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柳林與在家沒有等多久, 那只大狐貍就來了。

它和送小娃娃過來時一樣，嘴巴裏依舊是叼着一塊獸皮，裏面沉甸甸的, 獸皮表面上都被壓出了小爪子印子、小屁股印子等等。

裏面還在蠕動, 有幾只活物。

柳林與好奇地看着那只獸皮包裹, 它發現這只大狐貍真的很聰明, 知道要給小孩子穿獸皮取暖, 也知道用獸皮當作是包裹來運送孩子。

秦衍從院牆上跳下來, 輕輕松松落到了相府裏。

小少年的身邊站着好幾個仆從, 他們已經被告知了大狐貍的存在, 此時都圍在自己少爺的身邊, 生怕這只狐貍牲畜突然攻擊人。

各個下盤紮實, 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大狐貍的眼睛從他們的身上一瞥而過，沒有過多的關注。

它落到地上就将嘴巴裏叼着的獸皮輕輕放到地上, 一會兒就從獸皮裏冒出來幾只小狐貍腦袋。

嘴巴裏發出軟軟軟的哼哼唧唧, 大大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們看, 目光裏滿是好奇而沒有一點懼怕。

一看就知道是膽大的小狐貍們。

在柳林與懷裏的小孩子一看到自己的爹爹和哥哥姐姐們, 頓時也興奮起來。

他在柳林與的懷裏一扭一扭的，小手往狐貍們的方向去伸，顯然想要到它們那兒去。

小狐貍們也瞧見了自己的弟弟, 根本不消秦衍說, 就一只只往弟弟那兒爬。

嘴巴裏發出“嘤嘤嘤”的呼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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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嘴巴裏也發出了一模一樣的狐貍叫。

幾個仆從一開始見到這麽多的小狐貍還正啧啧稱奇，在聽到小孩子也發出同樣的聲音後, 心中彌漫上來一股荒誕感。

怎麽會有小孩子能發出狐貍叫呢。

他們來的時候相爺沒有和他們全說, 只說什麽都不要管, 什麽都不要問，保護好少爺, 也看着那只狐貍。

秦衍不管周圍的人怎麽想。

他盯着柳林與的臉，好在對方在見到小狐貍們時沒有變了臉色，照舊是願意飼養它們的。

這時秦衍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年頭的鏟屎官不好找，這麽貼心還有錢的更不好找。

柳林與蹲下身，一只小狐貍沖到了他的腳邊，見到他突然蹲下身，連忙一個急剎車。

幸好發現及時，沒有用到臉剎。

小狐貍的耳朵往後飛，小嘴巴咧開，露出了自己的兩顆尖銳的犬牙，但它沒有攻擊，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了“嗚嗚嗚”的警告聲。

柳林與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第一次養小東西。

那女人不肯讓男人們飼養除了她之外的動物。

他不養還好，一養就養了六只。

柳林與心中感嘆了一下，朝着小狐貍伸出了手，緩慢地在小狐貍的視線裏往它的小腦袋上伸。

小狐貍的腦袋壓低了，整個身子都警惕起來，害怕他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其他幾只小狐貍也飛快趕到，它們沒有湊得太近，都在小狐貍的身邊蹲着，想要看看會發生什麽事情。

但柳林與的周圍平和，沒有散發出攻擊的意味來，在他的手快要落到緊張兮兮的小狐貍時，旁邊蹲着的一只小狐貍突然站起來，兩只前面的小爪子扒拉在地上，屁股撅起來做了個拉伸手手的動作，又把上身擡起來，往下壓腿，下身也拉伸了一下。

舒服好了，再往前慢慢扒拉，直接将自己的小腦袋往柳林與的手掌底下湊，好叫對方摸一摸自己的腦袋瓜子。

小狐貍們平日裏就喜歡叫小孩子摸摸它們的腦袋和下巴的位置，好叫自己放松放松。

腦袋上全是舒服的開關，小孩子還沒撸幾下，手心裏的小狐貍就已經閉上了眼睛，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舒服聲音，動聽極了，這是對他手法的肯定。

