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王夫人屋中裝扮古典雅致,但因王夫人這兩日卧病在床,門窗不開,總顯得有些昏暗清冷。
王夫人雙眸微紅,臉色卻不似病重之人那般蒼白,反而紅潤有光,見到寧蘭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轉過頭。
舒顏被屋中濃郁的藥味嗆得鼻子有些難受,轉身将窗戶打開,冬日的暖陽頓時撒入了屋中,清風吹去了屋裏黴潮的氣味。
王夫人愣愣地看着灑在手上的日光,像是許久未見一般,道:“這幾日來的大夫皆怕我再受風寒,總是囑咐丫鬟将門窗禁閉,你們倒是不同。”
舒顏回道:“不開窗,屋子裏面的病氣久久不能散,這病能好才怪呢。”
王夫人聽此,竟低聲笑了出來,精致的眉眼舒展開來別有一番不低于那美人的韻味,吩咐身旁的丫鬟,“看茶。”
那丫鬟低聲應下,上茶後便退了出去。
寧蘭茹坐在王夫人的床邊,還未開口,王夫人便将皓白的手腕伸了出來,“有勞寧大夫了。”
“客氣。”寧蘭茹覆手診脈,問道,“夫人這病多長時間了?”
“兩個多月了吧。”王夫人頓了頓,無奈地笑道,“實不相瞞,就是在舒家同王家針鋒相對的時候。”
王夫人解釋道:“我聽說了外面的傳言,心裏倍感歉意,明明是我們王家自家的事情,卻牽連到寧大夫你們。”
王夫人擡頭看着窗外靜谧的景色,緩緩說道:“我知道這傳言定然是有王宗光的手筆,我雖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但你們還是小心為上。他這個人啊,心機頗深,不是個好相與的。”
“王夫人,這碗真好看,是你平時用的嗎?”舒顏拿着一個與屋中低調典雅氛圍格格不入的鎏金青瓷碗。說完,舒顏将碗湊到鼻尖聞了聞。
寧蘭茹見此,眉頭微皺,道:“不可無禮。”
舒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将碗放下。
王夫人笑道:“寧大夫不必如此,這碗看着價值不菲,與我而言不過是一個器皿。是王宗光送我的,這段時間丫鬟用它來盛藥。”
“想來那丫鬟也是想要借此來彰顯我們在府中的地位,免得有人落井下石。”王夫人說着嘆息道,“那丫鬟跟着我也是苦了她了。”
寧蘭茹問道:“是方才那位丫鬟吧。”
王夫人道:“是她,她名為荔枝,從小便服侍我,與我一同長大,對我而言,她是我府中唯一的親人了。想來也是我拖累了她。當年我家中本為我定了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但是我卻被前來進京趕考的王宗光迷惑了,想當年他為我吟詩作對,雨中送傘。我以為我找到了我命定之人,甚至不惜為了他對父母以死相逼,但沒想到如今竟然會落到如此境地。”
王夫人淚流滿面,希冀地看着寧蘭茹道:“寧大夫,你說我是做錯了嗎?”
寧蘭茹頓了頓,腦海中卻想起了舒磊,他來歷不明,但憑借着一腔熱血将她感化,師父雖然不贊同這樁婚事,但也送上了不菲的嫁妝和祝福,但現在他竟然有事瞞着自己……
倒也不是自己如此計較,但自從唐家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心裏總有一種不詳的感覺。如此想想,她倒是與這王夫人的境遇有幾分相似,只希望舒磊不要變成王宗光,不然……
寧蘭茹笑道:“人生苦甜,只有自己能知道,若過去已然讓你獲得了快樂,那便不負。若現在感受大了痛苦,那便要斬斷過去,重新開始。人啊,過一輩子要忠于自己,才能被人善待,才能善待他人。”
王夫人聽完寧蘭茹的話愣了許久,最終笑道:“多謝寧大夫。”
寧蘭茹繼續說道:“而且你身上的病雖然重,但也不是沒有痊愈的可能。”
王夫人聽此頓時愣住了,急忙抓住寧蘭茹的手,問道:“寧大夫說的可是真的?”
