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信任崩塌

第47章 信任崩塌

教學樓旁停放的警車成了顯眼的存在。來來往往經過教學樓的人都會下意識多看兩眼, 大家心裏清楚,最近鬧得人心惶惶的墜樓案截至目前官方還未給出任何調查結果。校方,學校老師和學生, 或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衆多猜疑。

“現在什麽意思?”南佳看走在前面的兩位警察, 莫名覺得可笑。突然來學校找她,當着全班人的面叫她出去,現下出來了又不說明原因, 如今警方都是這麽辦案?

顧嚴正想開口解釋, 先走到警車旁打開車門的高個子警察開了口:“需要你和我們去局裏一趟。”

“我配合你們調查無可厚非,但墜樓案與我無關,你們貿然接我離開學校, 既沒有征求我監護人同意也沒有老師陪同, 就算你們是警方, 我也有權利懷疑你們是否會威脅我的安全。”

她說這話時态度不亢不卑, 比起同齡孩子遇上此類事情, 警察接二連三找到學校, 多半是會害怕和焦躁。

顧嚴身為班主任,該站出來的時候總不能一直裝死,一邊是自己學生,一邊又是警方,說話分寸要得宜,思杵片刻, 提了一個折中的法子:“警察同志, 我是這孩子班主任, 你們把她帶去局裏問話是你們的工作, 但我身為孩子在校的老師,還是希望可以陪這孩子一起過去你們看行不行?”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站在副駕駛的那位輕輕點頭同意了顧嚴提議。

南佳跟在顧嚴身旁,低聲表達感謝。

顧嚴輕輕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別擔心,就是帶你去問話,發生命案相關人員肯定是會隔三差五叫去問些事情,一來是他們工作二來是希望能再激發目擊者回憶有沒有遺漏的信息。”

“謝謝顧老師。”南佳趁兩位警察彎腰上車的間隙拉住顧嚴,極小聲詢問,“老師,謝婉寧轉校和這件事有關系嗎?”

顧嚴微微側臉對上她似在尋求真相的眼眸,有點意外:“她轉學的事情挺突然,我是接到了她家長的電話。”

“可我記得學生手冊最後一頁有關退學和轉校需要辦理很多手續,必須提前一個月告知校方,謝婉寧之前并沒有提過有轉校念頭,她的手續怎麽辦理的?”

顧嚴被問住了。謝婉寧轉校的事情他并不是直接處理人,甚至是最後一個“被告知”的知情人士。校領導晚上十一點多打來的電話,通知他三班一位名叫謝婉寧的學生已經處理好了轉校相關手續。他原本打算問怎麽回事,畢竟好好的一個學生突然轉校,倉促不說,未免着急的有點奇怪。

校領導當時回了他一句話:做好自己該做的。

南佳注意到顧嚴似有難言之隐的沉默。答案顯而易見,謝婉寧轉校是出于某種迫不得已的原因,但這個原因看樣子顧嚴并不清楚,他只是三班班主任,就像學生們在學校多是聽班主任的話做事,他則需要聽校領導的安排。

坐上警車,南佳能感覺到前排副駕駛的警察一直在透過後視鏡觀察她。她明明是事件無辜牽連者,現如今倒有種事件參與者的錯覺,成了下一秒可能會拿刀行兇的嫌疑人,要這樣處處提防。

車子并非前往新城區派出所,而是上了高架橋往市裏去。南佳猜測他們是要帶她去市刑偵局。

顧嚴平素裏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這是第一次坐上警車,雖說是陪同學生,但心境多少有些變化,說不緊張是假的,只是面上得保持鎮定,不能讓身旁學生覺得他這位班主任信不過。

市刑偵局年前換了地方,地圖顯示在市區範圍實則更靠近邊緣,環境倒是很好,車流量少。

南佳透過車窗看見了等在大門前的羅頌,不過陳鋒并不在。

“羅警官在也算熟人了,待會兒你別緊張,照實說就行。”顧嚴輕聲安慰,不忘提醒該下車了。

兩位警察下了車後和羅頌說了幾句,便進了樓裏不知去忙什麽了。

“顧老師。”羅頌走下臺階主動和顧嚴握手,“你也來了。”

“羅警官,我這人說話直就不和你鬧些虛的了。”顧嚴順着剛才兩位警察離開的方向下巴一擡,“警方辦案情理之中,不過你和陳警官那天去的時候穿便服,顧忌在學校,今兒去的兩位穿着警服找我要人的時候,陣仗大的我都以為南佳是不是犯事了。”

羅頌聽出話中暗指,再次伸出手表達歉意:“這事是我沒安排好,兩個都是新人,還有很多要學的,回頭我肯定說他們。”

話說到這份上,顧嚴不好再苛責,向南佳招招手示意過來。

“羅警官。”

“南佳今天叫你過來是因為這個案件有了進展,我們和你需要确認一些事。”

“陳警官呢?”

