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而此時同樣在醫院躺着的還有楚辛壽。
差點被自己的親孫子毆打的楚辛壽沒回家,直接讓護工帶着他去了療養院。
他怎麽也沒想到楚城和楚平會動手打他,孫戴芬這個唯唯諾諾的女人竟敢出手傷人。
他的股權雖然在他手上,可每年的分紅幾乎都給了楚先賢一家,這家人表面畢恭畢敬,原來都是狼子野心。
好個楚先賢,鞍前馬後伺候他,果然是杯米恩升米仇!
還有,他們是怎麽知道如果楚究和左星河結婚,股份就轉讓給楚究的?
楚辛壽眯了眯眼,想到了楚究。
原來是楚究,這一切都是楚究。
床頭的血壓儀一直在報警,楚辛壽的血壓創了歷史新高。
這可急壞了護工老張,“先生,冷靜一下,心髒本來就不好,不要負荷不了了。”
楚辛壽氣急敗壞:“我怎麽冷靜!我有這麽多個不肖子孫!不肖子孫!要是遇賢還在世,他們敢這麽放肆!”
楚辛壽說完,頓在原地沒說話,護工老張也不說話,老張是楚遇賢給他選的,一直陪着他到現在。
老張看着床上枯瘦渾濁的老人,半晌後才心平氣和道:“大少爺溫良随和,知書達理,只可惜一生都是遺憾,如果性子跋扈一點,人生應該會好過很多吧。”
楚辛壽安靜地看着老張,老張不卑不亢地回視他。
兩人都不說話。
楚辛壽哼了聲,“你憋這些話,憋了很多年了吧?”
老張神色平靜,畢恭畢敬地後退一步,安靜地站着,“先生不要多想。”
楚辛壽已經好久沒想起楚遇賢了,在他的認知裏,把男歡女愛放在首位的男人都沒出息。
男兒要成大事,哪能天天就想着莺歌燕舞,兒女私情。
可今晚,他卻情不自禁想起楚遇賢。
他性格溫和随和,看着不像成大器的人,卻把公司管理得很好。
楚遇賢剛談戀愛的時候,興致沖沖但又小心翼翼地跟他說他喜歡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希望他能夠接受和祝福。
他把周玉荷領進門的時候,執拗又驕傲,他在婚禮上笑得很開心,像擁有了全世界。
他去世的時候,抓着他的手臂祈求自己不要為難她。
自己是如何狠心掰開兒子的手,說他最終都在執迷不悟。
今天所楚城和楚平的所作所為,證明楚究說的是對的。
楚家人對他好,不是他多麽值得人尊敬,楚先賢一家圖他那點股權,而周玉荷是念着楚遇賢的情。
楚辛壽嘆氣,“老張,也許孩子們說的是對的,是嗎。”
老張幫他掖了掖被子,“時代不一樣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我們做老人的,每天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就是福氣,所以先生您別想了,早點去休息吧。”
但楚辛壽沒能躺下休息,有兩個男人走進病房,亮出證件對他說:“先生,我們接到報警,你涉嫌故意傷人,請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楚先賢一家在警察局的過道裏相遇,正好又碰上了剛進來的楚辛壽,一大家子大眼瞪小眼一陣,還沒來得及問怎麽回事,楚辛壽揚手就要打楚城和楚平,“你們出言不遜,你們還報警抓我?”
楚城:“就抓你這老不死的,讓你多判幾年,死在牢裏。”
楚先賢:“……”
三路人馬鬧哄哄的,沒吵兩句就又被各自押走了,樓道裏只剩下孫戴芬的哭訴和楚先賢的謾罵,又以警察一句義正言辭的“肅靜”回歸平靜。
楚先賢雖然咋咋呼呼,但能在楚究的眼皮子底下嚣張那麽多年,除了蠻橫無理之外,還有點智商在線。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究這段時間跟個花蝴蝶似的忙着戀愛,加上左星河回國,深陷三角戀風波,原來只是掩人耳目,突然來了個猝不及防,他還沒來得及交代兩個蠢兒子和一個笨女人,他們果然又出簍子了。
若不是他們拖後腿,他不會有今天這個下場。
楚先賢:“警官,我的家屬他們怎麽回事?”
“故意傷人,殺人未遂。”
“……”
“快過年了,你們這一家子可真能折騰。”
楚先賢閉了閉眼,不難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被帶走,一家人立刻六神無主,孫戴芬去丹楓宮想找周玉荷打感情牌,卻不小心入了楚究的局。
或許慣性思維使然,他覺得只要把漏洞補上之後,楚究就不會深究,生日宴那天楚究的所作所為,主要是想讓周玉荷知道怎麽回事,卻不料後面有更大的局。
這翻身仗沒得打了。
*
人生有很多種苦,有的苦是機關算盡卻功虧一篑,有的苦是沒有幾天好活了卻還要遭受牢獄之災,還有一種苦就是聽着表白,可人卻被封印在病床上,一只手打點滴,一只手纏紗布,明明應該做很多事,但卻什麽都做不了。
就比如楚究現在。
拍賣成交要落錘,合同談攏要蓋章,确定關系了怎麽也要意思一下吧。
楚究本想鯉魚打挺起身,想要身殘志堅地抱一下親一下,這才算是關系正式确定了。
可剛确定關系的男朋友讓人不太有安全感,預判了他的預判,一個眼神給他瞪了回來,“躺着,不然我收回剛才的話。”
楚究只好乖乖地躺了回去,但嘴必須要給自己争取點轉正男友的權利。
楚究:“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麽能說收回就收回呢。”
郁南非常橫:“我說的話,我想收就收。”
某些人不按套路出牌,但這确實也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楚究吃了個大憋屈。
郁南剝了個砂糖橘,掰了一瓣碰了碰楚究的嘴唇,撩了下眼皮看他,“吃麽。”
雖然郁南就很正常看了他一眼,但他仍覺得郁南媚眼如絲。
楚究:“吃了會挨打嗎?”
