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前一天晚上鬧的太狠。

第二天藺葶生死時速趕到學校。

沒辦法,黃校長定的校規太犀利,無故遲到不扣錢,但得寫檢讨,還要當着全辦公室老師的面朗讀。

為了不社死,藺葶踩着最後一分鐘沖到辦公室時,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後悔昨天下嘴還是輕了。

“睡過頭了?”顧芳從開水瓶裏倒了杯茶遞過來:“早上洗杯子的時候,順便幫你洗了,是幹淨的。”

藺葶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她前面的問題,才接過杯子:“謝謝。”

顧芳擺手,不甚在意:“這有什麽好謝的,你也沒少幫我洗,我也沒少吃你的東西。”

聞言,藺葶笑着從挎包裏拿出一個木盒子遞了過去:“吶,今天的份。”

說來好笑,兩人之所以交好起來,不是因為辦公桌挨着,而是因為婆婆給做的點心。

這年頭好吃的零食不多,胡秀女士又有一手很好的廚藝,變着花樣做給兒媳與孩子們吃。

看的周芳眼饞的不行,然後因為分享點心,就迅速建立起了不錯的友誼。

當然,顧芳也不是喜歡占便宜的,接過點心的同時也遞過來一板巧克力:“喏,拿着,這是我家榮軒哥昨天才給我帶回來的。”

說着,她又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靠過來,壓低聲音道:“我剛才聽說,一團空降的那位參謀長昨天去你家吃飯了?人咋樣?是單身不?”

消息傳的倒是快,藺葶将這年頭極為稀罕的巧克力塞進包裏,打算帶回去一家子分着吃,才無奈道:“去了,畢竟是霍嘯下屬,應該是單身吧,沒聽說有家屬。”

顧芳:“你咋沒說到關鍵點?長的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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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想到昨天晚上因為自己誇別人俊,而打翻醋壇子的男人,藺葶感覺腰又酸了,她輕咳一聲,實話實說:“挺俊的。”

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但的确是個濃眉大眼的陽光帥哥。

顧芳眼睛一亮,剛要再八卦兩句,就見校長走了進來。

她“嗖”一下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腰背挺的筆直。

藺葶...

藺葶正憋笑,就見校長往她這邊走過來。

黃校長:“小藺老師。”

藺葶連忙起身:“校長。”

黃校長擡了擡手:“坐下說。”

哪有領導站着,自己坐着的道理,于是藺葶只是笑問:“校長找我有事?”

聞言,黃校長也轉回了正題:“是這樣的,明天晚上學生們就得給戰士們表演了,我瞧着劉文豔老師那邊準備的不大好,就想起你之前歌唱的不錯,要不你去幫忙盯着些?”

藺葶...那不得炸鍋?

藺葶不想自找沒趣,便委婉拒絕:“其實我唱歌一般,而且這次大合唱表演也是臨時決定,時間倉促,有不妥是正常的。”

也是做了部隊初中老師後,藺葶才陸續知道,大院學生與尋常初中還是有區別的。

比如每年暑假,學生們都會被丢進營地跟着新兵訓練兩周。

比如他們每周還有打把課程。

再比如,這次一團二營的戰士執行搶險任務歸隊,部隊照例準備開表彰大會。

這時候,除了部隊宣傳隊的戰士們表演節目外,小學與初中這邊也會出兩個節目一起參與,以此增加孩子們對于部隊的歸屬與榮譽性。

至于這次負責組織的老師,自然就是教音樂的劉文豔。

藺葶很清楚對方對自己的敵意,雖不至于懼怕什麽,卻也不想自找麻煩。

黃校長不知藺葶心中顧忌,更不清楚兩人不合,只以為小藺老師是在謙虛,還笑着寬慰:“不用太過謙虛,你唱歌我是聽過的,也不要你做什麽,就是協助協助小劉老師。”

說着,又看向一旁的顧芳:“我記得小顧從前在文工團待過,你也一起過去瞧瞧。”

顧芳在心裏吶喊...她在文工團裏是文職!!!