大約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陳鋒,羅頌身為陳鋒的師父,刑偵隊隊長,多少有點沒面子。這就好比有人當着你的面說你能力不如徒弟。

“他臨時有事,先進來吧!”羅頌沒再耽擱,轉身走在前面帶路。

詢問室是一間六平方米大小的屋子,往裏走除了一張辦公桌配備了兩把椅子,正對面是一個詢問犯人的特制椅子。剛走進去,那種壓抑的氛圍很快讓人不适。

羅頌和坐在桌前記錄的人招了招手。人走了,由他親自關了門。

“我不是犯人。”南佳盯着前方等待她坐上去的椅子不禁皺眉,“我是來配合警方工作,不是被你們審訊的涉事犯人。”

羅頌知道她在介意什麽,将辦公桌旁另一把椅子端出來放在桌子對面,“坐吧。”

南佳沉默幾秒,将椅子往前挪動幾分,和剛坐下的羅頌僅隔着一張桌子距離。

羅頌對她的行為看了幾秒,允許她這麽做了。翻開桌上記錄本,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你和陳鋒說的事我都知道了。”羅頌捏着筆擡頭看她,“但你說的那些事僅僅是口頭說法,有實質性證據嗎?”

南佳懷疑自己聽錯了:“手機錄音你們沒有聽見嗎?姜祁聞綁架我,當時說的那些話是有涉及這次墜樓案。”

“關于綁架你這件事,我們事後有去了解,姜祁聞本人承認自己做了這件事,但不承認是綁架,只是因為和你在體育課上鬧矛盾,他覺得丢了面子,于是叫上身邊朋友做了這件事。”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綁架,你們就信了?他說的話算證據嗎?如果僅憑他的話都可以作為證據,我告訴陳警官的話一樣可以。”

羅頌聽着她的話眉頭緊鎖:“那好,你現在回答我,姜祁聞對你做的事情是否造成你受傷?”

僅一句話,堵住了南佳接下來想質問他的每一句。她忘了對方從事的工作,更忘了凡事講究證據和造成的結果。她沒有受傷,即使當時手腕破了點皮現在基本上也看不出什麽了。姜祁聞的說辭有诟病卻也無法對此論斷他做的事就一定是綁架,他可以有諸多說辭推卸責任。

羅頌觀察她慢慢沉默的臉,語氣緩了幾分:“的确構不成綁架,對方如果聘請律師和你打官司,他們完全可以說并未對你造成傷害。”

“但當時他将我一個人丢棄倉庫,我的手腳都是綁着狀态,如果不是碰到好心人,我可能會在那裏待上許久都未必被人發現。”

“據我們調查結果,姜祁聞說自己後來有回去找你,但倉庫并未有你身影,他出去找了許久都沒有看見你,因天黑他只得放棄。”羅頌用筆帽輕輕敲響桌子,“他第二天早上有去找你是嗎?”

是林思瓊執意要送她上學那天,當時遇上了姜祁聞。他根本不是過來看她有沒有出事,他這人一定有目的而來,不會單純好心過來看她,若真是像警方所說,後來他又回來尋她,在明知她家住處的前提下,既然沒找到她,難道不應該去她家看看是否回了家?還是出了別的事?

她沒正面回應他的話,羅頌心中也有了大概,“所以綁架一說還有待查驗,不能憑你一面之詞就斷定姜祁聞對你是綁架行為。”

“羅警官,你今天叫我過來到底是要我配合墜樓案調查,還是來洗清姜祁聞嫌疑?”

羅頌握筆的手不經意捏緊,一秒後恢複如常,松開筆,緩緩靠向身後椅背,“既然你把話挑明了說,我也沒必要隐瞞你,關于你和陳鋒說的那些事,不具備指控姜家姐弟涉嫌墜樓案。”

有那麽一瞬間,南佳懷疑世界歸于了安靜,周圍沒有任何聲音,她看得見羅頌一張一合的嘴,聽不見他說的每句話。

她霍然起身,椅子被她起身時帶倒,刺耳的碰撞聲引來了外面人注意。他們推門而入,确認是否有人受傷,注意倒在地上的椅子,大概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羅頌擡了下手,門重新被關上。

“那天我取校服親眼看見吳願被綁着鎖在洗手間裏,羅警官你覺得這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事嗎?”南佳漸漸失了以往冷靜,“你們只要調查那天的監控視頻,往前查,我不信查不到在我之前,吳願到底和誰接觸過!”