郁南被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搞得莫名其妙,“你在想什麽?”
楚究幫他回憶:“上次在電梯裏,你喂我吃棒棒糖,反手就把我揍了,忘了?”
郁南揚了揚眉,把碰了楚究嘴唇的橘子瓣收回來放進自己的嘴裏,接着又吃了幾瓣,腮幫子随着咀嚼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倉鼠。
看着讓人很饞。
郁南:“嗯,是有這麽個事。”
楚究:“……”
郁南慢條斯理地吃着橘子:“你和你爺爺今早早飯吃的什麽?”
話題突然轉變,楚究沒有防備,老老實實回答:“包子豆漿,我還喝了一杯咖啡。”
“肉包還是菜包?”
“菜包。”
“咖啡現磨的?”
“對。”
郁南哦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換了個姿勢,直勾勾地看着他,飄飄然道:“那桌上怎麽會有刀叉?叉包子吃?”
楚究愣了愣,某些人說些有的沒的,繞了那麽大一圈,原來是套話來了。
郁南看着他,繼續問:“還是用來攪拌咖啡?”
楚究第一次感受到了壓迫感。
他決定好好培養郁南,以後董事長讓郁南當,公司估計發展得更好,他就繼續研究數學。
說不定某一天能用數學解釋平行時空确實存在。
見他不說話,郁南點了下頭,“不說啊。”
楚究妥協,把藏在心底最陰詭最肮髒的秘密說了出來:“在我十歲的時候,孫戴芬給我下過毒。”
郁南心往下墜,剝橘子的手頓了頓。
楚究:“後來我媽不在家的時候,我都不敢在丹楓宮吃飯。”
郁南抿了抿唇不說話,楚究曾半開玩笑說過,他足夠聰明,不然活不到現在。
“這麽多年,她一直夾着尾巴做人,我一直抓不到她的把柄。”
郁南垂着眼眸,長睫蓋住了他的眼睛,楚究看不到他的眼神。
楚究:“刀叉是我故意放的。”
郁南擡眼,楚究才發現他眼尾發紅,眼睛裏蒙上一層水霧。
楚究呼吸一窒,有點不知所措,後悔不應該說出來,讓這陰詭肮髒的秘密永遠留爛在他的心底。
但心裏又暗自欣喜,被人心疼的感覺既陌生又感動。
楚究心口鈍痛:“你會不會覺得我人性狠辣,連88歲的爺爺都算計進去了。”
郁南搖了搖頭,“88歲已經成年70年了,又不是你讓他砸人,相對他們做的那些,你這些都不算什麽。”
楚究輕聲細語哄人:“你不要哭,我以後不會拿自己冒險了,好好活着,掙錢給你花,好不好。”
郁南垂下眼眸,用力吸了吸鼻子,使勁憋着眼淚,終于把眼淚憋了回去。
楚究:“過來抱抱。”
郁南靠過去,避開他的手,腦袋埋在他胸口,聽他強有力的心跳。
郁南:“那就請最好的律師,盡量判她殺人未遂,給十歲的自己一個交代。”
楚究低頭,親了親他的發頂。
郁南沒有自以為是地指責他的決定,而是像他所說的那樣,無論對錯,永遠替他說話,對他偏心。
楚究:“好。”
郁南:“仇都報完了嗎?以後還需要做這種以身涉險引蛇出洞的戲碼嗎?”
“報完了,不要了,”楚究低聲問:“心疼我?”
郁南:“不是,在想萬一你有個萬一,我怎麽跑路。”
楚究:“……”嘴硬的小騙子。
郁南從他身上起來,剝了個橘子遞到他嘴邊,“好甜,快吃吧。”
楚究忍不住撩撥眼前這個知冷知熱的人:“用嘴喂可以麽。”
郁南眼波流轉:“你确定?”
楚究調整好睡姿,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樣子,“十分确定。”
郁南剝了瓣橘子,咬在嘴裏,起身,雙手撐着病床,眼睛盯着楚究,慢條斯理地靠近他。
楚究死死盯着郁南的唇瓣。
郁南越湊越近,楚究嚴陣以待,迫不及待想分享他嘴裏咬着的那瓣甘甜橘子了。
兩人一指之隔,橘子的另一端已經碰上了楚究的唇,郁南動了下,橘子瓣輕輕點了點楚究的唇。
楚究剛想張嘴,郁南吸溜進去,人也撤了,擡手摁響了他床頭的鈴,楚究落得一場空歡喜。
郁南:“點滴打完了。”
楚究:“……”
郁南把剩下的半個砂糖橘塞進他嘴裏,笑道,“用嘴喂,你受得了麽?”
楚究咬着橘子,只能在心裏感嘆一句,身體真的是革命的本錢。
他現在這樣,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楚究:“你等着,等我出院,我就……”
郁南笑了下,打斷他戲谑道:“你就什麽?”
“想知道?靠過來。”
郁南很配合地靠過去,耳朵停在楚究嘴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你說,我聽着。”
楚究咬耳朵低聲調情:“操你,讓你三天下不來床。”
郁南笑了下,轉過頭看着楚究。
他方才眼底的紅還沒褪去,杏眼看人時又純又欲,看得楚究血壓飙升。
郁南蜻蜓點水一般親了下他的嘴唇,低聲道,“好啊,我等着挨你。”
楚究腦袋裏的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