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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郁南結結實實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如坐針氈。

郁南癡情過,也渣過,但從沒有這麽無語過。

純情的時候他對初戀男友掏心掏肺,所以對這種事總是暗暗期待到羞愧難安,難以啓齒,渣的時候對池塘裏的魚則不走心,暧昧不清的話總是信手拈來,沒臉沒皮沒感情,和吃飯睡覺上廁所一樣稀疏平常。

可能實質還是臉皮薄,所以沒辦法渣得太徹底,一旦對方動了更深一步接觸的念頭,他就想辦法全身而退,從始至終只能耍耍嘴皮子,無法把這種事擡到臺面上來臭不要臉地反複鞭屍。

算起來,遇到楚究之前,他都只是紙上談兵。

而楚究這個老狗逼,絕對是閱人無數走腎不走心的情場老手,才能三番五次地引導他把話題往這事兒上扯。

在實戰家面前,理論家的段位略微處于劣勢地位。

畢竟此時實戰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車子開得四平八穩,就連過減速帶都沒多大颠簸。

披着一張性冷淡的皮,幹的都是虎狼之事。

這事兒不能想,越想郁南越覺得自己虧。

他可是清白之身,被一個刷綠漆的爛黃瓜給拱了。

郁南一邊給臉皮加厚,一邊在腦子裏組織語言怎麽化解這場災難性的尴尬,不料楚究先開口了。

楚究語氣特疑惑:“什麽領帶,你在說什麽?”

郁南:“……”南來得北往的,都來瞧瞧這朵綻放的盛世綠蓮。

郁南憋得滿臉通紅,跟超級瑪麗裏的蘑菇一樣杵在後座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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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必要怼,沒必要解釋,舞臺讓給實戰家,讓他solo。

半晌後,楚究輕輕地啊了一聲,“你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

郁南憋着氣不說話。

他決定好好在翁裏帶着,省得一會兒出來了又讓人給下了套鑽回去。

兩人一路沉默到酒店,車一停,郁南一秒鐘都不想多呆,推門就下去了,他很想重重摔一下車門洩憤,但想到這可是賓利車,打工人僅存的理智驅使他輕輕合上了車門。

酒店的經理早就在門外等候,看到是董事長的車,立刻走到後座準備幫忙開門,沒想到後座自己開了門,但走出來的不是董事長,而是一個走路走得很快、以至于臉都看不太清的年經人。

酒店經理有點恍惚。

半分鐘後,董事長才從駕駛座走出來,他更恍惚了,差點連董事長丢過來的車鑰匙都接不住。

董事長親自開車接送,莫非此人是該國國王?

大巴車率先到達酒店,接待組成員已經在大廳等候,郁南端着個臉走進來時,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他,同時,順便也看到了面無表情跟在他身後的董事長。

這姿态,感覺楚究才是助理。

郁南熟視無睹,走到隊伍裏站好。

周亞蘭小聲問他,“你怎麽一副準備要和誰同歸于盡的表情?”

郁南:“沒有。”

周亞蘭:“還沒有呢,眉毛都快擰成波浪線了。”

郁南低聲道:“沒有想同歸于盡,是我單方面想砍人。”

周亞蘭:“誰得罪你了?你想砍誰?”

周亞蘭話音剛落,身邊的人齊聲打招呼:“董事長。”

似回答了周亞蘭的話,她差點就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想砍董事長吧。

楚究點頭回應,走到郁南身邊站定,餘光裏,郁南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郁南在 心裏砍了楚究二十刀之後,代表團下了樓。

為首的人看到了楚究很驚訝,連忙走過來握手,“楚董事長,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郁南跟着翻譯。

楚究謙遜道:“我也很榮幸。”

簡單的寒暄之後,就開始今天的行程。

郁南也利落地收起自己的私人感情,兢兢業業開始翻譯。

今天上午主要是參觀楚氏集團的草本基地,這裏會種植一些名貴的藥材,專門給研發中心供貨汲取精華,用于日用品的生産。

這一塊的翻譯是很有難度的,要涉及到一些藥理學的知識,當時外聘的翻譯還做了一些功課。

另所有的人驚豔的是,郁南準确無誤翻譯了草本的名稱和藥性,醫學的專業名詞表達得十分清楚。

代表團裏有藥學的專家,贊賞道:“你翻譯得很專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藥學專家,而不是翻譯官。”

郁南翻譯:“他說我翻譯很專業。”

藥學專家:“你是不是對藥學很感興趣?”