但...校長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又不好直說彼此有矛盾。

最終,兩人對視一眼,苦逼的應了下來。

等領導滿意的離開後,藺葶跟顧芳不意外對上了其餘老師們同情的眼神。

劉文豔此人,恐怖如斯!!!

國人重視教育。

孩子是祖國的未來。

哪怕近幾年很多學校被迫散漫,部隊裏也依舊抓的很緊。

所以,師部那邊對于教育方面給予的財務支持一直很到位。

藺葶與顧芳穿過紅磚砌成的長長走廊,來到了最前面的一間教室。

這裏平時是空置的,不過每當有什麽集體活動,學生們都會聚到這邊排練。

雖沒有幕布長椅,算不上正式的禮堂,但在這個年代,也算是講究了。

兩人過來時,以為會看到衆人聚在一起練習合唱的場景。

事實卻全然相反。

教室內可以用一團糟來形容。

舞臺最中間的位置,幾個女生圍在一起,似乎在安慰鼓勵着誰。

而其他學生,則或散漫坐在四處,或憤憤的與呈現鬥雞狀态的劉文豔對峙。

藺葶...

藺葶皺眉,剛要上前,就聽身旁的顧芳已經問了出來:“怎麽回事?為什麽不排練?”

說着,她人就大步走進屋內。

見狀,怕她吃虧,藺葶也趕緊跟了上去。

劉文豔本就不是好脾氣的,又被學生們頂的下不來臺,正覺丢面子。

如今再看到最讨厭的兩個人,臉色就更難看了:“你們過來幹什麽?現在是我的課!”

要不是顧忌在學生們跟前得維持老師的涵養,顧芳真想翻個白眼。

不過,雖然沒翻白眼,語氣也沒有多給面子:“校長覺得你的進度不行,讓我跟藺老師過來看看。”

藺葶沒搭理劉文豔,徑自走向正在哭泣的女孩,溫聲問:“怎麽回事?為什麽哭?”

聞言,其中一名短發女孩立馬将腰杆挺的筆直,偏英氣的面上全是憤怒:“藺老師,劉老師說房翠花穿的太醜,長的也難看,說她不适合站在前排領唱,嫌她丢人。”

劉文豔連忙喝道:“我什麽時候說她丢人了?”

又一名男同學憤憤接話:“你是沒說‘丢人’這兩個字,但那像看髒東西的嫌棄表情誰看不懂?”

劉文豔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房翠花長那麽醜,穿的也不像樣子,怎麽能站在最前面當領唱?于是,她的語氣很是強硬:“我是老師,覺得她不合适,就有權利安排她站到後排!王海濤同學說話要注意些!”