柳林與沒想到有小狐貍膽子這麽大竟然往自己的手心裏面湊，小少年嘴角彎了彎，手也拐了彎，伺候起這只膽大的小狐貍來。

他此前沒有撸過小動物的經驗，但是沒有關系，小狐貍會自己把腦袋往他的手心裏面送。

他只要手指動動就可以了。

他抓了幾下，也找出了門道。

差不多知道了狐貍的癢點在哪兒了。

周圍的小狐貍們見到老三被撸了腦袋，很是心動，老大也忍不住貼了過去，它動作快，蹭到了小少年另一只沒有摸狐貍的手。

柳林與低下頭瞧見了。

他忍不住又笑了下，現學現用，将小老大也給摸得舒坦極了。

這些小狐貍們徹底是跑開了矜持，急切地湊了過來。

而秦衍只在一旁蹲着看，心中也是高興。

旁邊的幾個仆從看着啧啧稱奇，已經想好了等下到了吃飯的時候要跟旁人如何說。

至此，狐貍一家六口正式在相府安了家。

因為狐貍一家來了，小少年便讓廚房多做了些肉食，好叫狐貍們吃。

小廚房将狐貍們中午的飯菜送了過來，一大盆的肉放在地上，小狐貍們跟秦衍湊過去大吃特吃。

吃得頭也不擡，嘴巴裏都發出了“嗷嗚嗷嗚”被餓狠了的聲音。

看的人心裏頭一陣發軟。

柳林與蹲在旁邊看它們吃飯，小孩子也要湊過去跟爹爹它們一起吃，但被柳林與抱住了，他拿了個小碗，裏面都是和狐貍一樣的肉，當然還是要更好些的，柳林與就用小勺子舀一點往他的嘴巴裏放。

小孩子乖乖張開了嘴巴，把肉給吃下去了。

柳林與仔細看看小孩子的嘴巴，和普通的小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這一頓飯狐貍們吃得很是滿意。

柳林與又連忙安排人去做給小狐貍們玩的玩具，還有幾個窩，好叫它們睡覺。

秦衍聽到了一陣熨帖，只覺得這個小鏟屎官真好。

柳林與的一個姐姐養了兩只貓兒，他特意去姐姐那裏詢問了貓兒要怎麽養。

姐姐有些驚訝，倒是也說了很多的細節。

比如吃飯、清理、睡覺等等。

這些都是柳林與此前并不知情的東西，他聽得很是認真，将姐姐說得每一個字都聽進去。

惹得姐姐笑個不停，還說什麽時候去瞧瞧他養的狐貍。

柳林與說随時都能來。

柳林與是相爺最寵愛的兒子，他那裏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不到半天的功夫，整個相府裏人盡皆知。

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小少爺的院子裏養了五只狐貍，還有那個早上撿到的孩子。

不過那孩子也不是撿的，他是相爺的妹妹的遺孤，見都是孩子，小少爺又喜歡，想要照顧，這才送了過去。

養在了小少爺的院子裏。

他們從中更看出來老爺對小少爺的寵愛。

而其他的少爺小姐們都被老爺訓了，這其中的差別更大了。

相府的人做事快，天黑之前需要的東西都已經送過來了。

有給小狐貍磨牙的東西，也有幾個小窩，一個個可上心了。

連小狐貍們睡覺用的小窩都分了四種模樣，好叫它們區分開來。

小窩裏面放了許多的棉花，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被子，雖然比較簡單，但都是今天急急忙忙縫制出來的。

下人來問柳林與：“少爺，這些狐貍的小窩們都放在哪兒啊？”

他們想問問少爺放到哪間屋子裏合适。

但柳林與瞧着在地上鋪了一層獸皮上玩耍的小狐貍們，還是有些興致。

他走到從小狐貍們的身邊，伸出了手，一只小狐貍瞧見了，立刻趴在原地，撅起了自己的小屁股，裝作要攻擊的模樣，蓬松的小尾巴甩了幾下，立刻往他的身邊跳。

張開了小嘴巴龇牙咧嘴的，但一口都沒有咬。

秦衍趴在獸皮的另一邊瞧着，渾身的皮毛油光水滑，像是上好的綢緞。

柳林與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秦衍忍不住動了動耳朵，整只狐貍沒有任何的反應。

柳林與聽到下人的話，說道：“放我屋子裏吧。”

下人們忍不住驚訝擡頭看，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柳林與又說，“拿進來吧。”

