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01】

許施然蹲在學校鐵門上，一手握着一個圓球裝飾，另一條腿卡在門的另一邊，做出向下跳的姿勢。

她感到嘴裏叼着的塑料棍在一瞬間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令人幾欲作嘔，就下意識将它吐了出去。她的動作略大了些，腳下的鐵門終于‘吱呀’一聲壽終正寝，猛地向下倒去。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襲上心頭，許施然來不及多想，雙腿用力一踹，身子就向後滾去，沉重的鐵門轟然倒下，碎成了幾段。

許施然的一條腿卡在門縫裏，根本來不及拔出，碎掉的鐵塊就直直砸在她腿上，一瞬間小腿骨上傳來的鈍痛感提醒了她這似乎不是個荒誕的夢境，身下傳來濕漉粘膩的冰冷觸感，濃重的腥臭味在痛覺蘇醒的剎那一同湧上鼻腔，許施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

她坐在那裏，終于有時間打量周圍的環境。原本雕琢精致古樸的鐵門此刻已經碎成了渣渣，門頂上幾個裝飾用的圓球咕嚕嚕滾到了一邊，也鏽成了一坨。地上泥濘濕潤，她甚至看到磚縫裏被壓得冒出了泥泡，眼前一片漆黑，仿佛連一絲光線也透不出來。

許施然是趁大家都在午休的時候爬的學校後門，天氣雖然稱不上陽光明媚，但也絕不至于是現在這樣陰森昏暗。

是幻境嗎？

在她的印象中，基地裏似乎沒有這樣強的精神系異能，養父簡慈也曾令基地裏所有異能強者教導過她，基本路數許施然都能摸清，這并不是第一基地裏的異能者。

簡慈說過，凡幻境總有破綻，精神系異能最大的特點在于目的性，或損身或攻心或窺探，只要施展必有其目的所在，可許施然在這坐了這麽久，并沒有遭到攻擊，也沒有看到別的東西。

是窺探？

她直起腰，扭過身去推卡在腿上的鐵門碎片，鏽跡斑斑的鐵片磨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許施然顧不得小腿上的疼痛和半身濕臭，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雖說如今喪屍已被殲滅大半，各方情況都穩定了下來，但危險依舊存在，許施然時刻不敢放松警惕，忍着皮膚上灼燒的痛意将腿抽了出來，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來，她向後看了看，确定自己應該還在學校。

她面對着一片漆黑幽邃的“牆”，背後是來時路過的小花壇，許施然記得自己那時順手薅了一把綠葉，撒在躺在花壇邊上熟睡的肥貓頭頂，她甚至記得那只貓被花葉驚醒後打着哈欠露出的小尖牙，可此刻望去早已是一片片爛泥，石質的花壇雖說不見腐爛，但也是缺肢斷臂，露出來的爛泥裏連枯枝都看不到。

濃霧沉沉壓下來，許施然只能看到那一小片破損的花壇和糊成一片的小路，她定了定心神，回過頭看向眼前的牆，試探性地撿起一塊破鐵，跨上前幾步小心翼翼地探過去——

那塊破鐵一接觸那道“黑牆”就被卷了進去，她身上剛透出一層薄汗，就聽一道刺耳的警報聲如炸雷般幾乎穿透了許施然的耳膜，她不敢再碰這面“牆”，扭頭就往來時的小路跑去。

急促的腳步濺起點點泥水花，腥臭的味道幾乎無處不在，警報已經平息下來，許施然卻片刻不敢停，一邊觀察四周的環境一邊往學校的幾個出口處挪去。

這裏的整體布局與她記憶中的學校差不了多少，只是原先幹淨整潔的牆面如今都爬滿了污泥青苔，幾處稍大些的裂縫甚至隐隐飄過幾道拉長的小影子，許施然覺得自己并不想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她抄近道走了幾處大門，連較為低矮的食堂邊和花園口都看過了，皆籠罩着那道“黑牆”，她被困在這個地方了。

許施然咬了咬牙，不信邪地轉頭往宿舍樓處跑。宿舍樓直對外界的一條街，沒有圍牆和大門攔着，未必不能從那裏出去，以前學校查的嚴時她就會偷偷從樓上翻下去，窗戶一開就能看到路。