寧蘭茹點了點頭道:“之後半個月我會住在府上,每日為你針灸,之後看你病症輕重而定,平日裏還要輔以湯藥。你身子不好,不能用猛藥,只能徐徐圖之,不過我想一年之後你應該就能痊愈了。”
王夫人聽此掙紮着起身想要下床叩謝寧蘭茹,被寧蘭茹連忙扶起,道:“你現在身子虛弱,不要亂動。”
王夫人喜極而泣,道:“多謝寧大夫,多謝寧大夫。等來日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您。”
“不必如此,”寧蘭茹笑道,“等你好了之後,好好想想日後該如何吧。”
王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珠,道:“寧大夫放心,我知道的。日後寧大夫也不必稱呼我為王夫人了,我瞧着我年歲應是比寧大夫早,不知寧大夫可否喚我琳姐姐,你我以姐妹相稱。”
寧蘭茹笑道:“我名為蘭茹,琳姐姐,好生休息吧,我明日再來。”
随後趙琳目送着寧蘭茹和舒顏離開了屋子。
寧蘭茹同管事說明了趙琳的病可治之後,管家對寧蘭茹千恩萬謝并安排了一處風景雅致的獨院供寧蘭茹休息。
寧蘭茹和舒顏回到屋中後,舒顏特意打量了一下周圍,見四下無人後便将門關了起來,對寧蘭茹說道:“娘親,琳姑姑是中毒了嗎?你可診斷出她中了什麽毒?”
寧蘭茹聽此,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是中了噬魂草的毒,琳姐姐臉色紅潤,雙眸卻混沌,氣息虛弱,脈象時而有力時而微弱,此番便是中了噬魂草毒的症狀,就如同身子強健之人卻被吸了精魂那般。”
舒顏道:“我從那碗上聞到了淡淡的噬魂草的氣味,想來是長期盛放才沾染上的。想來,投毒之人是将這噬魂草放在了琳姑姑每日喝的藥裏。”
寧蘭茹點了點頭道:“噬魂草并非中原之物,十分不易得。”
舒顏抿了抿唇,輕聲問道:“娘親,你之前是不是丢過一瓶噬魂草的毒汁?”
寧蘭茹沉默不言,舒顏有些擔心。
寧蘭茹低頭看了一眼舒顏,直言道:“我懷疑是你爹搞的鬼。”
舒顏沉默地看着寧蘭茹,其實她也懷疑爹爹,“所以娘親才說要住在府上的?”
寧蘭茹點了點頭,“一定要人贓并獲。”
舒顏聽此心裏有些難受,下意識地往窗外看卻看到門外回廊上有一個人影,“是誰!”
舒顏立刻追了出去,只見一位身着火紅色長裙的女子站在皎潔的月光下,紅色的隐隐投影在身側的石林上仿佛染上了紅血。
緊随而來的寧蘭茹見到這位女子臉色劇變,立刻沖了上去,幾根銀針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淩冽的寒光。
那女子步履輕擺,避開了寧蘭茹的攻勢,笑道:“師姐還是如此心急。”
寧蘭茹怒視着那女子道:“少說廢話,李璃,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我今日就要将你碎屍萬段!”
