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你說什麽?”
昨天一夜沒睡,藺葶便打算補一會兒眠,反正已經暑假了。
卻不想,才睡沒多久,就被丈夫喊醒了。
再然後,所有的瞌睡被吓的一幹二淨。
她一邊下床穿鞋,一邊急問:“什麽叫丁飛燕想丢了藝靈?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想遺棄孩子?”
霍嘯連忙安撫:“應該就是想丢孩子,你別擔心,我讓人跟着呢。”
這怎麽能不擔心?藺葶不止擔心,還覺得匪夷所思,忍不住怒道:“丁飛燕是瘋了嗎?不管遺棄老人還是孩子,都是犯法的,她這是在犯罪!”說話間,人就要往外沖。
見狀,霍嘯一把将人撈了回來:“去幹嗎?”
“當然是把人追回來啊?”
“追回來後呢?”
“我...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藺葶從焦急中回過神,看着丈夫直接問。
見妻子眼眶都急紅了,霍嘯嘆了口氣,擡手順了順她皺緊的眉心,才理智分析:“葶葶,我覺得這是個機會。”
藺葶反應很快,只怔愣了一會兒,便立馬問:“你是說趁機讓藝靈脫離出來?”
霍嘯點頭:“你應該明白,就算咱們這次攔住了,往後呢?等房水根回了老家,咱們鞭長莫及,那孩子真能過的好嗎?會不會再被丢棄?又或者當傭人養上幾年就可以嫁人,到時候會不會有更殘酷的事情?”
藺葶知道丈夫不是在危言聳聽,哪怕在後世,也有不把女兒當人的,只要能換到高額彩禮,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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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心底的怒火,好一會兒才微澀着嗓子問:“你打算怎麽做?”
霍嘯:“讓她丢,不過你放心,我派去的人會将孩子護好,等與房水根談好條件,再将人接回來。”
這會兒藺葶已經冷靜了下來:“帶回來之後呢?找家庭領養?”
“你沒發現嗎?昨天藝靈第一時間去找的人是黃校長。”
“黃校長?他願意嗎?”領養孩子可不是說着玩的。
霍嘯:“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說到底,還是要看房藝靈那孩子跟黃校長怎麽想...對了,還得聯系一下房藝童,房水根即将被開除軍籍,對房藝童肯定會有影響,說不定還會被強制退伍,她才是最緊急要脫離房家的人。”
聞言,藺葶立馬肅穆了表情,她太清楚藝童那孩子的天賦與努力有多麽不容易了:“那還等什麽?你現在就去找黃校長說明情況,我去給房藝童打電話。”
霍嘯:“你別急,房藝童人應該還在慰問表演的路上回不來。”
藺葶:“沒有,藝童只在咱們營地表演一次,後面就回文工團繼續學習了。”
另一邊。
丁飛燕帶着二丫轉了幾趟車,成功丢了人後,便一身輕松的回到了營地。
然後...就被關了起來。
再聽明白自己丢孩子的行為是犯罪,要坐牢後,丁飛燕茫然了好一會兒,才色厲內荏道:“你們別想吓唬我,我們村裏年年都有人丢娃,丢孩子怎麽可能有罪?再說,那是我自己生的,想丢就丢,誰管得着?”
已經知道始末的黃校長氣的臉色鐵青,指着人的手都抖了:“無知!蠢貨!”
霍嘯早就猜到對方不知道這條律法,他冷冷道:“你們村裏人沒事,是因為沒人告。”
丁飛燕只是無知,卻不是傻,立馬就聽出霍團長話中的意思,卻更不懂了:“你們要告我?為什麽?不過就是丫頭片子。”
問完,她又反應過來,慌亂狡辯:“我...我沒遺棄,就是不小心走丢了,我...我回來是找人幫忙去找疤臉子的,對!就是這樣,我...”
