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被人威脅
第50章 被人威脅
一段充滿血與淚的往事僅僅兩個小時講述完畢。南佳手裏的咖啡已經涼了, 指腹靠近杯身,不似剛才暖意。亦如她平靜訴說完過往,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盤子裏的蛋糕已經被阿熙用叉子戳得失去原來的形狀, 她不停吞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安慰到南佳或是聽完一段往事後該給出的正确回應。她的人生尚算完滿, 也曾遭遇過來自生活的打擊,對比之下, 她所經歷的只能稱為小事。
“後來林阿姨還是……”她沒敢将問題問得太過直白,無疑是傷口上撒鹽,但故事在那場意外中戛然而止, 她承認她有關心的成分也藏着些許好奇。
南佳将面前咖啡杯挪遠, 緩慢靠向身後椅背,偏頭看窗外空無一人的街道,大面落地窗反射出她的身影, 單薄消瘦。
“對不起, 我不是非要打聽, 你不想說的話……”
“我和她的血型本就不同, 即使去了醫院也提供不了, 後來有愛心人士施以援手, 但傷勢過重搶救失敗。”
阿熙料到了結果,親人的離世對生者而言是最大的打擊,會讓人失了半條命,更會逼瘋一個人。南佳選擇複仇這條路最大原因來自林女士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離世。
“不過你怎麽确定林阿姨離世和姜羨有關系?”
“沒有先報警而是先打的急救中心電話,二院第一時間采取急救,當時警方還未趕到, 我母親身上的相關物品由醫院護士裝進了塑封袋裏, 那段時間崔阿姨和我母親電話聯系相對頻繁, 院方第一時間打給的是她, 她趕到醫院後,護士将東西交給了她。”
阿熙聽得雲裏霧裏,以她理解能力暫時無法消化這麽多盤根錯節的故事線,只能憑着聽到的內容慢慢追問:“好奇怪,如果是姜羨所為,按理來說林阿姨身上當時所帶物品應該都會被毀壞吧?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演的?怕留下犯罪證據。”
南佳将挪走的咖啡重新端起淺抿一口,涼意瞬間清醒大腦,也讓那點困意徹底沖散。阿熙還在等她解惑,看她眨了眨眼,輕輕叩響圓桌,“咖啡涼了。”
“沒事,我喝涼的……”阿熙一口入腹,冷得她渾身打顫,“這麽涼你怎麽喝下去的?不行我得讓店員加熱。”她作勢要将南佳的咖啡一并帶去。
“不用了,我一會兒還需要去一個地方。”南佳将咖啡挪至左手邊。
事情還未說完,阿熙滿腦子都是真相二字,原本打算起身去找店員,這會兒又坐回原位,催促南佳說完。
“破壞手機和其他物品勢必會引起警方注意,猜測并非意外而是人為,他們不會這麽蠢,自己給自己找事,最穩妥的辦法是清理現場,将手機裏可能會留存的證據删除,僞造意外的假象。”
阿熙微張唇,意外南佳會推測到這些,更确定以自己的智商別說是複仇,可能到現在都以為是意外死亡事件。
南佳注意到阿熙快跟不上她節奏的前兆,她試圖讓接下來的話說得更通俗易懂:“我在衣服裏找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手機號,為了保險起見,我去了公用電話亭打了這通電話,但對方沒接,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态,正常來說一個人就算再忙不至于在接到一通電話後立馬關機,很明顯有不可告人的緣由。”
“那後來你怎麽确定手機號是姜羨的?”阿熙搖頭微微嘆息,“我才發現對你的了解知之甚少。”
“你不需要了解我。”南佳将杯中冷咖啡一飲而盡,店內空調的溫度只能暖身卻不能暖心,就像咖啡入腹的瞬間,冰冷鑽入心頭,除了讓人清醒更能讓人記住,“後來我委托一位朋友查清手機號使用人就是姜羨,而根據崔阿姨所說我母親離開前曾在院子裏給人打電話,事後手機裏并沒有這通電話記錄。”
阿熙剛想問會不會林阿姨打過去的人不是姜羨而是別人?這個問題還沒宣之于口,南佳察覺出她的疑惑,“通話記錄沒有了,其次這個手機號在第二天注銷了,試問如果清白,何必做這麽多?”
