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24】

許施然頓了一下,閉了閉眼問道:“什麽時候。”

謝星淵輕嘆了口氣,低着頭在兜裏摸了摸,摸出一張已經揉皺了的紙來,展開遞給她,又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将兩者貼在一起對比。

許施然不明所以,低頭認真看了片刻,半響才臉色僵硬地說:“除了新舊程度不同……它們似乎,一模一樣。”

這兩張紙看着都是從一本書上撕下來的,內容一模一樣,甚至連上面的缺口、折痕都一般無二,僅以肉眼來看,許施然會認為這是同一張紙。

謝星淵含着惆悵笑意溫聲說:“在我們分開的那次,我看到了一個人,看到了你。”

許施然一頓。

謝星淵目光晦暗,手指落在許施然拿着的那張紙上,略顯冰涼的指尖掠過她的手背,激的人一個激靈:“這是那次我們分開時的事,你在那裏遇到了簡清,我在那裏遇到了你。”

許施然一愣,認真回憶了片刻,好像确實是在那個時候,謝星淵對她的态度就漸漸軟化了,她對人的善意惡意還算敏感,兩人剛認識的時候,謝星淵對她的态度一直隐隐有着排斥感,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向來不在意。

“所以,你看到了我……什麽?”

謝星淵停頓了一下,避開她的眼睛,低聲道:“沒什麽,只是在那之後,我常常夢到一些東西,靠這個我知道了很多。”

許施然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你都知道什麽?這些事是誰做的?尹家?還是簡叔的某個政敵?”

謝星淵沒有第一時間吭聲。他擡頭看了看已經漸漸灰沉下來的天幕,不由得輕輕地嘆了口氣,如風一般:“抱歉,我不記得了。”

他笑了起來,“不過,你告訴過我,我死後,你一直為我守墓。”

許施然被他說的沉默了半天,又覺得有點詭異又忍不住想笑,忍不住搖搖頭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被我一刀捅死的,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在意。”

謝星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低頭漫不經心地說:“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價值和意義,我既然能甘心被你殺死而不反抗,就必然是有原因的,既然如此,就沒什麽可在意的。”

他停頓片刻,擡頭看向天際,突然道:“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人是很有趣的生物,安安從小到大一直被清沅先生帶在身邊,卻并不會變成人,不會擁有人的思維和舉動,自古以來多的是動物從出生就被養在人身邊而保留原有習性的,卻從沒見過生在荒山裏被動物養大的人學會行走和語言。像我們在聖靈山見到的那個孩子,說他是狼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許施然道:“基因不可逆,那孩子還是有人樣的。簡清就是随了他那個懦夫親爹,但後天的教育還是能給他披上一層人皮,就是尹珏,他不撞到我瞎發瘋的話,還稱得上一句貴公子。”

謝星淵的眼神動了動,半響才笑道:“也是。”

他說:“我知道的不多,夢境總是淩亂的,醒來後也記不得多少。我只知道,這張紙是我在有次遇到你之後去校圖書館撕下來的,它一直保留到未來。另一張上面的數字我不知道是什麽意義,你告訴我,那東西需要用摩斯密碼破解,可我查遍了所有資料,甚至用其他的密碼格式試算過,也沒用,解出來的字根本拼不成一句話。”

許施然托着腮有些煩躁地晃了晃腿,道:“如果真的是我,我肯定不會那麽簡單就讓你破譯了,估計還得經過一兩輪的計算,而且不會太難,我讨厭數學。你拿來讓我看看。”

時機不對。他想,那樣的事絕對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謝星淵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急,數字太多太龐雜了,我們現在沒有時間了,得想辦法把他們帶出去。”

“哦對。”許施然恍然,“差點忘了這茬,這得好好琢磨琢磨,一群老弱病殘別栽這了。”

她一骨碌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跳下臺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背對着他揮揮手說:“走吧,起來幹活了。”

謝星淵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那場混亂又真實的夢境。

她側着身子從門裏擠進來,帶着笑意漫不經心地說,“怎麽毫無防備的就開門了。”