“行了,你閉嘴吧!”黃校長簡直聽不下去了,暴起嗓門吼道。
霍嘯見丁飛燕被震住,敲了敲桌面換回她的神智:“給你兩個選擇。”
丁飛燕驚魂未定的盯着人。
霍嘯:“第一,扭送你去派出所,會被判勞改。”
說完這話,見丁飛燕臉色慘白,表情抗拒後又道:“第二,把房藝靈跟房藝童的過繼給黃校長。”
丁飛燕瞪大眼,下意識反駁:“疤臉子能給,大不了我去把人找回來,但憑什麽大丫也要給?”這次大丫過來表演節目的時候她可是看到了,那模樣比從前水靈多了,将來還能靠唱歌賺錢,可是能換不少彩禮的。
霍嘯一點也不意外對方的回答,所以很是平靜的站起身:“行,那就選勞改。”
撂下這話後轉身就離開,一點也不遲疑。
見狀,丁飛燕慌了,忙喊人:“站住!我什麽時候選勞改了?”
她要是真勞改了寶貝蛋兒子怎麽辦?還有她家水根不得被別的狐貍精勾走?
霍嘯卻像是沒聽見一般,拉門繼續往外,不顧丁飛燕的惶恐驚呼,徑自去找了房水根。
一同出來的,還有黃校長。
他看向眼睛通紅,明顯哭過的小姑娘,問:“想好了嗎?”
匆忙趕過來的房藝童喉嚨哽了哽,嗓音有些嘶啞道:“想好了...”
見她這樣,黃校長又嘆了口氣,有些不忍道:“那就回去等結果吧,霍團長會處理好的。”
房藝童搖了搖頭,聲音不大,語氣卻很堅定:“我要親自聽,聽他們說出不要我跟妹妹。”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姐妹倆相依為命,房藝童很清楚妹妹是自願被丢棄的。
她猜妹妹是鑽了死胡同,覺得自己沒錯,卻又自責害了父親。
只想做些什麽贖罪,讓心裏好過些。
不過房藝童檢查過,自己偷偷留給妹妹的三十塊錢全被她帶走了。
想來就算沒有藺老師他們的幫忙,等妹妹想明白後,應該也會聯系自己。
但說到底,藝靈才十歲,還是年底生的,認真算起來周歲才八歲,到底太小了,萬一碰到壞人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所以,房藝童很是感激藺老師夫妻還有黃校長。
感激的同時,也就更恨父母狠心。
“那老師陪着你。”藺葶伸手攬着小姑娘,并沒有說什麽反對的話,只是很溫柔的安撫着對方。
反倒是房藝童很快反應過來,老師還懷着孕,不好太操勞。
所以她只考慮了幾秒,便提出要去找妹妹。
藺葶訝異:“不等結果了?”
房藝童搖頭:“老師,我去找妹妹吧,她現在肯定很傷心。”
聞言,藺葶也沒有多想,只是笑道:“那我找人送你過去。”
房藝童想說自己已經是大人了,知道妹妹如今被安排在藺老師姐姐家裏,只要有地址就可以找過去。
但她不想老師擔心,便将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乖巧的點了點頭。
只是離開的時候,她忍不住又看向站在原地的黃校長,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往回跑了幾步,等在人跟前站定,才仰頭問:“校長,我跟妹妹真的能成為您的孫女嗎?不會叫您為難嗎?”
黃校長一瞪眼:“瞎說八道啥?你跟藝靈都是好孩子,真要成了我的孫女可是老頭子的大福氣,老頭子高興還來不及,哪個會為難?”
聞言,房藝童鼻頭一酸,眼淚瞬間就要沖出眼眶,她趕忙垂下眼,又不着痕跡的深呼吸幾口氣,等确定聲音不會顫抖,才又擡頭露出一個明媚的笑:“爺爺,那我去接藝靈了。”
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去看黃校長是什麽反應,飛快轉身跑向等在不遠處的藺老師。
她不知道的是,孤家寡人一輩子,手臂被炸掉一只都沒掉眼淚的老英雄,已然老淚縱橫。
臨了,臨了,他黃紅軍也有孫女了...
“回來了?房水根答應了嗎?”