淩晨四點,聽了一段對她而言除了炸裂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故事,阿熙腦子是懵的。一直以來她清楚南佳是要報仇,內裏事情并不清晰。那時候她覺得會不會是南佳心中仇恨過重,曾動過勸說她放下仇恨展開新生活的念頭。此刻,除了懊悔,還有被自己想法蠢哭的沖動。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原來這句話不是刻薄和冷血,是經歷者遭遇一切後,發自內心的真言。
故事未完待續,南佳起身和她作別:“我去見一位朋友。”
阿熙從不去過問她要見誰,要去做什麽,她們之間通常是有事才會聯系的狀态。她很清楚南佳願意告知她過往不是出于信任,而是讓她知道,她接下來要做的事稍有不慎會惹上大麻煩,她不是同一個人談起痛苦經歷,而是提醒她是走還是留,在這家店裏不是單純喝咖啡和見面,她把選擇權、決定權一并交給她。
偶有一兩輛車駛過,車輪胎壓過雪水,濺起一片,昏黃的路燈下白雪紛飛。南佳撐開傘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豊市冬天最冷的時間段在淩晨兩點到三點,她曾在夜班結束後,裹緊身上本就不厚實的衣服試圖抵禦冷冽寒風,漸漸地,習慣了深夜行走在街道上,明明臉已吹得冰涼,但一想到姜羨,渾身血液似在一瞬間火熱。
沿着街道一路向右,穿過肮髒的巷道,走下臺階,輕車熟路推開一扇正在經營的網吧玻璃門,和留守在櫃臺的男人對視一眼,他輕輕點頭。
南佳上了二樓,樓上不少人包夜,在二樓走廊站着的男人扔下手中煙頭,迎面走來。
“你先過去。”
“好。”
她沒問緣由。因為清楚和他們打交道過分聰明不是好事,裝聾作啞既能得到自己想要又能平衡彼此關系。
穿過走廊,繼續向下走,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種滿綠植的院子出現在眼前,此刻燈火通明,看守的人見到她來伸手邀請她往裏走。
七拐八繞的路線需要有人帶領才能走的順暢,第一次來的時候南佳記住了路,但她清楚和誰在打交道。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以記性不好為由,每次過來由人帶路,借此打消女主人對她的戒心。細節決定成敗,更何況混跡于灰色地帶的女人不好糊弄。不出衆是明哲保身的最佳辦法。
比起院落的素雅,屋內裝修則富麗堂皇得多。南佳一如既往坐在沙發上靜等女人到來。保姆按照該有的待客之道接待,暖身的姜茶放在茶幾上,配上一盤精致的甜點,的确讓人食欲大開。
“什麽時候到的?”女人脫下身上大衣交給前來搭手的保姆,曼妙身材盡顯,一身考究的寶石藍長款毛衣裙,腰間用絲巾随意系着,勒出纖瘦的腰。
南佳起身淺淺笑:“剛到。”
女人向她溫柔招手:“坐下,客氣什麽。”
客廳有跟随她一起回來的打手,站在那兒等候發話。女人秀眉微蹙:“你們先出去。”
南佳等人走後方才開口:“莉姐,是有事嗎?”
“賭場來了幾個鬧事的人,不要緊已經擺平了。”莉姐從抽屜裏取出一包煙扔在茶幾上,“介意嗎?”
“習慣了。”
“差點忘了,你之前工作環境惡劣得多。”莉姐随手點了一支煙,夾在兩指間,慵懶靠着沙發,細長的腿微微交疊,“說吧,你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
南佳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聰明人,若她真要計較自己未必是她對手,所以和聰明人說話拐彎抹角只會适得其反。她将一張照片放在茶幾上推到女人面前,“鬧事的人裏有這位嗎?”
陳莉盯着照片中頗為熟悉的臉,将手裏的煙扔進煙灰缸摁滅,淩厲的眼風掃過去,“算計我?”
