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種另類且溫暖的仇恨
第五十六章 一種另類且溫暖的仇恨。
許悠妙把車停在院子外沒有開進去,她下車前隔着車窗看自己童年的家。她的童年真的很快樂過,無憂無慮大聲笑盡興玩,她盡情享受過和家人的親密。只是親密是部分親密而已,家庭裏每個人都有特定的角色身份,尤其是傳統的家庭裏,每個角色都很固定只展示自己角色的一面,就像一出出戲。戲演得再好也不是全面和真實的,當人的眼光變得立體,家庭這場戲就要換場景了。
許悠妙下了車,穿過馬路打開院門走進去,她走到門口上了臺階,擡頭看了看那盞老舊的路燈。有一年冬天路燈壞了,許漢生連夜爬起來修,因為他擔心兩個孩子冬天早起出門上學沒有燈。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屋內靜悄悄冷冷清清,不像平時飯點時分,家裏總是充滿煙火氣,彭珍會在廚房忙碌準備一家人的餐食。
許悠妙換了鞋,進屋喊幾聲“媽”,彭珍才從樓上下來,她的臉色蒼白,但衣着整潔頭發一絲不茍。
母女倆對了眼,千言萬語都在沉默裏。後來,許悠妙先開口問:“你吃飯了嗎,媽?”
“還沒有,你吃過了嗎?”彭珍反問。
“也沒有,我給你煮面,我最近剛學會做肉醬面很好吃,我做給你嘗嘗。”許悠妙笑取下包說。
彭珍緩緩點了點頭,她原以為以許悠妙的性格會馬上追問她離婚的事。
許悠妙進廚房打開冰箱搜食材,準備好後,她開始認真做飯。等她做完端出來已經是半小時之後,彭珍坐在沙發上還在換臺,她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麽。
“來吃飯,媽。”許悠妙将面和筷子都在桌上擺好,招呼彭珍。
彭珍關了電視起身到餐桌邊坐下,對面的許悠妙打量她又說:“你好像瘦了,媽,我沒在家都沒好好吃飯吧?”
彭珍勉力笑了笑拿起筷子問:“你今天不忙嗎?”
“其實我忙到現在這個程度,就算忙也沒有特別忙到不能脫身的時候了,我可以自己調整時間和節奏了。平時說忙是說給別人聽的,這樣我就可以選擇什麽聚會去什麽聚會不去了,沒人敢煩我。”許悠妙笑嘻嘻說。
彭珍笑了笑,她不意外許悠妙這種做法,她知道她一直很聰明。
“所以你以後有什麽事随時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安排時間來陪你。年底我和茜茜約了去旅游,帶你一起去,我們開車周邊轉轉進山裏泡溫泉。”許悠妙笑說。
Advertisement
彭珍知道許悠妙在安慰她,在努力給她希望,她吃了口面笑誇好吃,而後她又立馬道:“你爸這兩天去要債了,去和那姓王的要錢了。”
“噢,早該去了呢。”許悠妙不鹹不淡說。
“我跟他提離婚,他急了。”彭珍說,好像在和許悠妙閑聊家長裏短。
“那你離婚不是為了吓吓他吧?”許悠妙笑試探問。
彭珍捏緊了筷子,擡起頭看許悠妙說:“妙妙,媽這輩子雖然沒什麽出息也沒有什麽本事,但還是有骨氣的,我沒有興趣吓你爸,我是真的想離婚了。”
許悠妙點點頭,認真說:“你很有本事,媽,你能在現在提出離婚,很勇敢很有厲害。我真的很佩服你。”
彭珍被誇得很意外,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臉上神情有些尴尬局促。她從來沒有被人這麽誇過,想起來如果有,也就是許悠妙了,她小時候經常說我媽媽好厲害啊。
“你外公外婆都氣死了,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說到這個年紀不能離婚了。”彭珍低聲說。
“正常,他們又沒有在過你的人生,肯定體會不了你的難過。說讓他們随便說,我也可以天天給你打電話支持你離婚。”許悠妙說。
