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09】
也許是考慮到謝星淵的想法,又或許是單純不想在貧民區顯得格格不入,許施然并沒有讓司機跟着,早早就将他打發走了。
但很顯然,她這難得的體貼并沒有什麽用處,貧民區的情況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她和謝星淵穿的幹淨整潔,就已經顯得格格不入了。
許施然側身避開一灘不知是嘔吐物還是什麽的東西,滿臉不忍直視,見安安依舊是木然地走直線,就幹脆把它抱了起來。
謝星淵見這一人一狗都渾身的僵硬不自在,不由得嘆了口氣,伸手去扶她:“你又何必來這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這裏,好像只是突然興起的一個念頭,便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尖,壓都壓不下去,可真來了又不知道做什麽。
許施然的表情有些迷茫,想了想說:“簡叔說以後他退休了,讓我管這一片,我提前來視察一下。”
她皺着眉,覺得這實物跟上報的資料差的也太遠了,一個個吹的天花亂墜,好像給貧民區劃分了多少資源能把他們掏空似的,結果就這?
許施然說:“我回去跟簡叔上報一下,這差的也太離譜了。”
謝星淵卻問:“你為何如此肯定?簡首領一手遮天,未必渾然不覺。”
許施然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乍看上去有些陰森:“你什麽意思?想死嗎?再多造謠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這灘爛泥。”
她說着,還擡擡下巴示意他看自己剛剛避開的那灘不明液體,威脅意味十足。
謝星淵別開眼,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是我失言,抱歉。”
許施然卻沒了過去好說話的樣子,眯着眼道:“謝大美人,你可得切記,禍從口出。你別忘了你能活到這個時候都是靠的誰。”
如今社會秩序只是勉強恢複,除了首領府附近還算一派和諧,其餘地方都明裏暗裏的藏污納垢,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天下之首的第一基地尚且如此,更別提其他大大小小的基地了,謝星淵這樣的容貌氣質,如果沒有異能者學校背後的簡慈庇護,基本就是一個行走的活靶子。
許施然平生最恨白眼狼。
鬧了這一場,許施然也沒了再轉悠轉悠的心思,扭頭就打算往回走,然而她一轉頭,卻見眼前還是他們來的那條小巷。
還是那個髒污不堪的貧民區入口。
許施然低頭一看,懷裏抱着的安安卻成了一條血淋淋的人類殘肢,她下意識将懷裏的東西扔了出去,扭頭看了一圈,剛剛還與她起過争執的謝星淵早已消失不見,小巷口肮髒淩亂,散發着陣陣難聞的惡臭。
她中招了。
許施然冷笑一聲:“簡直放肆。”
在基地裏,除了仗着血緣無所顧忌的簡清外,還沒人敢這麽算計她。
許施然就地一拳砸開一旁的建築,随手撿起一條不知從哪滾過來的棍狀物,一路殺氣騰騰地砸了過去。
直到砸爛了一間破舊的房子。
破房子搖搖欲墜的破門倒下後,露出一對相擁在一起瑟瑟發抖的祖孫。
老太太滿臉溝壑,烏黑渾濁的眸子帶着絕望和哀求,破舊灰沉的碎布條貼在她身上,勉強作蔽體的衣服用,她懷中縮着一個發出微弱啜泣的幼童,小孩被護的緊緊的,一時分不出男女。
大概是因為看到許施然僅僅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老太太渾濁的眸子顯然亮了一下,用蒼老沙啞的聲音小聲哀求:“姑娘……不,貴人、求貴人放過我們……”
許施然皺了下眉,有些遲疑,幻境最讓人排斥的就是它的迷惑性和真實性,當年基地裏的前輩不止一次玩過這手,她甚至還被幻境中的‘簡慈’掐暈過一次,按理說無論如何都不該心軟。
就在這時,許施然餘光突然見一個小黑點朝她沖過來,下意識側身躲過,心道果然,這下便不再猶豫,擡手一棍子打過去,霎時間血肉橫飛。
許施然被濺了一臉溫熱的血,被幼童崩潰凄厲的尖叫震的有些懵,同時她看到了原來那個黑點只是随處可見的蒼蠅飛蟲。
随後,伴着幼童的嚎哭聲,門外傳來整齊肅穆的腳步聲,她回頭看去,簡慈和簡清帶着一隊親衛,神情複雜地看着她。
簡清靜靜看着她,似是憐憫,又像是失望,他道:“歡歡,你怎麽能做這種讓舅舅為難的事呢?”