這下是真的了，下人們立刻将做好的幾個小窩都帶進來，正想着放哪兒呢，柳林與就接過來，他放到他的床邊，那兒也鋪了一塊獸皮，這些獸皮都是秦衍帶過來的。

大狐貍毛多、娃娃多、打獵的獸皮更多。

而且都沒有異味，上面甚至還有太陽的味道。

想來這只狐貍也很會過日子。

這些獸皮足夠将他的房間都鋪滿，不過他沒有這麽做，而是叫人拿下去洗幹淨，看看能不能給家裏的人做點什麽披風，正好冬天來了，可以做披風來保暖。

這些獸皮也不知道秦衍是怎麽打到的，會功夫的仆役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幾眼，裏頭有灰狼、兔子、甚至還有狗熊和山裏可怕的大蟲。

兔子的皮毛最多，都幹幹淨淨的。

他們還看了切割皮毛的邊緣，鋒利非常。

這只大狐貍很是厲害。

秦衍對他們探究的目光毫不在意，它的面前多了一個小狐貍，準确來說是小狐貍的屁股。

老三的尾巴甩動得非常快，嘴巴裏發出了“嗯嗯”的聲音，催促爹爹給它擦屁股。

秦衍：……

它也是醉了，這些小狐貍不會自己清理屁屁嗎？

雖然說在野外也不是沒有清理過，但畢竟這裏這麽多人，它還是要點狐貍臉的。

秦衍擡起毛絨絨的大腦袋，狐貍眼睛在室內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桌案上，它爪子一伸，手裏就多了一張紙，給小狐貍糊在了屁股上。

圍觀的仆役：……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竟然從這只大狐貍的眼中看到了那麽一絲嫌棄。

這怕不是錯覺，怎麽會有大狐貍嫌棄狐貍崽崽的呢。

柳林與忍俊不禁，他又去看一旁的小孩子。

小孩子比他有耐心多了，那麽多的狐貍崽崽纏在他的身上，都沒有哭鬧，表情認真地用自己的小手給小狐貍們撸毛。

手上衣服上全是橙色和白色的狐貍毛，看上去別提有多可愛了。

嬷嬷見他們相府金尊玉貴的小少爺手上都沾上了不知道是否幹淨的狐貍毛，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少爺，要不奴帶它們下去洗澡吧。”

柳林與一挑眉，“洗澡？”

“是啊，也不知道身上髒不髒，順便奴再喊會馴獸的人來，調教調教。”

前面半句他倒是愛聽，後面他就當作是沒聽到。

“這是我養的小狐貍，你讓其他的人來馴？”柳林與掃了嬷嬷一眼，語氣聽不出來什麽。

嬷嬷不吭聲了。

她知道自己多嘴了。

相爺最愛的就是柳林與的脾氣，和以前的他像了個十成十。

做事情說一不二，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思來。

秦衍也瞥了眼嬷嬷，狐貍眼中帶着點不高興。

它的小狐貍就是最好的，它不是在這兒嗎？它的孩子們它來帶。

柳林如說：“帶我去幫它們洗澡吧。”

