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夜晚似乎會放大感官，明明江羿的聲音并不是很大，但俞航感覺江羿是拿着個擴音器沖着他的耳根子喊——
你說我是你的人！
聲音鑽進他的耳朵，直達心髒，再引起心率失衡。
不過短暫發愣之後，俞航回過神，吊兒郎當道：“口頭禪而已，要是較真的話，在這江湖上，我的人可多了。”
俞航覺得，如果此時他嘴裏還叼着根煙，肯定會更有說服力。
江羿：“那不在江湖上的呢？”
俞航：“？”
俞航眼皮子抖了下，這個江羿胡說八道的本事見長，思維也越發清奇了。
他覺得有點好笑，“人都在江湖，沒有不在江湖的。”
江羿：“我不在。”
俞航懶洋洋朝勞斯萊斯幻影走，随口胡扯瞎聊天：“你是神，你在天上。”
江羿慢條斯理跟他的身邊，“無論是江湖上，還是平時，我的人都不多。”
俞航：“那你人緣差是一方面。”
江羿：“……”
俞航走到車前，看了眼被蹭傷的車頭，蹲下來用手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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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航心疼得要命，這麽大一個坑，江羿真的是個敗家玩意兒。
江羿走到俞航身邊，垂眸看着他。
燥熱的晚風吹過，俞航的幾縷發絲被吹了起來。
某些人脾氣臭，但他的頭發卻是很軟的，風一吹就亂飛，撩過耳朵上的兩顆黑寶石耳釘。
他頭發是栗色的，皮膚很白，耳朵上兩顆黑寶石耳鑽，黑白兩色極致反差，耳朵白得像發光，黑寶石也像發着光。
江羿喉頭滾了滾。
俞航擡頭問：“李楊周有一個朋友的修車廠幻影修得不錯，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羿看着他不說話。
俞航擰着眉，“看我做什麽，問你話呢。”
江羿笑了下，兔子急了，要咬人。
“李楊周的朋友？”
“對啊。”
“他經常帶你去？”
“對啊。”
江羿拉着臉：“我去4S店就好。”
“……”羅裏吧嗦問了一大堆，結果不去？
俞航耐心解釋：“4S店修別的不知道，但修幻影4S店的師傅手藝沒那地方好，還比4S店便宜。”
江羿搖頭：“不去。”
俞航閉了閉眼，拍了下幻影的凹坑，懶洋洋站起來，掀起眼皮看着江羿。
要不是他心疼車，他才懶得理。
“江羿，你玩兒我呢。”
江羿不着痕跡地挑了下眉：“我倒是想。”
“？”俞航擰着眉兇巴巴罵人：“你說什麽？”
江羿攤了下手，特慫回答：“但我不敢。”
俞航很滿意，翻了個白眼哼了聲就上了車。
“不去拉倒，趕緊上車，送你回去。”
江羿上了車，“先送你回去吧。”
俞航反問：“你會從我那個小區開出去嗎？”
江羿沉默了下，“我住在香瀾名邸。”
俞航不着痕跡應了聲，“好。”
為了給俞九莊擦屁股，俞航把香瀾名邸的大平層也賣掉了。
俞航手握着方向盤，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天色已晚，路上車輛很少了，俞航開得很快，但車速很穩。
江羿：“俞航。”
俞航車速沒有停：“說。”
“我公司缺人，你來不來？”
俞航想了下江家是幹什麽的，珠寶、服裝、影視出品和奢侈品貿易，據說最近在和歐洲那邊打得火熱，準備拓寬海外市場。
而俞航是三流大學食品安全專業的往屆畢業生。
俞航開玩笑：“去你們公司承包食堂啊？”
江羿想了下，“如果你想，也行。”
“那不行，李楊周已經說過了讓我去他們那兒包食堂。”
江羿輕輕嗤了聲，“怎麽又是李楊周？”
前面忽然沖出來一只小貓，俞航連忙剎車，小貓驚恐地喵喵叫兩聲，就飛快蹿走了。
俞航松了口氣小聲抱怨，“哪裏來的貓，吓死我了。”
他松了剎車，才想起旁邊還坐着個江羿，就挽尊一般，把那點驚恐的情緒收了回去。
俞航問：“你剛才說李楊周什麽？我沒聽清。”