“談不上算計,但的确是有意安排。”南佳看着照片同她解釋,“照片上的人是我名義上的養父,他叫徐與,我希望莉姐能幫我個忙,最近這段時間他要多少籌碼都放給他。”
陳莉拿起照片端詳,照片上的男人比今晚見到的本尊顯得年輕些,不過通過輪廓和眉眼不難看出是同一人。她将照片放回茶幾退回去,“你要知道我放碼可是明碼,是你打工掙不來的錢。”
“一個億。”南佳将照片重新推回,“慢慢放給他。”
陳莉眼睫微垂,一時難以分辨面前比她年紀小做事卻格外沉穩的女人,她們之間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縱然她管着手底下不少人,但眼前的女人一舉一動皆透着神秘。她知道她會言出必行,最後能交給她一個億,不過這錢是否合理則另當別論。
她不似以往幹脆,南佳猜到了她的顧忌,從容解釋:“錢來得正規,不會讓你受牽連。”
“附加一條。”陳莉接過照片,“小義期中考成績年級前二十。”
南佳能聽到附加條件不意外,陳莉向來是在不虧本前提下再賺一筆的人,但對外再怎麽強勢的女人為人母後,放在第一位的永遠是孩子。小義成績平平,家教老師換過好幾位,成績或多或少有所提高,可惜效果稍顯不如意。
“成交。”除去給宋淼淼補課的時間,南佳再輔導一位問題不大,時間上可以忙過來。
該說的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南佳擡眸注意牆上時鐘已經是早上五點半了,而她因着咖啡作用,困意不明顯。
“莉姐,之後的事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陳莉轉道去剛才取煙的地方拿了兩部手機,“很安全。”
她們對視一眼,清楚彼此對話隐晦的暗示。南佳接過手機,“謝謝。”
從靜園出來,東方微微發白,原本寂靜的街道兩旁陸陸續續迎來了做生意的攤販,推車、搬運的嘈雜聲拉開新的一天的帷幕。
南佳穿過擁擠的人群,伴随販賣蔬菜和卸貨的吆喝聲走進了一處光線昏暗的巷子裏。她緩緩蹲下系好鞋帶,下一秒閃身躲進轉角處。
安靜的巷子傳來細碎地腳步聲,那人來到轉角,打算跟進去的剎那間,脖子驟然出現一抹冰涼,一步步逼近。
“為什麽跟蹤我?”
那人掙紮幾下想逃。
南佳手上力道加重,似要刻進對方肌膚,“這是刀片,你最好回答。”
那人聽到刀片後掙紮動靜小了些許,短暫沉默後,成熟的女聲從她喉間溢出:“我沒惡意,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那個人。”
“誰?”
“南佳。”
她收了手上謊稱是刀片的銀行卡,松開女人,“你認錯人了。”話落,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但如果我把這些照片交給姜家人,他們會告訴我你是誰。”
南佳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女人手中似乎舉着某樣東西,光線昏暗,視線受阻,但直覺告訴她,那人手上的照片對她很不利。
十年前她處于被動位置,從那以後她清楚人一旦處于劣勢,無論做什麽說什麽都将沒有談判的優勢,還沒開始即為輸。
“姜家?”南佳慢慢往回走,“豊市這麽大姓姜的少嗎?”
“你不用和我打馬虎眼,”女人打開手電筒對準照片,“這就是你。”
照片中的人的确是她,但她每次去的時候都刻意打扮過,甚至挑選的時間段從不重複,饒是如此依舊被有心人發現,看來刻意做某件事,終歸是藏不住。
“拍的不錯,”南佳從她手中抽走一張欣賞,“所以呢?這些照片代表什麽?”
“說明你是故意裝扮成這樣去姜家,雖然你每次沒有露出馬腳,但後來我察覺出不對勁,留意了你許久。”
南佳輕笑:“你想拿這些照片勒索?還是覺得憑幾張照片給我定罪?”
女人捏緊手中照片,中途她跟蹤丢了,幸而又碰上了,想過彼此見面後會說的每句話,原以為憑着照片會占據主導,但從目前來看情勢于她而言不太妙。
“這幾張照片都是背影居多,唯一一張還是我的側臉,但拍攝清晰度低,衣服顏色相同,可見是同一天拍攝。”南佳将手裏照片塞回女人手裏,“你并沒有留意我許久而是那天刻意從我身旁經過,裝作袋子破損撿東西,從而确認我是不是你照片中的人。”
女人緊張吞咽,那天刻意的行為竟被識破,關了手電筒怕被發現更多端倪,将照片塞進口袋,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就算你說得對,只要我把這些照片拿給姜家人看,他們一定會對你留意,不管你想做什麽都會前功盡棄。”
這麽多年來,無論是過去經歷或是打工時遇到的苛刻老板,奇葩客人,抑或是職場明争暗鬥,明晃晃威脅的話,旁敲側擊的敲打,南佳聽過太多。比起過去接觸到的那些人,眼前證據不足全憑說話氣勢以求恐吓她的女人,南佳并不放在眼裏。
“請便。”她越過女人的肩看向身後忙碌的攤販和倚靠在牆邊的綠色小推車,“這個點買菜價格更便宜,你再耽擱就得付一倍價格買了。”
女人神色微異,轉頭看剛才着急追人随手放在牆邊的推車,驚訝她細致的觀察力。自認為準備齊全的交鋒在她三言兩語中潰不成軍。眼睜睜看那道纖瘦的身影漸行漸遠,她往前走幾步,試圖讓前方離開的身影聽見。
“吳願!”女人胸口起伏明顯,“既然你曾幫過她,為什麽後來卻不願意證明她不是抑郁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