幾個伺候的人低着頭，沒有說什麽勸說的話。

瞧小少爺的模樣，日後這些狐貍的地位怕是高的。

嬷嬷叫人備好水，就在澡房裏。

小狐貍們都趴在爹爹的身上，小爪子揪着爹爹的毛發，還有的爬上了柳林如的肩膀，被小少年帶着去了澡堂。

秦衍帶着小狐貍們洗過澡，不洗澡的狐貍身上會有蟲子，哪怕用艾草，也無濟于事。

所以它過段時間便會帶着小狐貍們在晴朗的日子裏去河邊洗澡。

小狐貍們很乖，它們一開始有些害怕，但在爹爹的帶領下，就不怕了，适應了，有時候還會在洗澡的時候玩水。

這種時候沒有一只小狐貍能夠幸存。

柳林與帶着小狐貍們進了澡堂，小狐貍們一看到水就立馬興奮起來。

柳林與很細心，把自己的手放進去仔細感受了一下溫度，看看水溫合不合适。

他感覺不燙，正好，這才對着秦衍一點頭，大狐貍立刻心領神會，“嘤嘤嘤”叫了幾聲，小狐貍們就開始往水盆裏面沖，秦衍立刻避開，防止自己被水濺到。

它還用自己的大尾巴去纏住柳林與的腿，試圖把對方一起往後帶。

但是柳林與不清楚小狐貍們洗澡的“危害”，沒有防備之下，直接被小狐貍們玩水給濺了一身。

他忍不住笑起來，臉上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表情。

小男主被嬷嬷帶過去洗澡，小孩子也不怕水，嬷嬷怎麽動，他就怎麽動，乖得不得了。

只是小孩子的眼睛一直都往姐姐哥哥們的地方去看。

秦衍自己下了水，旁邊的仆從給它搓洗身上的毛發，用皂角打出一點沫沫，給它清洗幹淨。

秦衍很乖，比它的幾個娃娃乖多了。

那幾個娃娃洗是洗，越洗盆子裏的水就越少，全都到了給它們洗澡的仆從身上、臉上去了。

秦衍立刻“嗷”了一聲，小狐貍們萬門的動作都有所收斂，被爹爹教訓了。

柳林與沒有給小狐貍洗澡，他洗的時候正好好的，小狐貍突然尾巴一甩，想要跟他一起玩，就被一旁的嬷嬷給擋了下來。

柳林與讓開到了旁邊。

不過他很快就擰起了眉頭，跟在自己身邊時間挺長的嬷嬷下手重，小狐貍不住發出“嘤嘤嘤”的服軟聲和“嗷嗚”的威脅聲。

甚至試圖去咬嬷嬷的手。

嬷嬷生氣了，想要趁着小少爺看不到，就要去擰小狐貍的耳朵。

柳林與沒看到，秦衍看到了。

大狐貍臉一沉，突然躍起，一爪子抓在了嬷嬷的手上，嬷嬷沒料到，直接慘叫一聲“啊——”，整個手掌都是血，血肉模糊，已經不能看了。

給大狐貍洗澡的那幾個仆役也是沒有料到，更沒有想到大狐貍的力氣比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大，他們差一點被大狐貍帶着就要滾到浴桶裏了。

柳林與聽到動靜驚了一下，連忙去看。

那嬷嬷哭着一張臉，臉上不知道是淚花還是浴桶裏的髒水，整張臉都不能看。

她捂着自己的手，血滴滴答答流下來。

這出意外事故把一起給小狐貍們洗澡的丫鬟們吓了一跳，誰也不敢再動，生怕會被狐貍給抓了。

只有小孩子那裏相安無事，但本來乖巧的小孩子也跟着鬧騰起來，嘴巴“啊啊”的，小臉上竟然能看出來怒意。

柳林與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裏。

他還沒說話呢，那嬷嬷連忙過來求他給自己做主，“小少爺，奴被這畜生給抓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它突然就調過來，奴這手都要廢了。”

嬷嬷還不忘給狐貍們上一層眼藥。

“傷的是奴不要緊，如果是小少爺受傷了，那就是大不敬。少爺，這牲畜實在是危害大。”

柳林與一擡手，有仆從上前捂住了嬷嬷的嘴巴。

大狐貍盯着他看，目光裏沒有害怕，也沒有着急，它很聰明，似乎能聽得懂人話。

柳林與對秦衍招招手，語氣溫和，“她做錯什麽事情了？”

這話一開口，嬷嬷就頓時煞白了臉色，兩手疊在一起不住發抖。

少爺明顯是要這窩畜生的。

秦衍确定了對方不是想對自己和孩子們下手，這才用爪子輕輕推了推那只被嬷嬷洗澡過的小狐貍。

小狐貍期期艾艾湊過去，又忍不住回頭看看爹爹。

秦衍跟在它身後，它小心翼翼用爪子将小狐貍耳朵上的小絨毛撥開，露出了一道紅色快要流血的指甲痕跡。

顯然就是嬷嬷幹的。

嬷嬷一陣膽戰心驚。

而柳林與一聲不吭。

周圍的仆役們也瞧見了那道紅印子，也将狐貍們反應看在了眼裏。

他們覺得這只大狐貍簡直就是成精了，瞧瞧剛剛那威風的樣子，又看看這溫柔小意，啧啧啧，怪不得少爺會喜歡。

柳林與閉了閉眼睛，他知道嬷嬷是不滿。

嬷嬷是他娘親陪嫁過來的，一直陪在娘親的身邊，再看護着自己長大，有這麽一層關系在，嬷嬷在相府裏很得臉。

有時候他要做出什麽事來，對方會勸說幾句，如果還行，那也就聽她的了。

他縱容的态度讓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拿着相府工錢的人，現在來管主子家的事情了。