郁南沒有翻譯,而是回答道:“只是讀過《本草綱目》。”

郁南确實讀過《本草綱目》,是在初戀男友的影響下讀的,初戀男友是藥科大的,郁南經常陪讀,久而久之,學了不少。

藥學專家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同好,拉着郁南一直聊《本草綱目》,郁南又要翻譯,又要應付他,一上午過去,他口幹舌燥,嗓子疼得厲害。

還好下午不用接待,不然他該壽終正寝了。

代表團的專機四點起飛,午宴是歡送宴,在楚氏的五星酒店裏舉行,圍桌吃飯顯得太過正式,楚氏選擇了輕松的自助餐。

郁南暗自慶幸,圍桌吃飯的話,大家吃飯,他還要翻譯。

大家都去吃飯了,郁南在休息室休息。

周亞蘭看他在休息室裏一動不動,過來問他:“在這裏做什麽,去吃飯啊。”

郁南哪還吃得下飯,清了兩嗓子說:“總監,今早上發的那個潤喉糖帶了嗎?”

周亞蘭:“沒帶,我尋思着我說不了幾句話就沒帶。”

郁南:“那算了,我休息一下。”

周亞蘭:“我幫你在群裏問問。”

郁南剛想說不用了,周亞蘭已經在臨時組建的工作群裏發消息了。

周亞蘭:【今早的潤喉糖有人帶了嗎?給郁南勻兩顆。】

大家都回複沒有。

周亞蘭:“估計大家和我一樣,都沒怎麽說話,話說得最多的就數你和董事長了。”

周亞蘭話音剛落,對話框裏跳出一條消息。

楚究:【我有,來拿,3405。】

周亞蘭把手機遞到郁南面前,“董事長讓你去3405房間拿。”

郁南瞥了眼:“我才不去。”

周亞蘭:“那我上去幫你拿?”

郁南:“別別別,你去吃飯,我自己去拿。”

周亞蘭在群裏回複:【好的,郁南上去拿。】

郁南:“……”他才不去。

郁南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癱着,拿着手機玩小游戲。

玩得正起勁,沙發另一側陷了下去,郁南擡眼,原來是東南亞陽光燦爛小王子。

王子笑得很淳樸,濃眉下的大眼彎成了月牙,似乎攜帶一些東南亞海島的海風和陽光。

郁南也忍俊不禁,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會想到用淳樸這個詞來形容這個有着王室貴族血統的人。

這兩天郁南也注意到了王子,王子對商務一概不感興趣,混在人群中蔫蔫兒的,只有郁南開口說中文的時候他死死盯着郁南看。

郁南笑着打招呼:“嗨。”

王子朝他伸手,用蹩腳的中文說:“我的名字叫頌帕善.格潘。”

郁南跟他一樣,每一個字都說得特別認真:“我的名字叫郁南。”

王子一直在憨笑,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好聽,中文你講的,聲音優美動聽,我很喜歡聽。”

郁南雙手合十朝他點了下頭:“謝謝,你的中文也說得很好。”

王子笑得很開心,一口大白牙齊整整地露着,像要拍口香糖廣告。

王子往他這邊挪了些,掏出手機打開游戲界面,“這個游戲,我也玩,你,哪一關了?”

游戲很容易拉進男人之間的距離,郁南大大方方地把手機拿給他看。

王子又豎起大拇指:“哇哦!”

于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和另一個板寸腦袋湊在一起,四只眼睛放着光,死死盯着屏幕。

男人的友誼開始得非常簡單,一個游戲足以。

這款游戲其實只是個普通的闖關游戲,無聊時消遣,兩人這姿态,倒是像圍觀電競職業冠軍戰。

沒過多久,郁南就過了關,王子這次雙手舉起大拇指:“哇哦!厲害!”

搞得郁南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同時,又有點不好意思。

手機電量告急,郁南只好收起手機不再玩,王子懇切地掏出自己的手機遞到他面前,笑盈盈道:“幫我玩吧。”

郁南沉默了下,沒接過他的手機。

王子解釋道:“我的朋友都在玩,我是……”

王子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讪讪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然後嘿嘿笑。

郁南立刻有了同理心。

這個游戲要社交賬號登錄,可以看到社交圈的排名,長期霸在榜一的郁南當然知道這種奇怪的勝負欲。

郁南拿過他的手機拍胸脯保證:“看着,帶你上分。”

王子:“謝謝。”

郁南看了下王子的排名,果然慘不忍睹,确實是倒數第一。

郁南二話不說,開始闖關,在王子一聲又一聲“哇哦”中闖過了一關又一關。

不知過了多久,王子的手機電量只剩20%了,郁南擡頭看他:“還玩嗎?”

王子看了下排名,已經排到第五了。

他指着排名第三的頭像說:“繼續,超過他。”

郁南好想問他,他們王室争寵是不是也看這個排名,“為什麽要超過他?”

王子:“他說我笨。”

郁南:“好,幹他。”

在王子的手機發出電量只剩5%的警告時,郁南幫他打到了第二。

王子很激動,舉着手機在休息室轉了兩圈,“YES,YES,YES!”

