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果果被姐姐狠狠收拾了一頓,又懲罰他一個星期不許靠近妹妹後,整個人都蔫噠了。
藺葶擔心懲罰太狠,小朋友被吓着,好聲好氣與他解釋了妹妹很脆弱,他為什麽會被懲罰後。
又讓霍嘯帶着他出去飛飛了一圈,人才滿血複活。
其實果果雖淘氣了些,但是與他說過不許做的事情,就真的不會做。
之所以抱着年年出去,大概與當時帶着小狗去上學的心态是一樣的。
知道會挨揍,卻沒想過會讓妹妹陷入危險當中。
再說,藺葶還蠻高興孩子們感情好的。
所以當霍嘯拎着帶轱辘的推車回來後,她每天都會将年年放在小車裏一會兒,由着果果跟苗苗推着玩...
再過幾天就開學了,這幾天藺葶除了翻譯資料外,還挪出了些許時間,準備開學事宜。
也就在這時候,藺葶接到了錢海濤的電話,說班長與副班長已經到了天京,問她要不要出去聚一聚。
藺葶考慮後還是拒絕了,主要孩子太小。
她若是坐公交車去市裏,光來回路程就得六七個小時。
再聚餐一回,沒有十個小時也差不離了。
只能讓錢海濤幫忙跟同學們說聲抱歉,不過幫助老師女兒脫困這事可以聯系她,能幫她一定會幫。
然而,出乎藺葶意料的是,通話結束的當天傍晚,就再次接到了錢海濤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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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不好在電話裏說,但她還是從對方含糊的敘述中,明白了老師那邊出了問題。
近一年接觸下來,藺葶還算了解錢海濤,明白定然是出了大事,他的語氣才會那般急切且疲憊。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藺葶還是坐上了開往市裏的采購車。
一同前往的,還有丈夫的勤務員吳小軍。
因為昨天電話裏沒有說的很清楚,藺葶輾轉到了市區後,先去了錢海濤工作的百貨大樓。
“...他家裏好像有誰出事了,這會兒還在人民醫院呢。”
于是,藺葶又馬不停蹄的趕往醫院,正好與去國營飯店買早飯的錢海濤碰了個正着。
錢海濤驚訝:“你幾點鐘出發的?怎麽來的這麽早?”
藺葶:“坐了炊事班的采購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老師怎麽會來醫院?你這是一夜沒睡?”
因為家裏條件不錯,再加上工作體面,往日見面時,這人永遠一身挺括的中山裝,收拾的也是幹淨清爽。
但這會兒衣服皺皺巴巴不說,還胡子拉碴的。
錢海濤嘆了口氣:“哪裏睡得着,我準備去買早飯,要不咱們邊走邊說?”
藺葶自然沒意見:“行!”
錢海濤:“昨天袁老師家裏被人砸了...”
卻原來,自從開始掃大街後,袁老師的日子過的算不上好,卻也沒有很差。
畢竟一直有人暗中接濟。
且大多人對他們這樣的,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少數極端的,也不敢做的太過分,畢竟鄰裏鄰居只是冷漠,并不是冷血。
“...這世界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過完年後,那些帶着紅袖套的高中生們全都兇神惡煞的,上門打砸過幾回,昨天更是動手傷人了,袁老師為了護小月亮被打破了頭。”
小月亮是袁老師女兒的小名,大名叫林皎皎,比他們小上六七歲,上大學認識她那會兒,小姑娘還在換牙期。
所以,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班裏的同學都喜歡喚她小月亮。
藺葶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趕忙問:“袁老師現在怎麽樣?”
錢海濤:“做了三個小時手術,這會兒人剛醒,醫生說老師能醒過來還算幸運的...”
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但藺葶立馬懂了,頭部重傷的人,若沒能及時醒過來,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如今就算醒過來,有沒有後遺症什麽的,還說不清楚。
沉默半晌,她又問:“班長他們呢?”
錢海濤吐出一口濁氣:“在呢,跟副班長都在醫院守着,對了,老師出事前,小月亮已經同意登報假意斷絕關系了,你孩子還小,回頭看完老師就回去吧。”
藺葶:“不是要我給小月亮安排下鄉的地點?”
聞言,錢海濤面上總算帶了些笑:“哪用得着你去安排,這事我舅舅打個招呼就成,讓你過來主要是叫袁老師放心的,最好再跟她說說你們家鄉的情況。”
藺葶了然...
從大學停課到現在,攏共還不到三年。
但大家的變化都還挺大的。
記憶中,班長徐海燕是一名很有朝氣,很熱血的女生。
但這會兒,人應該還是熱血的,不然也不會組織學生們幫助老師。
只是眉宇間的朝氣與青澀,已然被沉穩與成熟代替。
兩廂碰面後,徐海燕明顯愣了下,好一會兒才不确定道:“...你是藺葶?”
藺葶點頭笑了下:“班長,是我。”說完,她又朝着一旁身形精瘦的年輕人招呼了聲:“副班長,好久不見。”
副班長李鵬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有些拘謹道:“好久不見。”
這時候徐海燕才徹底回過神來,老同學久別重逢,正要笑着寒暄兩句,就又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不适合說笑。
于是她又看向跟在同學身後的軍人。
之前聽錢海濤說藺葶嫁了個軍人,難道就是眼前這位?