“沒什麽，”江羿板着臉回答，“就你一整晚都在提他，很煩。”
俞航：“……行，我不提。”
江羿和李楊周不對付，俞航是知道的。
上高中時，在學渣雷達的作用下，俞航和李楊周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天天混在一起。
得知學霸江羿和俞航是初中同學，李楊周一開始以為他倆很鐵，說是愛屋及烏，李楊周有段時間和江羿特別熱乎，企圖跨階級把江羿拉進他們小圈子裏。
當時俞航勸他：“我跟江羿關系其實不好。”
李楊周反駁：“沒有不好吧，我看他還會給你帶早飯。”
俞航當然不知道怎麽跟李楊周解釋，當時江羿是愧疚。
高一開學沒多久，俞航腦子一熱就跟江羿表了白，結果他隔天就把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抱在懷裏哄。
原來江羿喜歡女孩兒。
某一天，李楊周突然跑過來跟他說：“航啊，你那個學霸初中同學江羿好像不怎麽喜歡我呢。”
“江羿”兩個字和“喜歡”兩個字放在一起，俞航就變得特別敏感。
為了挽尊，俞航說：“沒事兒，我也不喜歡他，我倆相互喜歡就行。”
結果被江羿聽了個正着。
于是，兩人的關系變得微妙，若不是有時候爺爺非得讓他叫上江羿到家裏吃獅子頭，俞航都不願意搭理他，逮着機會就針對他。
現在回想挺中二，當時覺得潇灑坦蕩，其實心思淺顯得要命，那點不甘心和別扭全都寫在臉上了。
後來沒過多久，江羿就跟他當年抱着哄的女孩兒一起出國了。
女孩兒叫祝晴，和江羿青梅竹馬，門當戶對，也是個學霸。
到現在俞航才明白，其實學霸和學渣之間，永遠隔着一條東非大裂谷。
俞航也沒想到，八年過去，他倒是能跟江羿像現在這樣和平相處。
他跟江羿表白過，江羿估計早就忘了。
他也該忘了。
車子到了香瀾名邸，俞航幫他停好車，鑰匙抛給他，沒有告別，就大搖大擺地走出車庫。
江羿叫他：“俞航。”
俞航回過頭，江羿西裝革履地站在幻影車旁看着他。
俞航想起高中女同學跟祝晴談論江羿的時候。
那天俞航打完籃球回教室喝水，碰上祝晴往江羿的抽屜裏放汽水，是江羿最喜歡喝的檸檬味。
女同學說：“晴晴，以後江羿穿着西裝，駕着豪車來接你，他在站在你身後，深情含着你的名字，你提着婚紗，沖進他的懷裏，你們深情相擁永遠在一起。”
祝晴輕笑一聲，羞着臉推搡：“別瞎說。
俞航也喜歡喝檸檬味的汽水，但從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喝過了。
俞航收回思緒，笑了下：“幹嘛？”
“你過來幫我開車，送我上下班好不好？”
俞航平淡回答：“你想得美。”
“除了送我，其他時間你可以開車到處跑。”
“不去。”
江羿：“我不會開車。”
“請人。”
“暫時沒有合适的。”
俞航拒絕得很幹脆，“不去。”
氣氛沉默下來，江羿似乎有點不高興。
俞航這才意識到，兩人已經分開了八年，也已經不是肆無忌憚頭天打架隔天就忘的年紀，他或許不該這麽冷言冷語跟江羿說話了。
感覺自己還放不下似的。
江羿嘆了口氣，無奈道：“俞航，你能不能聽點話。”
俞航轉身走了，從後腦勺飄出來一句懶洋洋的回答：“想扶貧直接打錢。”
江羿：“……”
*
俞航幫江羿把車開到了再回到家，已經快十二點。
他今天也去了三場面試，無一例外，都沒談成。
他學歷不太好，專業不對口，還沒有工作經驗，還有說他之所以開燒烤店和火鍋店能夠成功，是因為能從父親的工廠裏買到比市場上便宜許多的食材，甚至靠着父親的人脈經營，運氣占大多數，沒彰顯個人能力。
把他的努力和付出全盤否定，氣得他當時跟面試官直接對峙——
你創過業嗎，除了運營成本控制，宣傳營銷、團隊配合、市場調研、甚至防對家黑手，甚至炒火鍋底料我都會，你會嗎？
氣得面試官直接讓他回去等通知。
倒是有個餐飲公司對他會炒火鍋底料比較有興趣，但一聽說他破産了之後又打了退堂鼓。
俞航煩躁地躺到了沙發上，被兜裏什麽東西咯了一下，掏出來一看，是江羿給他的去淤青藥膏。