說着寧蘭茹抽出腰間的軟劍,直對李璃的面門。
“白黎?倒是許久沒見了,”李璃避開軟劍,從身側抽出了一把看似破爛的劍,臉上的神情陡然變得猙獰,“此時看到,還是有幾分嫉妒啊。”
說着,李璃的攻勢頓時變得淩厲,一招一式都要置寧蘭茹于死地。
靜谧的夜幕之下,刀光劍影,寒光盡現。
“來人啊!,有刺客!”舒顏邊喊邊将手中的銀針射向李璃。
李璃被舒顏分散了注意,險險避開銀針,寧蘭茹趁機攻向李璃,李璃躲閃不及,手臂被寧蘭茹劃傷。
李璃看着手臂上流出的鮮血,反而一笑道:“師姐這幾年武功也是有所長進,不像之前只顧悶頭研究那堆破爛藥草。”
“那還要多謝你!”寧蘭茹沒有給李璃喘息的機會,眼中的殺意濃厚。
李璃見自己恐怕不敵這二人,邊躲閃邊笑道:“今日的我不過是想要送師姐一樣東西,但沒想到師姐如此熱情,倒讓我不是該如何是好了。”
說着,李璃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反手射向一旁的舒顏。
舒顏拿起匕首便想将這東西一劈兩半,但沒想到寧蘭茹卻反手用劍攔下了舒顏,“等等,這玉佩!啊!”
寧蘭茹伸手剛握住玉佩,卻感受到手腕一陣刺痛,玉佩頓時從手中掉了下來,而手腕上卻插着一根細小的銀針。
原是方才李璃用玉佩作為遮掩,将一同射出銀針隐藏在玉佩的暗處。
寧蘭茹看着手腕上紫色血液開始蔓延,立刻封住了自己的穴道。
舒顏見此,連忙擋在了寧蘭茹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李璃大笑道,“我原本只是試探,沒想到師姐居然真的認識這枚玉佩。”
寧蘭茹撿起地上的玉佩,緊緊地握在手中,問道:“這玉佩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這事說來話可就長了,”李璃看着寧蘭茹的臉色越發蒼白,笑道,“見師姐如此模樣,我便長話短說吧。大概是藥谷事成半年之後,我察覺到有人尾随我,我便猜測是藥谷的人企圖報複。只不過,那時我要找個藏身之處顧不上他,畢竟那個瘋老頭居然還想用我做藥引,真是枉費我救他出禁地。”
李璃笑道:“但沒想到我剛找到一個栖身之所,正想解決他的時候,他卻逃跑了,我沒看清他的臉,但找到了這塊玉佩。”
“我左思右想,”李璃歪頭看着寧蘭茹道,“我做過最值得被人如此惦記的事情也只有師父的事情,但我沒想到師父人緣這麽不好,那人居然半路逃跑了。”
寧蘭茹臉色越來越難看,強撐着不讓自己在李璃面前示弱,問道:“這人現在在哪兒?”
李璃笑道:“不知道。不過師姐,你現在也不用挂念着別人了,還是先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希望我們日後有緣再見了。”李璃說完就想走卻被舒顏攔下,“解藥。”
李璃看着月光下冷俏不已的舒顏,心頭那一抹異樣嫉妒又憎惡的情愫又湧了上來,“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在黑暗中尤顯恐怖。
舒顏冷眼看着李璃,道:“你常年沉浸在巫術邪術當中,性情難控,長此以往下去你絕對會變成一個人人嫌惡的瘋婆子。”
舒顏對李璃輕挑地一笑,“就跟那個想把你制成藥引的瘋老頭一樣。”
“你說什麽!”李璃怒視着舒顏,随後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道,“你比師姐有趣多了,這麽辱罵你的師祖伯可是大逆不道呢。”
師祖伯?舒顏眉頭微皺,她當年同師祖伯做了什麽事情嗎?
“說起來,你師祖伯和師祖有一個小游戲,”李璃笑道,“既然你這麽想要解藥,不如我們也來玩這個游戲,你若是贏了,那我便将解藥給你,你若是輸了,那你便将…”
李璃上下打量了一番舒顏,最後指了指舒顏手中的匕首,道:“我見這匕首似曾相識,你便将這匕首送給我。”
舒顏立刻握緊了手中的匕首,這匕首是阿霄哥哥給她的,難不成李璃之前見過這個匕首?若是被她拿回去,那阿霄哥哥的處境可就艱難了。
但舒顏但眼下為了解藥也只能答應,“一言為定,你可不要吓到半路逃跑哦!”
“笑話!”李璃往外走道,“明日我們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