傍晚,總算等到丈夫,藺葶立馬迎上前,一邊接過他的帽子往衣架上挂,一邊焦急問。
在廚房裏焦心一天的胡秀,聽見動靜也急急走了出來:“是啊,咋樣了?”
問完還朝着地上“呸呸!”兩聲,接着罵:“個殺千刀的,這樣的人就不配為人父母。”
知道兩人着急,霍嘯一邊解扣子,一邊道:“答應了,兩個孩子都過繼給黃校長,明天就去辦理手續。”
藺葶大松一口氣,很快又好奇問:“怎麽這麽快同意的。”
霍嘯挂衣服的動作頓了下,才有些諷刺道:“黃校長答應給房水根在老家安排個正式工,他就立馬同意了。”一分鐘都沒耽誤。
聞言,藺葶皺眉。
胡秀也瞪大了眼,不服道:“啥?憑啥給那樣的玩意兒工作?他們配嗎?”
霍嘯解釋:“黃校長可能覺得搶了人家兩個孩子過意不去。”
“這是救了孩子的命!怎麽算搶?”藺葶反駁,房家的環境就是個火坑,若兩個姑娘不能脫離,那麽房藝童被強制退伍是早晚的事。
而房藝靈被抛棄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黃校長這是在救命,怎麽也算不上搶孩子。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黃校長想心裏自在些,咱們也不好反對太多。”黃校長那人磊落一輩子,有這樣的行為霍嘯一點兒也不意外。
聞言,胡秀與兒媳面面相觑了一會兒後,一臉晦氣的拿着鍋鏟去了廚房,嘴裏還罵了句很髒的髒話
見狀,藺葶抽了下嘴角,剛要吐槽給她家好脾氣的婆婆氣成啥樣了,就聽果果跟着罵了句:“狗x*%x*”
“啪!”一道巴掌聲,驚醒了震驚中的藺葶與霍嘯,兩人齊齊朝着人瞧去。
然後就發現果果正抱着後腦勺一臉委屈的看着姐姐。
苗苗收回揍人的小手,板着小包子臉,奶聲奶氣警告:“不許罵髒話。”
果果淚眼汪汪:“奶奶先罵的。”
苗苗邏輯很清晰:“奶奶我管不了,你敢說,我就揍你。”
果果委屈的看向媽媽。
完全沒想到閨女還有這麽霸氣的一幕,藺葶簡直驚呆了,跟聽到兒子學罵髒話一樣震驚。
不過,閨女做的對,小孩子正是喜歡學舌的年紀,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往外禿嚕,可不能放縱。
于是藺葶無視兒子的求救眼神:“你姐姐做的對,不許罵人,罵人就要挨揍。”
聞言,果果更委屈了,又将視線轉向爸爸。
然後想到爸爸怕媽媽,小家夥便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自顧自郁悶的轉過小身體,用背影對着衆人。
霍嘯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剛才是不是被臭小子瞧不起了?
衛旅長很忙。
在新的旅政委到崗之前,一應事物全得由他一個人頂着。
但聽說老黃要領養房家兩個姑娘時,他沉郁的心情總算好了不少。
當即就讓自己的警衛員親自開車,載人去遷戶口。
擔心兩個女孩緊張,藺葶與婆婆将龍鳳胎托付給了問蘭嫂子,也跟着一起去了。
婆媳倆全程都沒怎麽說話,只是一直牽着人沒撒手,以此安撫兩人焦慮不安的情緒。
直到黃校長喜笑顏開的捧着戶口本遞了過來,才松懈幾分。
然後,在看清楚戶主黃紅軍的下面兩頁,明晃晃寫着孫女黃藝童與黃藝靈後,所有人總算才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來。
見狀,同樣心喜不已的房水根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明明是他急着擺脫兩個賠錢貨,旁人怎麽還當成寶來着?
這麽想着,他就忍不住要陰陽怪氣兩句。
不想,還沒開口,就被黃校長的一個眼神給吓的閉了嘴。
那是上過戰場,殺過無數鬼子才會有的眼神。
房水根不願承認自己是怕了對方,只是不想舍了倆閨女,才換來工作有任何意外。
是的,就是這樣!