許施然下意識看向他身邊的簡慈,後者垂下眸,淡淡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照例處置吧。”
不對。
這是假的。
……簡慈怎麽可能都不調查一下就給她定罪?更何況、更何況……簡慈當初說過,她就是第一基地除首領外最尊貴的人,即使犯了錯,也不會動搖她的地位。
這個念頭一出,許施然的大腦頓時就刺痛了起來,仿佛她想了多麽十惡不赦的事一般,随後她眼前一花,周圍頓時一片漆黑的空寂。
許施然下意識擡頭做好了戰鬥姿态,卻見前方站着一黑一白兩個人影。
她定神一看,是清沅和謝星淵。
清沅一身金邊白袍飄然若仙,額心淡金色印記在黑暗中愈發顯眼。他提着一個金燦燦的燈籠,神色平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謝星淵穿着一身黑色衛衣,襯得他的皮膚幾乎白皙到晃眼。他跟在清沅身邊,見狀也轉身跟上,只是走時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許施然剛還有些迷茫,心裏正忐忑不安着,見狀頓時就氣笑了。
你特麽是我誰啊失望個錘子???
大概是因為她怒火攻心沖上頭燒到了腦子,許施然一哆嗦,猛地睜開了眼,天色如今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她躺在沙發上,手裏死死攥着項鏈,幾乎攥出血印子來。
刺痛感自手心傳來,噩夢初醒的感覺攥緊了心髒,兩兩疊加起來許施然腿都軟了。她側頭看了一眼陽臺,喚道:“安安,過來。”
安安聞言一骨碌爬起來,噠噠噠邁着小碎步跑到她面前,許施然揉了揉安安的頭頂,若有所思。
她竟然是在這個時候就中招了麽?
謝星淵又是怎麽回事?
因為早猜到是幻境,許施然對夢裏的內容沒太大波動,只是有些疑惑……她竟然是這個時候中招的麽?
這棟以及周圍的幾個公寓住的人都非富即貴,簡慈嚴防死守,竟然也能讓精神系異能者鑽到空子?
許施然眯了眯眼,無意識地摸着安安柔軟的皮毛,坐起身打算先命人去查一下謝星淵的動向,然而她一起身,就感到一陣暈眩,胸口傳來被擠壓的窒息感,同時失重感猛地襲上心頭,許施然只來得及反手将安安推到一邊去,眼前一花,她又回到了那個昏暗陰沉的世界。
她坐在灰撲撲的地板上,滿臉茫然地打量着眼前的環境。
這是哪來着?
看樣子她是又回到了那個世界,但不知道謝星淵在不在,他們好像不在一起。
許施然盯着看了一會,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就到處翻看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這裏大概是個宿舍,裝扮的并不算精致,經歷了不知道幾十年早就布滿灰塵,但還是能依稀看出當年幹淨整潔的樣子。
許施然想了想,習慣性地一拳敲開了上次那個位置,卻見裏面并沒有什麽盒子,而是一個已經差不多腐爛的蝴蝶發卡。
她愣了一下,這東西她認識。
這不是謝星淵的宿舍,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她的宿舍。
當年的簡慈确實是将許施然當女兒養的,想着她要上學認識新朋友,就托人做了個布藝發卡,她很喜歡,就一直戴着,只是後來她被簡清騙去了喪屍聚居地,九死一生後她從喪屍堆裏爬出來,渾身都沾滿了血腥,那發卡也不能看了。
簡慈震怒之下大發雷霆,将她接了回去,這玩意後來也不知道扔去哪了,許施然自己倒是沒怎麽注意過。
她的宿舍,想來再怎麽不住,也不會有人敢進來。
可她怎麽會來到這?
許施然抿了抿唇,看了看這不算大的空間,突然感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陰冷感。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角落窺探……
許施然臉色一冷,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四周。
最終,她頓了頓,目光緩緩地落在宿舍門上。
按理說,這所學校早已死去了不知多少年,門上的貓眼就算沒有糊滿灰塵,也不該有什麽別的色彩。
但……許施然眯了眯眼,盯着那個小小的孔洞細細看了看。
那裏……似乎隐隐透出了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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