羅頌察覺她有點激動,雙手慢慢擡起懸空在桌子上方,“你先別激動,有什麽問題都可以解決,我現在就是在幫你解決陳鋒告知我的事。”

“好,你說姜祁聞綁架案不成立,那我們家燒烤攤被人惡意找碴,姜羨親口承認那些事都是他們做的,你們有去調查嗎?”

“在你們家燒烤攤鬧事的那夥人已經找到了,”羅頌将手機點開推到她面前播放,“對方承認自己喝了幾瓶酒有點上頭才動的手,目前派出所那邊已經按照規定對他進行了拘留,你媽媽的醫藥費對方承諾會給。”

孤立無援。

這是南佳當下唯一的感受。

所有指向性明确的證據都成了猜想或沒有實質性意義。姜祁聞說的每句話,姜羨做的每件事,吳願的慘死……這些都好似一夜間成了她頭腦中臆想的事情。

陳鋒……

“我要見陳鋒!”南佳嗓音尖銳,“我要見陳鋒!他明明告訴我這些證據可以證明他們與此事有關!”

羅頌驀然起身,用力合上記錄本,發出沉悶地響,“你搞清楚一件事,現在是我在問你,案件也是我負責,陳鋒他已經去了外地處理案子,聽懂了沒?!”

這一吼成功讓她冷靜下來。昨天才來找過她的陳警官現在去了外地,一切發生得太過巧合。她選擇相信陳鋒,結果呢?他将這件事全權交給羅頌,讓她可以相信他的話,只怕也是為了哄騙她說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她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人耍得團團轉,還覺得對方是可信之人。

如何出了刑偵局南佳不記得了,只記得顧嚴和其他人一起沖進詢問室,将她和羅頌強行分開。寫着“公正”二字的記錄本上有一小攤血漬,羅頌捂着傷口,在旁人簇擁下離開了詢問室。好端端的詢問變成了“兇案現場”。顧嚴再三表達歉意,刑偵隊的人轉達了羅頌的諒解,他領着南佳急匆匆離開。

路上,顧嚴從‘驚魂事件’中稍稍緩解,身為老師更身為長者,有些話必須說:“南佳,我原以為你是性格穩定的人,你看看你辦的是什麽事?”顧嚴一想到當時所見,今晚回去都得做噩夢的地步,“人家是刑偵隊隊長,你居然拿筆紮破他的手,幸虧羅警官反應迅速,要是再鬧大點你和我今天都不用回去了。”

南佳低頭跟在顧嚴身後,耳邊傳來他絮絮叨叨的話,她聽不進去也不想聽,腦海中一直重複着羅頌盯着她時一字一句告知的話。他關上了錄音筆,将筆帽套好,一切本該用于記錄的東西全部在他的命令中關閉。

“不要總以小人之心猜測所有人,他們固然有錯,難道你就沒錯嗎?”

“後街生意攤這麽多偏偏找的是你們家麻煩,難道沒有想過你母親當時的态度是否友善?”

“據我們調查的結果,你在學校沒有朋友,獨來獨往,大家對你的評價也并不是很好,說你性格傲不願意和他們多說話,說你不合群每次有什麽聚會從不出現。”

“對了,還有一條,吳願生前接觸最多的人是你,她遭遇的一切也都被你碰見,按照你推測姜家姐弟倆的行為,你是否也有作案嫌疑?否則為何吳願發生諸多不好的事情時,你總在現場?”

“最後,根據派出所那邊給我們的最新消息,你的父親徐與是一名賭徒欠了不少錢,你們一直咬着姜家不放,是不是為了別的?”

餘下的話南佳不記得了,但這幾句每一個字眼都在往她心窩子戳。她站在羅頌面前就像一個小醜,名為請來配合,實則将她視作嫌疑人。關了所有設備,毫無顧忌問出難聽的問題,和他那日在學校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試圖将她逼進無門的困境中,讓她無法辯駁或是有旁的目的。

總之,那一瞬間,她徹底失控。

她不允許任何人對林思瓊、對她言語羞辱。

再然後呢……

沖進來一群人,像是一早埋伏好,只等她自投羅網。

作者有話說:

羅頌都市篇會有交代

男女主感情線都市篇會多

劇情快交代完了,剩下會在都市線中慢慢遞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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