郁南看着他,突然覺得那個第三名說的可能是實話。

王子轉完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手打開搭在郁南身後的沙發上,繞過郁南的肩。

兩人沒有接觸,但看着像郁南被他環住在懷中。

等王子情緒平複下來,郁南才笑着問他:“你特地來找我,不會就是來玩游戲的吧?”

王子又在招牌憨笑,然後搖搖頭。

郁南:“你是要我幫你什麽忙嗎?”

他拍了拍郁南的肩膀,“意蘭,你真聰明,和他一樣聰明。”

郁南樂了,确定那個第名三說的是實話。

反正這個王子看起來不太聰明。

王子:“我在成濟大學讀研究生,請你周末當我中文老師,教我中文,我覺得你說中文好聽,比我的中文老師好聽,我會付錢。”

郁南問:“你什麽專業?”

“漢語言文學。”

郁南笑了:“你是打算在我們這兒考公上岸嗎?”

王子:“上岸?游泳?”

郁南沒解釋,就說:“我的意思是,你的中文已經很好了。”

王子搖搖頭:“沒有他好。”

“那個第三名?”

王子點了點頭。

郁南懷疑那個第三名要跟王子奪嫡。

郁南:“你們是敵人?”

王子:“不是,他說我中文說得好聽就跟我在一起。”

郁南懂了,王子原來是個純愛戰士。

原來貴國王室比中文招親。

王子:“他還喜歡讀《本草綱目》。”

原來這才是重點,怪不得在草本試驗田王子一直盯着他看。

郁南心想他都要離職了,周末有的是時間,“這樣吧,加個微信,周末你有時間可以來找我玩。”

王子欣然同意了。

王子:“謝謝意蘭老師。”

郁南:“不是意蘭,是郁、南。”

王子一本正經學:“意、蘭。”

郁南:“像這樣,嘴嘟起來,郁、郁、郁、南。”

王子嘴嘟起來,“綠——栾。”

郁南不甘心了,他不信他教不會這個王子正确發音。

郁南面對他,“先發個簡單的,看好了,嘴嘟起來,魚這個音會發嗎?fish,魚——”

王子:“驢——”

“是魚!”

“驢!”

郁南:“……”随便吧。

王子:“驢,綠,綠藍。”

郁南:“……”好想叫他閉嘴。

兩人嘟着嘴面對面教學,于是楚究來到休息室門口時,正好看到兩人挨着坐在沙發上,面對面嘟着嘴,國王旁系親屬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郁南的名字,喊得不太準确且費勁。

喊得太賣力,到後面都有點喘不上氣。

楚究敲了下門,對着嘟嘴的兩人同時看過來,嘟着的嘴都還沒來得及收。

王子見到是楚究,站起來打了個招呼,“楚董事長您好。”

郁南收回嘴,再收回眼神,假裝看不到人。

他來這裏做什麽?

該不會是喊他過去一起應酬吧,兩人應酬還要帶着翻譯多尴尬,手比劃比劃算了呗。

楚究:“您好,格潘先生。”

王子:“我在跟你的翻譯官學中文,他說話聲音很好聽,打游戲很厲害,很聰明,人很帥,我很喜歡。”

王子毫不吝啬地贊美,讓郁南尴尬得腳指頭都硬了。

楚究溫文爾雅地走向兩人,對王子說:“你的中文說得很好。”

“謝謝誇獎。”

楚究再跨一步,站到郁南面前。

郁南坐着,他站着,巨大的身高差形成了壓迫感,緊挨着郁南的王子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楚究沒什麽情緒地看了眼郁南,彎下腰,将手裏的東西放在郁南身邊,接而起身,看向王子,彬彬有禮道:“您的朋友在餐廳等您過去。”

王子:“好的。”

楚究微笑點頭,走了出去。

郁南暼了眼楚究放下的東西,是今早發的潤喉糖。

郁南看向楚究的背影,不知道這位城府深沉的資本家又在下什麽套,竟親自給他送來潤喉糖。

明明翻譯工作已經結束了,他的嗓子現在已經沒了利用價值。

該不會是要打感情牌然後不給他發在職最後一個月的工資獎金和這次招待的勞務吧?

郁南瞪着楚究的背影,心想,他要敢這樣,就幹他。

王子冷不丁開口:“對了,綠藍,剛才你說的,幹他,是什麽意思?”

郁南吓一跳,詫異地看向王子:“我明明沒說出口啊!”

話音才落,走路走得波瀾不驚的楚究腳步微微一頓,稍稍側過頭,接而若無其事往外走。

王子:“你說啦!”

郁南:“我沒有!”

王子着急得百口莫辯:“就剛才,幹他,你說啦。”

“……”

郁南想起來了,他玩游戲的時候說了。

郁南怔在原地,看了眼楚究略顯僵硬的步伐,無語地看向王子——他的心理活動揚聲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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