彭珍內心觸動,欲言又止:“妙妙……”
“你這段時間如果不想和爸一起住,可以搬來和我一起住。”許悠妙繼續說。
“你嫂子前兩天也讓我搬去他們那去,說是讓我幫忙帶帶暖暖,但她也是想讓我和你爸分開分開。但你哥不同意認為你嫂子在勸我和你爸離婚,他們倆為了這事吵架,我覺得心裏挺難受的。我現在都睡你的房間,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彭珍說。
“麻煩什麽?一點也不麻煩,你別管哥。”
“這個年紀還鬧得你們孩子都不得安生。”彭珍低頭說。
“你要真不想和我們一起住,等你和爸離完婚,我給你買房。有很多方式,看你喜歡哪種。”許悠妙說。
“我也不知道,這輩子沒為我自己活過,這段時間很少做飯打掃,一整天不知道幹什麽。”彭珍說。
“慢慢來,媽,不知道幹什麽就先不知道幹什麽,一整天游蕩挺好的。”許悠妙很高興彭珍和她說這些,她能感受到彭珍真的很堅定想改變。
“這兩天在翻你房間裏的書。”彭珍說。
“噢!你看那本荊棘鳥!我曾經因為它愛上看書。”許悠妙說。
“媽看過了,看不太懂,連角色名字也記不住。”彭珍不好意思笑了笑。
“沒事,看不懂就跳過,記不住就記不住,就是享受閱讀過程樂趣。我以後帶你多去國外看看走走,了解不同國家的風土人情,閱讀就會簡單起來了。”許悠妙笑說。
“媽看你房間裏還有很多千紙鶴,你怎麽折了那麽多?”彭珍問。
“我現在還有在折噢,我就是覺得人要堅持做一件事情,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件,能堅持下去對自己的幫助也會很大。”許悠妙說。
彭珍其實不太明白許悠妙說的意思,但對她來說現在的許悠妙已經完全超越一個孩子的形象,她讓她很欣慰也獲得了勇氣。
許悠妙陪了彭珍半天,聯系律師咨詢了彭珍許漢生離婚的事。彭珍的個人訴求就是盡快離婚,她不要財産也不想承擔債務。許悠妙勸她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個人權益該争取要争取,反正事情已經在處理,就耐心點聽律師的建議。
真正說到離婚的事,彭珍變得焦慮,她像被人架在火上烤坐立難安。許悠妙下午離開的時候,她拉着她的手半晌沒有說話,最後說:“你有空回家吃飯。”
許悠妙抱了抱彭珍,笑說:“媽,你最近要是有空,要不要去學車考個駕照?等你有駕照,我給你買車,你可以随時來找我。”
“公交車也很方便。”彭珍說。
“你很少坐公車,以前去哪都是我們一家人一起去,都是爸開車,你自己學着開車吧,有車方便很多。”許悠妙勸說。
彭珍想了想說:“媽怕自己學不會。”
許悠妙哈哈大笑說:“你現在好像我以前讀書的樣子,不會的,大不了多考幾次呗。”
彭珍緊張笑了笑,最終答應了:“那行,你幫媽報個學車的,我去試試看。”
“太好了,媽,我真的太愛你了,你真的太棒了。”許悠妙高興又抱住彭珍。
彭珍更不好意思了,她笑了笑推許悠妙上車說:“慢慢開車,注意安全。”
許悠妙點點頭,給彭珍比了個心。
從家裏離開,許悠妙感到十分輕松開心,她幹脆下午也沒有回公司,一個人去商場逛了一圈,買了不少東西。她想起前段時間幫蔣茜茜布置宿舍,感覺總差點什麽,想來想去買了點香薰。她在回家路上路過蔣茜茜上班的公司,打電話讓她下來拿禮物。
蔣茜茜開心飛奔下來,她鑽進許悠妙的車就開始埋怨她最近都不聯系她。許悠妙就告訴她:“我爸媽要離婚了,我最近都在處理這事。”
蔣茜茜震驚看着許悠妙,她的高中時期很多日子都在許家混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家庭像許悠妙家一樣幸福。她感到很惋惜很惆悵,她打開熏香聞了聞問:“是不是就沒有長久的感情?”