藺葶自然也看到了房水根的反應,想到昨天丈夫告訴她跟母親,房水根心心念念的工作做不久後,突然就懶得跟人計較了。
今天發生了好事情,應該慶祝才對。
于是她笑着看向黃校長:“校長,前面就是百貨大樓,咱們去給孩子們買幾身衣服好好慶祝慶祝。”
這時候的黃校長哪裏還有平日的嚴肅刻板,立馬笑了起來:“去!應該的,不用小藺老師破費,我這個做爺爺的來買就行,就當給孩子們準備的見面禮。”
聞言,藺葶按住想要拒絕的兩個孩子,笑着打趣:“那這樣,這麽大的喜事,我跟婆婆也不搶您這個當爺爺的風頭,咱們各買各的。”
“哈哈哈,這樣也好,等回到營地,老頭子再挑個好日子,請大家夥兒認認親。”
胡秀很是認可:“是這個理兒,得好好熱鬧熱鬧。”
藺葶摸了摸表情害羞,眼神卻帶着亮晶晶期待的小姑娘們的腦袋,職業病又犯了,笑着提醒:“那您可得抓緊了,不能耽誤我們藝童上課。”
黃校長一拍腦門:“對對對,瞧我,差點高興忘了!後天就是好日子,後天晚上就辦!可不能耽誤孩子上進。”
于是乎,老友好容易得了兩個伶俐乖巧的孫女,擔心房水根與丁飛燕兩口作妖,慣來雷厲風行的衛旅長便讓下面的人加急處理。
然後在認親宴的當天下午,成功将兩人丢上了返回原籍的火車。
“媽媽,石頭哥哥要去營地裏打仗!我也想去當兵!”
黃藝童昨天回去文工團了,但這兩天藺葶跟婆婆也沒閑着。
蓋因實則旅級,卻一直住單身宿舍的黃校長,總算願意向部隊申請屋子了。
不僅如此,他還特意拜托了藺葶婆媳,另幾位軍屬,幫忙選些小姑娘會喜歡的家具擺設。
這會兒,藺葶翻譯的有些累了,便坐到縫紉機旁邊,幫給黃藝童姐妹做被套的婆婆打下手,順便聊聊天。
就在這時,果果突然像個小炮彈般,颠颠兒跑進來,嘴裏還大聲嚷嚷着要當兵。
這邊是部隊學校,每年暑假,初中生不管男女,都要進營地裏拉練一個月,今天正好是學生們入營地的日子,想來是被這小東西瞧見了。
藺葶先掏出帕子幫他擦了腦門上的熱汗,才取笑道:“你可真敢想,人都沒有槍杆高吧?”
聞言,胡秀先哈哈笑了出來,也跟了一句:“當兵可就不能尿床了啊!”
四歲的娃娃那也是有羞恥心的,果果小朋友頓時又羞又氣,小臉漲的通紅,嘴硬道:“果果沒尿,是...是爸爸尿的!”
剛走進門的霍嘯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往前沖了幾步才穩住身體。
藺葶給唬了一跳,趕忙起身走過去:“沒事吧!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從未在妻子跟前這般尴尬過的霍嘯摸了摸鼻子,又捏了下讨債的兒子,直到将人捏的“嗷嗷”讨饒,才道:“郝向明的妻子過來随軍了,晚上請人來家裏吃頓飯行嗎?”郝向明就是接替曹文澤崗位的正營。
這是慣例,哪有什麽不行的,藺葶自然一口應下,而後又問:“人已經到了嗎?”
“還沒有,郝向明已經去火車站接人了,到駐地差不多得下午三四點吧。”
藺葶瞄了下手腕,才兩點多,時間來得及。
胡秀這會兒已經停了手上的動作,熟練的将縫紉機頭放倒,又仔細套上防灰塵的土布蓋子,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線頭,招呼道:“葶葶,走,咱們去炊事班看看有什麽好東西。”
藺葶...這時候過去,司務長怕是要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