“是我高看你們一眼了。”
戚庚提氣揮劍上前,但唐雲卻紋絲不動,看着戚庚的眼中似閃過一絲無可奈何。
戚庚察覺不對,剛想收手,卻忽然感受到自己丹田劇痛仿佛要炸裂般。
戚庚立刻吐出了一灘鮮血,用劍拄着單膝跪地,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唐雲,方才的針上有毒?
唐雲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動用真氣。”
“你!”戚庚張口就吐出了一口鮮血,從臉到脖子都漲的通紅,青筋盡顯,似乎并不打算聽唐雲的話。
唐雲皺眉看了戚庚片刻又轉頭看了一眼發抖的戚忱,收起刀,擡腳從他身邊走過。
戚忱看着跪倒在地上的爹爹,手腳并用地爬到戚庚身邊,見戚庚滿身紅紫也不敢碰,眼淚不住地往下掉,“爹爹,爹爹,爹爹,你、你怎麽了?”
唐雲神色複雜地看着戚忱。
戚庚見此忍着劇痛将戚忱護到身後,一臉警惕地看着唐雲。
唐雲見此,沒說話,繞過了他們走進了屋子。
戚庚見唐雲走遠才松了口氣,忍着劇痛将戚忱拉到身前,從懷中拿出一個用手帕包着的白玉镯子塞到了戚忱的懷中,“拿、拿着,趕緊走,李、李伯伯在後門等你。”
戚忱聽着戚庚的話,不住地搖頭,“爹爹,我不要一個人走,我們一起走!娘、娘親,娘親死、死了,我害怕,我害怕,娘死了!”
戚庚聽見戚忱的話愣了片刻,“婉、婉彤已經……”
戚忱放聲大哭。
戚庚顫抖地舉起手,摸了摸戚忱的頭,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忱兒,聽話,男、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不能随便掉金豆子。”
戚庚每說一個字,胸口都仿佛被針紮了一般,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救了。“你、你娘親一個人走黃泉路肯定害怕,爹、爹爹要去陪她走。忱兒,之、之後的路就要自己走了,爹娘都不能陪你了。”
“這、這镯子是爹娘的寶貝,還、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我、我們還未來得及告訴你。不過,你要、要記住,不管今後你要做什麽,遇到真心相待的人,要、要好好地待他、他們。世間多繁雜,但、但總有人會願與你同行,不要、不要一個人孤單地走下去。”戚庚看着戚忱哭着點了頭,微微一笑,強撐着自己不在戚忱面前倒地,“走、走吧,爹爹、爹爹看着你走。”
戚忱大哭着搖頭,戚庚哄道:“忱兒,聽、聽話。”
戚庚将戚忱拉了起來,往前推了推,“別、別回頭,爹爹、爹爹在後面看着你。”
戚忱聽着戚庚有氣無力的聲音哭得更大聲了,但是他不敢回頭,仰頭邊哭邊往前走。
戚庚看着戚忱小小的背影慢慢沒入了黑暗才倒地,笑道:“婉、婉彤,我來、來陪你了。”
唐雲依靠在門後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夜幕下,沖天的火光蔓延在路旁,前路盡頭一片黑暗,就像走在通往地獄的路上。
戚忱哭着往前走,聲音沙啞,雙手緊緊握着白玉镯子,仿佛這就是唯一的浮萍。
忽然一陣大風襲來,侵襲而來的大火瞬間阻擋了戚忱前方的路。
被火光包圍的戚忱睜着紅腫的雙眼,迷茫地看着周圍。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死了也挺好的。
但在此時,忽然一個人從天而降落在了他身邊,一手提着他的衣領,将他拎了起來。
唐雲皺眉看着被火光掩蓋的四周,低頭問道:“後門在哪兒?”
戚忱呆呆地看着這個殺了他爹爹的人,沒有反應過來。
唐雲見戚忱不說話,又道:“你爹爹拼死也要将你送出來,你就這麽沒出息?”
聽着從唐雲口中說出自己爹爹,戚忱覺得刺耳難耐。
他掙紮着,憤恨地咬上了唐雲的手,一下就見血了。
但唐雲卻像沒有感受到一般,繼續問道:“後門在哪兒?”
戚忱雙眸充血,死死地看着唐雲。
火勢越來越大,唐雲就這麽跟他僵持着,但最終戚忱還是松了口,滿嘴的血腥味讓他忍不住皺眉,但他卻強忍着徹底地咽了下去,記在心裏。
這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血,總有一天他會回來報仇的!
但他還不能在這裏死了,現在的他太弱小了!
濃重的煙味嗆得戚忱眼淚直流,戚忱抱緊了手镯,伸手指了指前方,小聲說道:“那邊。”
唐雲二話沒說直接提着戚忱用輕功飛出了火圈,往戚忱說的方向走。
……
“我遠遠地看到了他們說的李伯伯就将那孩子放下了,眼看着他們逃走的。”唐雲嘆了口氣。
唐霄眉頭微皺,問道:“現在那個人回來報仇了?”
唐雲點了點頭,嘆息道:“滅門之仇,恐怕不能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