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模樣幹癟的老太太可不是個等閑人物,不然方才也說不出那樣的話。
這不,連番被擠兌,她頓時眉眼倒豎,“騰”一下站起來,撩起袖子就要罵人。
不想,一直木樁子般杵在産房門口的高大男人突然轉過頭,眼神森寒的看過來。
因為這兩天要抱或者攙扶妻子,特地沒穿軍裝活動的霍嘯,沒了那身軍綠色戎裝的壓制,瞧着更加不好惹了。
世人本就欺軟怕硬,那老太太當即就僵住了動作,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後還是老太太方才如死了般的家人,慌忙伸手将人拽了回去。
見狀,滿心焦慮不安的霍嘯才又轉過頭去,繼續當望妻石。
這時,一直挨着奶奶的苗苗突然跳下小凳子,蹬蹬蹬的跑到爸爸身旁,牽上對方的手。
冰涼的手心裏突然多了只溫暖的小手,霍嘯下意識蜷了下手指。
然後才低下頭,對上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能清晰的從中看到了擔憂。
葶葶說過很多次,苗苗很聰明,對大人的情緒也很敏感,卻也再是貼心不過。
從前霍嘯就發現了,但這一次的感觸卻是最大的。
小姑娘明明自己也很不安,卻還是想着過來安慰自己。
這一刻,霍嘯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他本就不是個擅于說好聽話的。
最後,他努力朝着女兒扯出一個笑,又彎腰将人抱了起來,溫聲安撫了句:“不怕,媽媽很快就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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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依舊沒說話,只是依賴的抱着爸爸的脖子不吭聲。
見狀,果果也跳下凳子,跑到爸爸身邊,抱着他的腿,依賴的靠着。
剛才還兇神惡煞,被懷疑職業的男人身上挂了兩個精致的小娃娃後,那股兇悍瞬間驟減。
同樣被吓到沒敢吭聲的中年女人啧啧稱奇,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大妹子,你這兒子瞧着兇,沒想到還是個愛孩子的。”
關鍵也不重男輕女,沒瞧見兒子過去,人也沒把懷裏的閨女放下嗎?
單這一點,就叫人高看幾眼,怎麽也不應該是壞人。
胡秀就喜歡聽了誇她的家人,得意之餘忍不住又加了句:“那是,不止對娃好,也疼媳婦,你瞧瞧,都僵成柱子了。”
中年女人自認為平日對兒媳也不差,但大妹子這麽好的,還真是少見。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你兒媳肯定也是個好的。”
聞言,胡秀覺得這老姐們有眼光,能處!當即就來了說話的興致。
其實她不如表現出來的這麽穩當,只是兒子跟孩子們都沒了主張,她總要撐着些場子。
事實上,她藏在袖子裏的手心,已經不着痕跡的擦過幾次汗了。
聊天吹牛什麽的,多少也能緩解緊張...
于是乎,兩個年齡相仿的女人,分明是頭一次見面,卻如多年老友般,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開來...
時間在産房內,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緩慢過去了兩個小時。
這會兒別說霍嘯了,就連胡秀的眉宇間也漸漸染上了焦急。
正想着要不要厚個臉皮去敲産房門,進去瞧瞧兒媳時,走廊遠處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除了八風不動,左右腿各扒着一個孩子,緊緊盯着産房門口的霍嘯外。
其餘人全都下意識瞧了過去。
然後就看到一個神情焦急的大美人疾走而來,那腳步,若不是醫院規定不能跑,說不得得飛奔。
而她的身後,還跟着個人高馬大,眉骨帶疤的匪氣男人。
藺葙完全不知道自己驚豔了很多人,此刻她滿心滿眼全是妹妹。
所以,在見到親家嬸子與妹夫還在等着,提着的心就更揪緊了幾分:“秀嬸子,我妹妹進去多久了?怎麽還沒生?”
胡秀起身,将人拉到凳子上坐下,才道:“兩個多小時了。”
說着又沖着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客氣笑道:“謝同志怎麽來了?”
聞言,謝灏還來不及開口,藺葙就主動道:“謝同志是好人,撞見我拎着大包小包,怕我坐公交車不方便,特地開車送我過來的。”
聞言,已經從兒媳那邊得到內幕消息的胡秀,忍不住多打量了人幾眼,才笑着接過對方手中的湯湯水水:“謝同志辛苦了,多謝你送我們家葙葙過來。”
謝灏32歲,模樣匪氣,性子雖算不上一板一眼,卻也不是那種嘴上抹了蜜的,聞言只是點了點頭,畢竟這次也的确是巧合。
只是點完頭,覺得态度過于冷淡,又說了句:“舉手之勞。”便站着不吭聲了。
這是不想離開的意思?