這話要是被成年人聽到了,或許會看在劉政委的面子上,就将這口氣咽下去了。

但少年人最不缺熱血,尤其還是從小接受團結友愛思想的少年人們。

于是,劉文豔那類似威脅的話剛落下,就點燃了一群少年人的怒火。

頓時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

見教室裏亂成一鍋粥,藺葶腦瓜子嗡嗡作響的同時,卻也從争吵中串聯起了前因後果。

原來房翠花,也就是丁飛燕與房水根的大女兒房大丫,今年剛上初一,按年級,本來是輪不到她做主唱的。

但她實在是生了副好嗓子,一開唱就令所有學生嘆服,齊齊推選她做領唱,滿心想着在表彰大會上給初中部掙個臉面。

卻不想,被做老師的劉文豔羞辱了一番不說,還直接言語刻薄的否定了對方的優秀。

于是乎,尚且稚嫩、信仰公平、愛護弱小的少年們直接跟老師杠了起來。

明白始末後,藺葶看了眼房翠花身上洗的發白的,用尿素袋子做的褲子,與那幹瘦枯黃的長相,對于劉文豔的行為無語卻也不算意外。

哪怕在後世,也有少數老師看人下菜。

劉文豔的做法大錯談不上,畢竟文娛類表演性質的節目,大家都會選長的好看的孩子。

但她說的話,對于一個14歲的少女來說,實在太難聽了,完全沒有為人師表的素質。

思及此,藺葶一邊安撫眼睛都哭腫了的小姑娘,一邊朝着顧芳使眼色。

顧芳先愣了下,然後眼睛一亮,轉身就往外頭沖。

她的速度太快了,等劉文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人已經跑遠了。

再然後,在她又急又氣又害怕,沒想清楚要怎麽辦時,黑着臉的黃校長已經大步趕了過來。

聽了始末的黃校長此刻心情,簡直可以用怒火中燒來形容。

不過,他到底顧忌學生,忍着怒氣,先安撫了孩子們,又讓藺葶與顧芳全全接手節目,才領着臉色難看的劉文豔離開。

見狀,藺葶與周芳還能壓得住心裏的幸災樂禍,少年人們可沒有什麽顧忌,直接歡呼了起來,那勁頭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打勝了什麽仗。

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不過,藺葶只放任他們高興一會兒,就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

然後等衆人全看過來時,又讓少年人們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重新排列隊形。

這一次,房翠花雖然還是被推到了最中間,但嘴巴開口幾次,卻如何也出不了聲,急的眼淚在眼裏直打轉。

見狀,藺葶知道小姑娘這是有陰影了,趕緊叫停。

然後上前攬着人到角落一頓安撫,待小姑娘情緒穩定下來,才溫聲道:“老師會用山上的花草給褲子染色,我記得後山上紅色的三角梅開花了,咱們可以把你這條白色的褲子染成其他顏色,你想試試嘛?”

房翠花少有與誰這麽親近,又是不好意思,又是自卑,聲音如蚊子哼哼:“花草上色...會掉。”

藺葶卻笑:“那沒事,咱們後面可以多染幾次鞏固效果,就算顏色再掉了也不怕,大不了老師陪着你再染幾次。”

當然,這話不過是騙騙小姑娘的,因為最遲今晚,依黃校長負責任的性子,肯定會登門與房副參謀長談給孩子募捐。

她就不信,到那時,房水根與丁飛燕真好意思不給房翠花買衣服。

退一萬步,就算那兩口子真的沒臉沒皮,藺葶既然知道了這事,作為老師,別的幫不上,後面給準備兩身衣服,偶爾再帶些吃食還是可以的。

思及此,想到丁飛燕家那胖成球的小兒子,藺葶忍不住又憐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安撫。

房翠花不知老師心中打算,只覺英語老師再溫柔不過,叫她忍不住想要相信,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小聲應了聲:“...好,我聽老師的。”

“那你先跟合唱隊練習唱歌,老師帶着不參加的同學們去後山采花染色?”

“...好。”

“這麽麻煩做什麽?不如直接送她兩條新褲子,我那正好有現成的。”見房翠花往同學那邊走去,顧芳才壓低聲音詢問。

她是真不解好友這般做法有什麽意義,不是自找麻煩嗎?

藺葶卻不這樣認為,她的視線一直跟着心情明顯好起來的房翠花轉,嘴上則細細與好友解釋了那條褲子,如今已然成了房翠花心上的一根刺,若不借機拔出,說不得往後會成心病:“...而且,正好也可以借機給同學們上一節物理課,用花草染布料時,加入明礬,汁水就會變成旁的顏色,不是挺好玩?”