她就近找了條小路，決定先去男生宿舍探探路，兩棟宿舍樓是并列的，相對而言男生宿舍更好翻出去。穿過小路後就是男生公寓，她兩三步上了臺階，擡手就要推門時，心裏卻油然而生一種怪異感，動作不由得停了下來。

許施然猛地後退幾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糊滿污泥的玻璃門，那原本是末世後研究出的新能源感應門，此刻卻髒污到幾乎透不進光，但經受過專業訓練的許施然還是意識到了不對。

那裏——

有個人影。

許施然舔了舔唇，看着那道幾乎融進污泥裏的人影，手向後摸了摸，摸到了一條濕冷堅硬的東西。

現在也顧不得什麽幹淨不幹淨的了，至少它足夠硬，能當武器使。許施然側了側身子，往一邊挪了挪，防止被撲了正面失去反抗能力。

她沉住氣靜待了片刻，門竟然‘滴答’一聲，開了。

許施然：“……”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見到玻璃被壓碎、碎片四濺中沖出一個人或喪屍的畫面，卻沒想到會是這種場景，一時有些遲滞。

大門從正中一分為二，吱呀吱呀地往兩邊拖，仿佛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随時都有卡殼倒下的可能。那正中似乎站着一個穿着黑襯衫的少年，正擡頭看着一個方向沉思，在大門拉開之後才緩緩偏頭看了過來。

他瞳色偏淡，皮膚極白，一頭短發卻漆黑如墨，整個人幾乎透出光來，本該是個清冷淡漠的長相，神情卻顯出了幾分溫吞的柔和，讓許施然莫名想到幼時入睡前窗格裏透出的月光，又像是簡慈房裏挂着的水墨畫，色調單一卻又隐隐透着風骨。

是能讓人見過就忘不了的長相，而且，還是個熟人。

許施然松了口氣，手上卻沒有半點放松，她向後退了退，皮笑肉不笑道：“真巧，謝大美人。”

兩個人稱不上熟悉，但許施然是個見誰都想刺幾句的性子，她扯着唇露出一個假笑，慢吞吞地說：“門開的時候，你應該随時做好戰鬥準備，或者找掩體躲着，而不是傻愣愣的站那。小朋友，你這樣是上不了戰場的。”

謝星淵搖了搖頭，皺着眉說：“我已經将這周邊查探過一遍了，什麽都沒有。”

許施然一頓，收起鐵棍站好，盡量平靜的與他交換情報，“應該不是幻境，第一基地的高手我都過了個遍，沒見過這種路數的，學校周邊都裹了層牆，我最多就能到保安室前，各個出口都封死了，我想看看能不能從學生宿舍的窗戶裏翻出去。”

“我是在午休的時候因為被褥散發出異味醒來的，”謝星淵溫和道：“在确定過不是夢後，我就去相熟的朋友宿舍看了看，什麽都沒見到，之後我轉過了辦公樓、教學樓這些地方，一個人都沒有看到。我想我醒來的房間可能會有線索，剛回到宿舍樓就遇到了你。”

許施然眯了眯眼，半信半疑，“我剛可沒看到你，而且你要回宿舍開樓門做什麽？”

謝星淵說，“我是治愈系異能，能感受到活人的存在。”

許施然不常去上課，除了對謝星淵這位學霸美人的長相有些印象外，其餘可謂是一無所知。她咳了一聲，蹙眉道：“帶路，我跟你一起去。”

謝星淵不置可否，點頭應下，正要轉身帶路時，卻聽許施然道：“慢着。”

他回過頭，就見許施然把棍子一扔，挽了挽袖子獰笑道：“我可信不過你，你們治愈系的防身手段都奇奇怪怪的，你先讓我把你綁起來，我們再說別的。”

謝星淵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錯愕，接着他只覺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轉間就感到自己被推到了地上。這女土匪只在最初難得好心地護了一下他的後腦，下一刻就本性畢露，一條腿用膝蓋壓着他的小腹，一手将他的兩條手臂攏到一起握着，另一只手則在身上摸索着有沒有能綁人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姿勢不太方便，許施然摸索了幾下就原地放棄，轉而抽起他的腰帶來。

謝星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