秦衍将孩子的傷口給柳林與看，看完又将小狐貍摟到了自己的身邊，不讓其他的人靠近。

他大概能猜出來一點。

這嬷嬷的膽子很大，之前和現在都能在對方的面前說上話，用後世的目光來看就是高級保姆。

但對方的态度擺不正了，已經管到雇主家的事情了。

他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個事情。

一個雇主家裏很有錢，女主人天天都喝燕窩，後來才發現，在女主人喝燕窩的時候，他們家的保姆也會給自己做一份。

和女主人一樣的享受。

完全忘記了那是主人家的東西。

還有的保姆在家裏時間長了，就會忘記自己只是一個保姆，會将主人家的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兒子或者是孫子，悄悄讓小孩子按照自己的意思來做事。

看不慣原本的主人。

秦衍的思緒一陣亂飛，另一邊也有了結果。

柳林與沉默下來的面容讓嬷嬷一陣恍惚，覺得面前的這個孩子分外陌生得很，柳林與以前從來都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的，這孩子很聽她的話的。

而事實證明，她不了解現在已經死過一次的柳林與。

自從被那個女人背叛，他現在非常讨厭有人在自己的身邊，妄圖對自己的決定指手畫腳。

“嬷嬷是我母親當年買來的陪嫁丫鬟，一直在這後院陪着我母親，也照顧了我許多年。我看嬷嬷年事已高，不忍心再讓嬷嬷操勞，不如還是禀告父親一聲，讓管家送嬷嬷離了相府，好回到老家安享晚年。”

柳林與看在情面上，不追究對方的責任，但也不會再用她了。

嬷嬷聽到小少爺的話，又望進了小少爺的眼睛，那眼睛幽深得很，跟相爺生氣起來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她一陣腿軟，連手上的傷痕都感受不到痛了。

給大戶人家當丫鬟和嬷嬷，只要不出了大事，是可以一直幹到死亡。

可以說是一輩子的飯碗，大戶人家給的錢也多，足夠她衣食無憂。

而現在少爺竟然為了一個畜生，竟然這麽對她。

“少爺，奴可是一直陪着您長大的啊，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奴在府裏已經幹了大半輩子，您就這麽忍心……”

嬷嬷的話還沒有說完，柳林與便打斷了她的話頭，“如果你不是我娘的陪嫁丫鬟，也不是一直伺候我的嬷嬷，光是你剛剛擰了小狐貍那一下，我就要斷了你的手。”

“我很讨厭有人背叛我。我讓你們給小狐貍們沐浴，可不是讓你們背着我陽奉陰違的。這件事情是小，只是擰個狐貍耳朵，你們可能覺得沒什麽，但日後不保會做出對相府不好的事情。”

柳林與讓她快滾，“大狐貍已經替我教訓了你，我便不再追究。”

嬷嬷面如死灰，手上的疼痛猛然襲來，最後還是沒有撐得住，直接昏死了過去，被一旁聽得滿頭冷汗的仆役們帶了下去。

真不愧是相爺的孩子，這手段、這變臉果然相似。

柳林與解決完了嬷嬷，走到了秦衍的跟前，小狐貍很聰明，似乎知道他幫自己出了一口惡氣，擡起大大的狐貍眼可憐兮兮地望着他，眼睛裏滿滿都是柳林與。

柳林與伸出了手，小狐貍立馬湊過去，用自己毛絨絨的臉頰去碰，眼睛閉起來，嘴巴裏發出了呼嚕呼嚕舒服的聲音。

秦衍在一旁看着，像是一只大型兇猛的犬類，不發一聲，就能悄無聲息地直接把對方給幹掉。

柳林與親自抱起了小狐貍，輕柔地給它洗澡。

他沒有做過，但是他的力度很輕，盡量不讓小狐貍吃痛，而旁邊另外的小狐貍們都湊了過來，想要讓他也幫自己洗澡。

甚至在一旁的仆從懷裏正舒服的小孩子也伸出了小手“啊啊嗚嗚”地叫着，也想讓人抱抱他。

秦衍瞧見小狐貍們都去擠着柳林與，便自己去到了小孩子的身邊，陪在一旁。

它的到來與沉默給了小仆從很大的壓力，手底下的動作更加輕了，生怕叫小孩子吃痛了叫起來，被大狐貍給那麽一下。

不過最後都洗好了。

大狐貍想要抱抱小孩子，但它兩只後腿無法長久站立，便在小孩子對着它張開小手臂的時候，把自己的大腦袋給塞到了小孩子的懷抱裏。

小孩子白嫩的臉頰被大狐貍的毛發蹭過，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狐貍一家洗完了澡，被帶進了柳林與的房間裏。