正揣測着,就聽藺葶主動介紹道:“這是我丈夫的勤務兵吳小軍。”
勤務兵?徐海燕雖然對軍人體系不了解,卻也知道,勤務兵并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配的。
看樣子,老同學不僅嫁人了,還嫁的不錯。
再瞧她氣色紅潤,眉眼幸福,就知道婚姻美滿。
哪裏還能尋到絲毫在學校那會兒,與柳浩糾纏時的陰郁模樣。
徐海燕沒有多打聽旁的,只是真心實意道:“你現在挺好的...對了,老師一直在等你。”
聞言,藺葶趕忙将手裏提着的點心放到一旁,才快步靠近床邊。
按理說,袁老師才四十幾歲,但瞧着比真實年齡大了十歲不止。
藺葶彎腰握住老師幹枯且滿是老繭的手:“老師。”
袁老師還很虛弱,聲音很小,卻帶着懇求:“藺葶同學...小月亮麻煩你了。”
藺葶鼻頭一酸:“老師您放心,我會将小月亮安頓好的。”語閉,又擔心老師多想,便又說起了自己在村裏時,幫大家找了養兔子活計這事:“...現在養兔子已經邁上正軌了,所以我們那邊的公社書記欠我一個人情,等小月亮過去後,我想辦法給她找個工作,養兔子或者當小學老師都行,不會很辛苦的...回頭再跟我爸媽叔伯他們打聲招呼,都會護着小月亮,老師您放心...”
袁老師一直撐着不肯睡,就是在等藺葶。
她知道藺葶同學不欠她,但這會兒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自己這麽一把年紀,去了也就去了,但她家小月亮還小,她舍不得,只能厚顏麻煩曾經的學生。
卻不想,藺同學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早已見慣了人情冷暖的袁老師,這一刻,還是沒繃住,眼淚撲簌簌從眼角滾下來。
藺葶給唬了一跳,趕忙掏出帕子幫忙擦眼淚,并勸道:“老師,您別哭了,對身體不好,再說您一哭,小月亮也跟着哭了。”
聞言,袁老師眨了眨眼,努力壓下淚意,才看向一直守着自己,眼睛已經腫成核桃的女兒,扯出一個笑容來:“月亮不怕,媽媽很快就會好了。”
虛歲已經16歲,長成明媚大姑娘的林皎皎,也露出一個與哭也差不離的笑,嘶啞着嗓音道:“媽,我不哭,您好好的,我就不會哭的。”
袁老師身體到底虛弱,又說了幾句話,便昏睡了過去。
林皎皎上前幫忙掖了掖被子,才小聲與衆人道謝。
見狀,幾人心裏都不是滋味,這姑娘小時候真的如皎皎明月般被捧在手心裏,嬌氣的不得了。
誰又能想到,不過幾年的功夫,小姑娘就變得沉郁又懂事了起來。
“剛才沒來得及跟你說,小月亮模樣長開了,那幫孫子就借着拉人去□□的機會耍流氓,老師跟小月亮反抗才會鬧成這樣。”送藺葶離開的時候,錢海濤才想起來沒說起因。
其實剛才看到小月亮灰撲撲的打扮,也遮掩不住的好樣貌時,藺葶就猜到了:“放心吧,我回去就給家裏打電話...對了,來的太匆忙,就在家裏随便拿了些點心,這些錢票你拿着,回頭幫我買些東西給老師跟小月亮。”
錢海濤接過來一看:“這麽多?”
藺葶:“不算多,送佛送到西吧,小月亮既然要下鄉,那需要準備的東西就多了,咱們那邊溫度很低。”
聽了這話,錢海濤才點頭收下:“還是你考慮的周到,回頭我也添一些。”
去往公交站臺的路上,兩人又聊了些關于班長與副班長的近況。
得知他們如今在處對象,藺葶也不算意外。
她心裏惦記着事,等瞧見公交車站臺時,到底沒忍住問:“你就沒想過讓袁老師跟她女兒一起下鄉嗎?”
其實這話藺葶本來是不想說的,畢竟誰也不想惹麻煩。
但真看到老師的處境,又哪裏真能無動于衷?
錢海濤睜大眼:“老師...老師走不了吧?”
藺葶小聲道:“我覺得應該不難,之前聽說了老師的事情,我就打聽過,像她這樣的情況,可以主動下放到農場改造的。”
錢海濤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眉頭頓時皺的死緊。
藺葶又道:“我個人是覺得遠離是非挺好的,農場體力上可能更苦,但是那邊折辱人的事情很少...母女倆離的近一些,還能相互照應。”
且老師是高級知識分子,只要操作的好,給農場的孩子們做了小學老師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這話藺葶沒說出口,畢竟還沒影兒的事。
錢海濤:“可...可我聽班長說,如今被下放到農場勞改的那幾位老師日子也不好過...”
藺葶:“現在也好過不到哪裏去吧?”頭都被人開瓢了。
“也是...”想到老師昨天那凄慘的模樣,錢海濤嘆了口氣:“過兩天的,等過兩天,老師身體好一些,我再跟老師提一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