女孩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看着面龐還頗為稚嫩,帶着少女獨有的張揚明媚,周身氣質卻有如一把利劍,鋒銳冰冷。她笑着說:“下次一定要注意,即使看到是我也要保持警惕,如果看到我有什麽異樣,一定不要手軟。”

他閉了閉眼,極輕的一聲嘆息飄悠悠地散進了風裏,不見蹤跡。

兩人出去了一段時間,房間裏的氣氛沒有絲毫緩和,反而更加劍拔弩張了。

這個時候許施然才騰出手将安安從白靈的懷裏抱了出來,毛茸茸的觸感讓她暫時忘了其他多餘的事,話也沒過腦子,問道:“你喂的那只貓呢?”

白靈一頓,眼眶瞬間就紅了,想瞪她又不敢,不情不願地回道:“沒救下來……”

許施然一時噎住,她自己就養了安安,很清楚此刻白靈的感受,一時有些尴尬,幹巴巴道:“抱歉。”

尹珏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見狀忙撐起身子嘲諷道:“稀奇,大小姐竟然會道歉,您也還真是虎落平陽,換了在第一基地的時候,就算是您老人家錯了,那也得是對的,簡首領護短可從來不講道理。”

許施然有時候真的覺得這人的作死精神讓人感動,也不知道他們是有什麽仇,尹珏哪怕被她打扁,棺材釘死了也得嘲諷她幾句,“不想死就閉嘴。”

尹珏臉上嘲諷意味越發清晰,正要開口說話時就被簡清掐了一下,這才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許施然翻了個白眼,抱着安安正要起身去衛鴻那邊商量突圍的辦法,就突然感到一陣已經快要被她遺忘的窒息感傳來。

她臉色頓時大變,下意識看了謝星淵一眼,兩人同時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慌張。許施然忙将安安塞回白靈懷裏,連滾帶爬地轉身就往外跑,随後就感覺眼前一花,四周已經徹底變了樣。

謝星淵就站在她不遠處,白皙俊秀的臉上滿是迷茫,他快步走到許施然身邊,滿臉警惕地環顧四周,遲疑着說:“這裏……是學校嗎?”

這個地方,與那個視頻裏的背景完全一致,看着像是學校的操場。

許施然對學校不熟悉,但也大概有個印象,她四處看了看,目光落在一點上,像是被什麽吸引住了一般,眼神突然凝住,半響都沒有動彈。

謝星淵不明所以,偏頭随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良久,兩人突然驚醒一般對視一眼,臉色皆是變了:“這裏在縮小距離!”

怎麽回事???

許施然心如擂鼓,眼睜睜地看着周遭的黑霧吞噬掉一株枯萎的小花,那濃郁又深沉的黑,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

空氣在他們出聲的剎那躁動起來,仿佛是從喉嚨深處壓出來的咕嚕嚕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擠滿了整個空間,許施然看到一個眼瞳全數變為灰白的少女搖搖晃晃地從黑霧裏走了出來,心裏一緊,想也不想地抓住謝星淵的手就要跑。

她的手在觸到對方皮膚的第一時間就感到了不對勁,粗糙又黏膩的觸感并不像是活人才能有的,許施然身體快過意識,忙一甩手将對方震開,就見一張腐爛漆黑的臉怼了過來。

尖叫被壓抑在喉嚨裏,許施然閉了閉眼不敢再看,扭過身就往外跑,然而當腳跨出去第一步的時候,極強的失重感襲來,像是突然從懸崖墜落。她胡亂揮手,只來得及回身扒住臺階一樣的東西,整個人就這樣墜在空中。

許施然只覺得眼前一亮,她看到眼前漸漸鋪開一層又一層不知名的小白花,間或夾雜幾朵顯眼的蒲公英,點綴着看不到邊際的花海,卻絲毫不顯突兀。

許施然心中驚詫,不由得晃了下神,手一松險些掉了下去,整個身子不斷沉沉下墜,仿佛身後有什麽在拼命扯着她不放。

身前是明亮溫馨的天堂,身後是深不見底的地獄。

現在,她即将墜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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