他的房間裏已經被重新收拾了一遍，地都擦過了，不讓一點灰塵留在地上，沾到小狐貍的小腳丫子上。

秦衍自己找了一個地方睡下來，它睡在門旁邊的窗戶下面。

如果晚上有人欲行不軌之事，大狐貍都有足夠的把握能将對方直接抓獲。

柳林與盯着秦衍看了好半晌，他拍拍自己的床榻，“你要不要上來睡？”

秦衍的幾只小狐貍都在對方的床榻上面打鬧。

這些小狐貍也乖，在被子裏鑽來鑽去，并不會去咬被子和床柱子。

秦衍沒有過去，它直接趴了下來，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對方，管好你自己跟我孩子就夠了。

但是柳林與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他覺得這是大狐貍的報恩，因為他對它們好了一點，願意收留它們，所以大狐貍要保護自己的安全，瞬間就将柳林與的心給感動到都要化開了。

秦衍可不清楚對方的心思。

小狐貍們今天太累了，在床上沒有鬧騰多久，就在柳林與的床上睡着了。

睡姿各異，有頭仰着睡的，肚子都露出來。

還有的側面睡，有的母雞蹲。

最乖巧的還是小孩子，他睡在最裏面，貼着牆睡，那些小狐貍全都團在他的周圍，只能露出一只小臉來。

秦衍姿勢還算是不錯，趴在地上，大尾巴埋住了自己的臉，安安靜靜的。

柳林與看了忍不住眉眼彎彎，将床上的被子整理了一下，好讓孩子們都窩進了床鋪裏，不讓它們受凍。

人生病了還有大夫可以治病，但是小狐貍要是生病了，可沒有人會看的。

被子裏暖和，小狐貍們跟小孩子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更。

小孩子從被子裏爬起來，四只小狐貍又不知道怎麽回事，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床邊沒有人了，柳林與不在屋子裏，而門口它們的爹爹的也不在，不知道是去哪兒了。

小孩子又躺了回去，長久以來的生活讓他習慣了等待，和哥哥姐姐們一起在家裏等着爹爹回來。

小狐貍們也是，沒有一只願意從床鋪裏爬出來。

它們的動靜也小，門口守着的人都沒有聽到裏面有狐貍叫。

秦衍跟在柳林與的身後回來，它現在已經自告奮勇成為了柳林與的護衛。

可以每日都跟在對方的身邊。

柳林與上午帶它出去就是為了這事。

秦衍在相府的衙役們面前好好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身手，惹得相爺連連較好。

柳林與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下來過。

秦衍的動作比衙役們快，警惕心比衙役們高，殺傷力更是驚人，擅長近戰。

并且可以一擊斃命。

除了不是人，其他簡直不要太讓人滿意。

不過不是人也有好處，不是人就可以跟着主子去任何的地方，當一個遮掩人視線的遮羞布。

不叫人看出來什麽。

相爺看完很是滿意，他對着秦衍招招手，秦衍慢慢走了過去。

它的體型龐大，幾乎能和灰狼媲美，身上全是腱子肉，都是長久以來運動而練成的，充滿了爆發力，那眼神淩厲，就像是一只狼。

走路的姿勢更是有氣勢，看一眼就知道它是個寶貝。

秦衍剛走到相爺的身邊，相爺就忍不住對它出了手，摸摸臉，摸摸毛，摸摸鼻子，剛剛還非常威武有氣勢的秦衍在對方的摸摸攻擊之下，一下子就洩了氣，眼睛眯起來，嘴巴咧開，鼻腔裏發出了“嗚嗚嘤嘤嘤”的哼唧叫聲。

簡直和剛剛那只威猛的狐貍不是同一只似的。

相爺越看越是喜歡。

“這狐貍真不錯。”他樂呵呵道。

柳林與勾着嘴角，提起桌面上的茶壺給爹倒茶，他精通茶藝，泡茶一把好手，“那可不，還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相爺聽了更是喜歡，“這狐貍眼光可真不錯，身手厲害，對你也好。你能控住它嗎？”