許悠妙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伸手握住蔣茜茜的手,安慰說:“我不确定,我從來沒有執念和任何人長久建立某種感情,你看我八百年不聯系你,你還是願意做我的朋友。所以,我感覺當下就是長久了。”
蔣茜茜也安慰回握許悠妙的手,說:“我們這輩子都會是好朋友,雖然我有時候很嫉妒你。”
“我也嫉妒你,尤其高中那時候,我覺得你學習很輕松,怎麽樣都能安全過線,我都是要補考的那個人。”許悠妙笑說。
蔣茜茜笑了笑,她想了半晌說:“我可能還是會考慮結婚,小蔣人很好很上進,我和他第一次認識在圖書館,他當時給我的感覺就很踏實。這兩年和他在一起,我也一直在進步,就腦子裏不會想那麽多亂七八糟複雜的事情,就只專注在自己了。”
“很好啊。打算什麽時候結婚?”許悠妙笑說。
“明年或者後年吧。”蔣茜茜羞澀一笑。
“挺好的。”許悠妙點頭。
兩人又坐了會,聊了些有的沒的事。蔣茜茜看到許悠妙新買的手表,驚嘆連連覺得很好看,許悠妙摘下來給她戴,她戴着拍了幾張照片還給許悠妙,感嘆說:“以前看到你的好東西都想買,現在你借我戴戴玩玩,也就這樣了。”
許悠妙笑靠到蔣茜茜肩膀上,說:“你比我好多了,茜茜,我內心是個黑暗面很大的人,我以前連對周斯時都很嫉妒。”
“真的嗎?”蔣茜茜很意外。
許悠妙點點頭,笑說:“所以我也很厲害,能把這麽大黑暗面控制起來,不斷調整自控。”
蔣茜茜見許悠妙說的煞有介事,好笑問她:“周斯時知道你嫉妒他嗎?”
“他估計不知道。”許悠妙笑說。
蔣茜茜越想越覺得有趣,她拍了拍許悠妙的腦門說:“你這個腦結構肯定和一般人不一樣。”
“是嗎?那太好了,我就不要做一般人。”許悠妙說。
蔣茜茜側頭也笑靠在許悠妙的腦袋上,她已經決定這輩子要做個一般的人,簡簡單單生活,但她希望許悠妙永遠有理想,大膽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因為這樣的許悠妙也會給她很多力量。
傍晚,許悠妙回到家,她提着的一堆東西裏面有生活用品,也有她和周斯時的衣服,她收拾好才準備吃晚飯。
周斯時晚上有應酬沒有回來吃飯,他到家已經是深夜,心情不是很好。他進屋沒有馬上回房間,而是在客廳坐在黑暗裏。
許悠妙覺輕聽到響動開門出來,見周斯時坐在沙發上沒反應,她過去問:“要開燈嗎?”
周斯時搖搖頭說:“我就坐一會,妙妙。”
許悠妙知道周斯時工作累了,她也坐到沙發上摟過他抱住他,安靜拍着他的背。
周斯時很享受許悠妙的安撫,幹脆躺在她腿上窩着腳問:“彭阿姨今天好嗎?”
“挺好的,她是真的想明白要做什麽了。”許悠妙說。
聽到這話,周斯時感到舒心,長長舒了口氣。
許悠妙告訴周斯時可能會讓彭珍過來住,她說:“本來我今天就想告訴我媽,我和你在交往的事,後來想想得先和你說好,畢竟你爸媽那邊要讓你自己去說。”
聽到這話,周斯時頓時來勁了,他一下坐起來眼裏發光說:“你同意公開了?”
許悠妙笑點點頭。
周斯時很高興,嘴角噙着很深的笑意,他又趴會許悠妙腿上,還要拉過她的手枕着說:“明天就去醫院告訴周國維。”
“你爸估計會氣暈過去。”許悠妙說。
周斯時閉目笑了笑說:“他估計心裏早有數了,禍害遺千年,這點事他要能氣暈過去,他也不是周國維了。”
許悠妙靠着沙發,垂眼看着周斯時的腦袋,她好笑覺得周斯時對周國維這麽了解,是一種另類且溫暖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