俞航打量這藥膏，想起剛才江羿的神情。
江羿說，除了開車送他上下班，他可以開車到處都瞎晃。
俞航以前和江羿也聊過夢想。
江羿說，他喜歡儀表和機械，想造一臺可以造發動機的精密儀器。
他就沒有江羿這麽遠大的理想，他說：“我的夢想就是啥都不幹，掙夠了錢買輛勞斯萊斯幻影，天天開着它瞎晃。”
如果他今天答應了江羿，算不算是實現了夢想呢。
他笑了聲，起身洗了個澡，小心翼翼抹藥膏。
一夜睡得格外安穩，隔日如果李楊周沒來打擾，俞航能睡到中午十二點。
李楊周提着一個蛇皮袋來他家，往沙發上一放，把兩人座的小沙發擠得滿滿當當。
俞航看着蛇皮袋，再看李楊周：“你幹嘛？”
李楊周一樣一樣給他搬出來：“都是好東西。”
李楊周給他買了沐浴露，刮胡刀，毛巾，衛生紙，衣服等等生活用品，還有書籍。
俞航：“你給我買書幹嘛？”
李楊周：“我媽是HR，你知道的吧。”
俞航點了點頭，“知道。”
李楊周：“她給你推薦的，說是特別适合破産選手再就業，還讓我鼓勵你，年輕，沒什麽不可以。”
李楊周邊說邊掏出來擺在茶幾上。
《36計，讓你成為面試達人》、《輕輕松松重新開始，快快樂樂享受人生》、《老板和職工的思維方式》。
俞航：“……”
李楊周終于掏完了，袋子癟了下去，現在他家和超市之間，就差個貨架。
李楊周又開始掏公文包，神秘兮兮朝他笑了笑。
俞航：“？”
李楊周：“當當當當！重頭戲來了！”
李楊周掏出五盒東西遞給俞航：“本命年必備，紅色內褲，每條上都繡着不同的上古驅邪神獸，龍蛇虎鶴豹獅象馬猴彪，周一到下周三，共十天不重樣。”
俞航：“……龍蛇虎鶴豹獅象馬猴彪什麽時候變成了驅邪神獸？”
李楊周：“這套內褲我花了388買的，今年你本命年，寧可信其有。”
俞航笑着收下了，“行，謝了。”
李楊周：“看熱搜了沒？”
俞航邊刷牙邊回答：“沒有。”
“打你那個傻逼方加才要坐牢了，賣毒海鮮和輻射海鮮，說是陵城精菜館新任總經理當了回卧底，爆出來的。”
俞航吐了口水，“掙這種黑心錢，翻車是遲早的。”
“陵城精菜館和水上度假村都停業整頓了，要說這新任總經理真是個鐵手腕。”
俞航安靜聽他說。
李楊周：“哦，對了，陵城精菜館和水上度假村屬于尚華餐飲服務公司的，他們公司停業整頓了，還在招司機，你看了沒？”
俞航：“沒看。”
李楊周：“卧槽，你都沒看嗎？都上熱搜了，條件太奇葩，你看。”
李楊周替過手機，俞航看了眼。
司機要求：
25歲以下，男性，本科以上，土生土長陵城本地人，能熟練駕駛勞斯萊斯幻影，獲得過寶馬方程式賽車前三名。
俞航笑了下，心想這總經理真是個鬼才，先自斷手腳表決心，一下就占領了輿論高地，把主動權放在自己的手中。
再搞一些稀奇古怪的招聘整噱頭，到開張的時候店就活了。
挺正直，還挺有本事。
李楊周：“感覺全陵城就你能勝任這司機職位。”
俞航：“沒興趣。”
李楊周：“待遇還不錯，試試呗。”
俞航：“去當司機，那我還不如答應……”江羿。
俞航：“他如果聘我當助理，我可以考慮考慮。”
李楊周拍了下腦袋，“哦，對了，江羿回國了，還去參加了付子安的婚禮，你知道嗎？”
俞航：“知道啊。”
李楊周：“你就這反應？現在我想起他就想揍他，也不知道祝晴看上他哪點了。”
俞航心想祝晴能看上江羿很正常，帥氣多金成績好。
學生時代李楊周暗戀祝晴，本來他就看江羿不順眼，得知江羿和祝晴是一對兒之後，李楊周就更讨厭他了。
說到祝晴，李楊周開始蕩漾，聲音也低了幾個度，“你還記得祝晴嗎？”
“不記得了。”
“當年和江羿好的那個女孩兒啊，校花，後來兩人一起出國的，我暗戀的那個。”
“不記得了。”
李楊周嘆了口氣，“他倆好成那樣，有人看到他們去了當地婚姻登記處，估計在國外結了婚，可能孩子都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羿咬牙切齒：我謝謝你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