“它聽話的，這狐貍有靈性，當初它将孩子送過來，我們願意養，它就沒有再回去，一直陪在兒子身邊，昨日晚上就寝，它就睡在門口和窗戶下，聽着外面的聲音。”

柳林與将昨晚的事情講給父親聽，“兒子半夜醒來，還能瞧見它的耳朵是豎起來的呢。”

相爺點點頭，“不錯，這狐貍便好生養着。也不知道那些小狐貍們如何。”

“那些可太小了，還看不出來，不過是這只大狐貍的，也應該差不到那兒去。”

“也是。”相爺又響起來一個小娃娃，“那小娃娃你打算如何？”

“小娃娃既然都是我們家的人了，自然要按照人類的習慣來。這孩子有可能是狐貍撿到的，也有可能有荒誕的來歷，”柳林與假裝懷疑小孩子是狐貍精，但他清楚小孩子的真實原型，“不過還是要讀書認字的。”

相爺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他低下頭去看秦衍，秦衍就蹲在他的腳邊，尾巴甩了甩，臉上面無表情，帥氣狐貍臉，但心中已經開出了花花。

上學好啊，認字好啊。

相爺過了好久，才應道：“既然你有想法了，就按照你的想法來。我這些就不管了。”

柳林與說好。

等相爺走後，柳林與就發現秦衍變得好像更開心了。

身後的尾巴晃動的頻率也增加了。

他心中對大狐貍能聽得懂人話的可能性又增大了幾分。

秦衍之後的日子便是跟在柳林與的身後，他去哪兒自己也跟着去哪兒，自己的孩子們都有對方的人來照料。

頓頓有肉，還有床鋪可以睡，有人給它們做衣服，這待遇、這生活水平可比當初一家六口在山林間生存好太多了。

小狐貍們的身體都長大了一圈，也不知道是吃肉吃的，還是毛毛生長旺盛所導致的。

像是一只只橘色的長尾巴小豬豬。

它們的叫聲依舊是嗲嗲的“嘤嘤嘤”，還是跟奶狐貍一樣的聲音，怎麽聽都不厭煩。

相爺一開始是對這些狐貍不上心，頂多就是喜歡秦衍，但随着他來兒子的院子次數多了，每次看到兒子被那些小東西給包圍在中間，一個勁兒地抱着手，趴在腿上，爬在後背上，嘤嘤嘤地撒嬌，他就有些手癢。

小狐貍們也會好奇地擡起眼睛打量他。

爹爹和它們說了，這個人小狐狐們要離遠一點，因為他怕小狐貍們。

它們不知道這只是秦衍看出來相爺不喜歡小狐貍們而随意找了個話頭跟孩子們說的。

小狐貍們會認氣味，它們聞得出來相爺的身上也有它們所熟悉的柳林與身上的氣味。

所以也會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親近。

所以它們就遠遠地望着相爺。

相爺越看小狐貍就越是手癢。

他清了清嗓子，去看沒有一點想要将小狐貍也給他盤一盤的兒子，“這些小狐貍好摸嗎？一天到晚回來就是摸。”

柳林與說好摸，“像是綢緞，晚上抱在懷裏睡覺很舒服，也暖和。”

他舉了個例子，“我白天寫字手冷了，就可以把它抱在手裏，捂手，過一會兒就暖和了。”

相爺沒說話。

他沒有話說。

他眼睛落在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狐貍身上，目光隐隐露出渴望。

秦衍擡起頭，疑惑地将對方眼睛裏的情緒看了個正着，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想，擰着眉輕輕“嗚嗚嗚”了兩聲，趴在柳林與背上的小狐貍腦袋動了一下，去看爹爹。

它的小耳朵晃動了兩下，确定爹爹的意思後，立馬從柳林與的背上下來，往房間裏另一個“大人物”身邊去爬。

它的動作太突兀了，一下子柳林與和相爺都忍不住去瞧。

相爺望着往自己這邊跑過來的嘤嘤叫的小狐貍，在平靜的外表下，他的手心忍不住出汗。

“這是怎麽了？”他問兒子。

柳林與還沒有開口，那只小狐貍直接一個助跑起跳，直直往相爺的方向掉。

相爺下意識攤開了手掌，一只嫩生生的小狐貍就突然從天而降落到了他的手心裏，也在他心裏頭撞了一下，胸腔整個都要被撞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