胡秀抽了抽嘴角,想着人家到底幫了忙,便沒好意思任由對方與兒子并排站着,招呼人坐下。
這時候,中年婦人又蠢蠢欲動的想湊過來。
她這人本就愛聊天,好八卦,也實在是太好奇了。
真不知道這家人是怎麽長的,方才産婦那容貌就給她驚豔的不輕,一輩子就沒瞧見過更水靈的姑娘,尤其對方還跟那個叫藺偉的演員有些像...
這會兒又來了個,好像是産婦姐姐,也俊的叫人移不開視線。
就是找的男人有些兇...
思及此,中年女人的視線,在兩個...瞧着一個比一個不好惹的男人身上滑過。
到底還是壓住了蠢蠢欲動的八卦之魂。
就在中年女人滿腦子胡思亂想時,産房內一道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
頓時,所有人全都迎了上去,口中直念:“生了!”“生了!”
這種時候,誰都焦急盯着産房大門,倒也沒功夫計較到底是哪家生的。
産房裏頭,似乎也感覺到了外面的焦急,很快就有腳步靠近的聲音傳來。
然後,在所有人都繃緊心神的時候,一個小護士從拉開的門縫中探出腦袋。
對上十幾雙火熱的視線時,早就習慣了這樣陣仗的小護士嗓音清脆問了聲:“許樂家屬是哪位?”
一直與胡秀熱情搭話的中年女人快步上前,語氣激動道:“我!我兒媳生了?她人怎麽樣?”
說着,還狠狠拍了明顯樂傻了的兒子一記。
年輕的男人吃痛回神,連忙跟着問:“對對,護士,我愛人怎麽樣?”
護士很滿意這家人的态度,面上帶了笑:“産婦挺好,一會兒就出來了,天氣太冷,孩子會跟産婦一起推出來。對了,是個男孩。”
說着,扭身就要關門。
胡秀趕忙問:“護士同志,請問我兒媳怎麽樣?順利嗎?”
說到這個,态度本就不錯的小護士立馬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來:“嬸子說的是藺偉...咳咳...是藺葶同志吧?她好着呢,應該快了。”
見小護士是個好說話的,一直憋着不吭聲的幹癟老太太也趕忙問:“我呢?我家大孫子還要多久出來?”
聞言,最讨厭這種重男輕女問法的小護士回了對方一個白眼,外加“砰!”一聲關門聲。
衆人...
幹癟老太太氣炸了,眼神狐疑的在胡秀身上打量,沒瞧出穿着打扮與自己有什麽不同後,恨恨道:“啥意思?這護士咋還看人下菜碟?”
胡秀與藺葙對視一眼,全都不說話。
因為她們已經從方才護士說錯的‘藺偉’兩個字中,猜到了太多的信息。
這姑娘大抵就是兒媳/妹妹口中的‘粉絲’吧?
小護士說的話不錯。
一家人大約焦心了大半個小時,就又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這時候,等在産房門口的只有兩家人了。
霍嘯莫名有一種感覺,這個孩子是他跟葶葶的。
所以他一個跨步,人就堵在了最前方。
那老太太見狀,氣的不行,剛想陰陽怪氣幾句,産房門口就再次探出一個腦袋。
還是之前的小護士,她直接看着門外的男人,笑道:“藺葶同志生了,人很好,是個女孩。”
得知妻子跟孩子都平安,霍嘯大松一口氣,這才發覺後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汗濕了:“多謝。”
而胡秀與藺葙也是喜的不行,連忙道謝。
“得意啥?搶的那麽快,不還是個丫頭片子。”老太太嘴上嘀嘀咕咕,自以為聲音小,其實大家都聽到了。
但是這會兒誰也不樂意搭理她,全都期盼的等在站在門口沒挪步。
又過了十幾分鐘,産婦能傳出了最後一道格外洪亮的嬰兒啼哭聲。
老太太直接蹦起來:“我孫子,這嗓門兒大的,起碼有個八斤重!”
自己得意完還不夠,還朝着胡秀幾人丢了個同情的眼神,同情三家,就他們家沒個帶把的。
只是,她還沒得意完,門再次被眼熟的小護士打開,她板着臉朝着老太太一家人道:“嚴勝男生了,母女平安。”
老太太一懵:“啥意思?啥女?”