聞言,顧芳笑道:“你倒是愛操心,連物理課也包攬了。”心裏卻覺得新朋友這樣挺好的,起碼心腸不壞。

藺葶也笑:“做老師嘛...”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道空靈如天籁般的聲音傳了過來。

叫頭一回聽見的兩人齊齊怔愣在了當場,實實在在被小姑娘的好嗓子給驚豔到了。

藺葶想,這大約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也...大約就是人家說的,被天使吻過的嗓音吧。

“嘶...這條件,沒有受過正統訓練的,居然都比我從前文工團的臺柱子還要好,好苗子啊。”

顧芳感慨的聲音落到藺葶的耳中,她回神,心念忍不住浮動了起來。

或許..或許可以勸房翠花去參加文工團選拔。

不說別的,起碼能脫離窒息的原身家庭。

因為發現了好苗子,藺葶與顧芳對于臨時接手彩排事宜再沒了抱怨,甚至是充滿了鬥志。

就像孩子們說的,誰還沒有個集體榮譽感,誰不想驚豔衆人?

抱着驚豔亮相的信念,藺葶與顧芳分工合作。

等褲子加入明礬染成深玫紅色,合唱的節奏與音準越來越準時,中午放學的鈴聲也響了起來。

下課鈴響,學生們哪裏還待得住。

忙碌了半天,有些累的藺葶便順勢宣布解散,讓大家夥兒下午繼續。

于是乎,同學們歡呼一聲,呼啦啦往外沖。

只有房翠花走的小心翼翼。

蓋因她身上穿的是顧芳送的新褲子。

兩人身高差的不多,房翠花只将褲腳卷起一層,長度就基本合身了。

至于先前尿素袋做的褲子,這會兒已經染上了絢麗的色彩,挂在繩上晾曬着。

見她這般珍惜,沒過過苦日子的藺葶心裏不是滋味的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想法。

“回頭我再給她拿幾件衣服,有些我都不穿了,壓着也是壓着。”回辦公室的路上,顧芳心軟感慨。

雖然房家可能并不窮,但藺葶沒有阻止好友的善意。

兩人又說笑兩句,便進了辦公室。

許是來的比較晚,這會兒辦公室裏已經沒人了。

見狀,兩人便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等将東西歸置好,起身準備回家吃午飯時,迎面撞上了校長。

不知為什麽,藺葶頭皮發緊,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黃校長在辦公室內環視一圈,沒瞧見要找的人後,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差了幾分。

他轉頭問:“劉文豔老師已經走了?”

藺葶不明所以,卻還是點頭:“沒瞧見人,應該是回去了。”

聞言,黃校長雖然對劉文豔的行為很是不滿,卻沒沖着別人發脾氣的習慣。

沉思了幾秒,确定自己時間不夠親自跑一趟,他便将手裏的紙張遞了過來:“這是劉文豔寫的檢讨書,她寫的不合格,你們要是回家屬院,就幫我把檢讨書帶給她,并讓她按照我上面的要求重新寫。”

不好的預感應驗,這一刻,藺葶簡直暴躁,更想要直接告訴領導,不管自己還是顧芳,跟劉文豔雖然年紀相仿,但有龃龉,所以真的不合!不要什麽事情都找她們啊!!

然而,還不待她将話沖出口,旁邊的顧芳就爽快的接了過去。

見狀,藺葶便也不好再說什麽。

只是等人離開後,她有些無語問:“幹嘛不拒絕?”

難道劉文豔現在翻翻白眼,冷哼幾聲的待遇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嗎?

顧芳得意道:“怕什麽?多好的機會啊?我要上門嘲笑死劉文豔那女人,叫她壞心眼。”說着,還迫不及待打開檢讨書看了起來。

藺葶...

為了染褲子消除學生內心的自卑,辛苦半天的藺葶表示不想說話了。

她身心俱疲,需要休息,最好霍嘯還能幫忙按摩按摩。

至于劉文豔,愛咋咋地。

正這麽想着,藺葶就感覺手臂被顧芳搗了一記,而後就聽到她說:“哎,你家霍團來接你了,真好啊,中午還來接你。”

聞言,有些昏昏欲睡的藺葶立馬擡頭朝着大門口瞧去。

果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然後本能的,她擡起腳朝着人跑去。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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