小護士撇了撇嘴,努力壓住翻白眼的沖動,再解釋了句:“生的是女孩。”說完這話,便快速的關上了門,顯然是不願意糾纏。
她也的确有先見之明,從晴天霹靂中回神的老太太一個踉跄,就捂着心口直“哎呦”起來。
其實老太太更想罵人,但是她那兒媳是個厲害的,要是聽到她嫌棄丫頭片子,往後少不得找機會捶她。
想到這裏,老太太覺得腦袋更暈了。
當然,老太太怎麽樣,霍嘯一行人根本不在意。
等藺葶被推出來後,全圍着人轉悠了。
“...”霍嘯有很多話想問,但瞧清楚妻子毫無血色的慘白臉色時,只顧握着對方的手,心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藺葶并沒有昏睡過去,卻也沒什麽力氣,見丈夫眼眶都紅了,她便沖着人彎了彎眼。
見狀,霍嘯的眼淚再沒忍住,直接掉了下來。
“...我沒事,怎麽還哭了。”
霍嘯喉嚨哽了哽,依舊一句話也說不出,好一會兒,顧不上有外人在,牽起妻子的手送到唇邊,珍重的親了親。
胡秀也心疼,趕忙問已經被安置到病床上的兒媳:“要吃點東西嗎?”
藺葶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氣無力:“不吃,累。”
胡秀趕忙哄:“那睡一會兒,睡醒了再吃。”
聞言,藺葶眨了眨眼,又側頭想去看女兒。
霍嘯立馬保證:“孩子我盯着呢,你放心。”
得了這話,一直撐着的藺葶又摸了摸龍鳳胎的腦袋,才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
藺葶是被餓醒的。
她看着漆黑的房間,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醫院。
“醒了?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一直守着的霍嘯感覺到握在手心裏的手往外抽。立馬俯身靠了過來。
藺葶抿了抿唇:“有點渴,媽她們呢?”
“我讓她們先回去了,等明天早上再來換我。”霍嘯邊說邊轉身去倒水,自己先試了試溫度,才坐到床邊,一手托起妻子,讓她靠在懷裏,另一只手将茶缸遞到她唇邊。
藺葶無奈:“這是在外頭,我自己來。”同一天生産的三個産婦,全安排在了一間病房裏,被瞧見了少不得閑話。
霍嘯毫不在意,又将茶缸往妻子唇邊遞了遞:“我沒穿軍裝。”
藺葶...“那你明天還是穿軍裝吧。”
喝完水,藺葶又吃了一碗雞湯,才有空去看身旁的小紅猴子。
知道小嬰兒生下來都醜,她倒也不意外。
又或許有親媽的濾鏡,她覺得她閨女醜的還挺...眉清目秀的。
突然,藺葶将閨女又抱進了幾分,語氣驚奇道:“哥,你看,咱閨女眼角下也有一顆淚痣。”
妻子睡覺的時候,霍嘯已經将閨女稀罕過無數遍了,自然沒錯過她眼角下的淚痣。
如今見妻子歡喜,忍不住也跟着高興:“孩子像你,媽也這麽說。”
是嗎?除了淚痣,什麽也沒看出來的藺葶又仔細的盯着女兒看了幾眼。
突然覺得女兒像她也挺好的,于是語氣得意:“幸好像我。”
霍嘯好脾氣笑應:“幸好像你。”
藺葶到底累了一場,只略坐了一會兒,很快又困了。
但是這一次,她沒舍得讓丈夫坐在床邊等,外頭都零下了,屋裏又能暖和多少?硬坐上一夜多遭罪。
堅持叫人脫了外衣,與她躺在一起,才放心閉上眼。
而側躺在床上,抱着妻子的霍嘯心裏軟乎乎的厲害。
藺葶一夜好眠。
等再次睜開眼,才覺神清氣爽了起來。
她看向正抱着孩子稀罕的婆婆與大姐,笑問:“霍嘯呢?”
胡秀立馬靠了過來,喜道:“醒了?餓不餓?”
藺葙也高興問:“怎麽樣?還疼嗎?霍嘯回去梳洗換衣服了,你跟孩子這會兒可得仔細些,不過應該快回來了。”
聞言,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藺葶茫然問:“不怎疼了,幾點啦?”
胡秀扶着兒媳起身,又往她後背墊了從家裏帶來的靠枕,才笑回:“上午九點半啦!”
說曹操曹操到,正說話間,病房門就被人推開。
穿了一身筆挺軍裝的霍嘯拎着個布袋子大步入內。
而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來的是穿了警服,正巧在門口碰到的謝灏。
藺葶與胡秀幾人見怪不怪。
倒是隔壁兩個産婦的家屬齊齊懵了。
那與胡秀交好的中年女人一個沒繃住,直接問出了口:“你倆是軍人?”還是四個口袋的軍官?
霍嘯莫名其妙,卻還是點了點頭。
謝灏則指了指自己圓形的帽徽:“我是警察。”
衆人...一點兒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