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
【一】
盛大的宴會讓皇宮燈火通明。
悠揚的管弦樂勉強遮住輝煌大廳裏的人聲鼎沸。
這是給大帝此次遠征勝利的慶功會，同時皇帝也加冠為大帝，因此帝國上層能喘氣的都來了。奧米尼斯皇後站在階梯之上，輕搖扇子，聽着禮官喊着一位位前來觐見的貴婦小姐的名字，百無聊賴的接受着表面尊重的行禮。
他可知道這些看起來尊敬客套的人，私底下都像老麻雀一樣叽叽喳喳地嘲笑他，拿他以男人成為皇後這件事取樂。
無趣極了。
他想打個哈欠，這次宴會的籌備讓他很累，但接連傳來高呼陛下的聲音讓他狠狠憋住了，淚水被迫留在眼眶裏。
“你怎麽哭了？”薩魯大帝走到了他身旁，笨拙的用手指幫他擦拭眼角的淚。
長期征戰讓大帝原本文氣的手指變得粗糙，碰在皇後的眼角時，微刺的感覺讓皇後下意識的眨了眨眼，那像蝶翼的睫毛打在大帝的手指上，讓大帝心癢了。如果他們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絕對會将他的皇後擁入懷中一番熱吻。
他最讨厭這些繁文缛節了，只是這些年和新老貴族們打交道，他只能忍着。
“打個哈欠而已，不勞您煩心。”皇後敷衍的屈膝行禮，大帝攔了下來，不合規的摟上了他的腰。帝後一起走上了紅毯，他們緊貼彼此，一同享受衆人的注視，大庭廣衆的宣示他們的恩愛。
大帝确實很讨厭繁文缛節，所以他總是會在禮儀的邊緣找到一個稍微出格行為來展示他的叛逆。
皇後感受到挽在他腰上的手在顫抖，大帝很激動，他的夢想成功了一半，他的帝國蠶食着周邊國家的邊境，他是整個歐洲大陸最有權威的君主。
皇後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和他共享着喜悅。
大帝的另外一個願望，他的皇後會幫他完成，只是此刻的他還不知道。
大宴會必有交際舞，第一只舞将由舞會的主人，大帝和皇後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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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搭肩，掌撫腰，音樂起，他們輕車熟路的跳起了華爾茲。
大帝的技術比當年好太多了，他們第一次跳舞，他會手腳不協調踩到皇後的裙擺，他總是很後悔為了多讀一本書而翹掉軍校裏的舞蹈課。那時他從沒想過和哪個姑娘跳舞，他滿腦子都是打仗，立功，升官，完全忘了往上爬需要攀登的階梯，而社交禮儀中的跳舞就是其中一條。
是皇後耐心的引導讓他可以潇灑的應付各種上層人的小游戲。
“您吃了我送過去的蘋果了嗎？”皇後問道。
“吃了，很甜，沙軟，還有些奇特的香味，新獻上來的品種？”
聽到這個答案，皇後輕輕一笑，那綻放如玫瑰般的笑容一下就勾起了大帝的心，他已經開始想舞會後如何在寝宮內與皇後嬉戲了。他低頭親在了皇後眼角的痣，他要先嘗點甜頭。
“你還是這麽魯莽，”皇後笑出聲了，周邊發出了一陣詫異之聲，那些貴族們的細細碎語讓他很開心。
“我想你嘛。”大帝腳步輕巧，和他的皇後繞着圈，仿佛世界就剩他倆。
“我以為波蘭伯爵夫人和那幾位女演員足夠讓您打發時間了呢。”皇後按住了跳的原地起飛的大帝，把舞步恢複到了原本的路子上。
大帝正想要不要告訴皇後他和那幾個女人沒有什麽，最多拉拉小手，每次他嘗試去睡她們，他都會想起皇後眼角含情的痣，那些女人都沒有皇後身上的獨特美，再多的興趣也消散了，他只會想回到皇後的身邊。
他覺得皇後是個魅魔，鎖住了他的身為人的欲望，他只有在皇後那裏才能獲得滿足。
“她們夠用，也只是夠用。”他還是不想讓皇後知道皇後已經握住了他的小把柄，他清了下嗓子，“我見了那個跟你跳舞的小男人了。”
“哦……”皇後的尾音微微上挑。
“我得看一下在我妻子旁邊的護衛是個什麽樣的吧。”
“他的肩太窄了，四肢都太細，胸口還軟綿綿的，像個女人，不像是個能打架的，我真不知道你為何選他做你的護衛。”此刻的大帝像是吃醋的小男生，肆意貶低着他的情敵。
這不是第一次他去威壓皇後的男寵，很多次那些男人見了他就夾起尾巴跑了，但這一次有些不一樣。
他想起那個下午，他一邊刮胡子一邊指揮勤務官給那幾個國王寫宣戰信，那位年輕軍人就是那時到的。
水霧袅袅之間，年輕人像是仙境中人，悄然出現在了現世。饒是他閱人無數，他也被這個年輕人的美貌震驚了，鼻梁上深深的刀疤并沒有損毀這張臉，反而多添了英氣，尤其是那雙綠寶石一般的眼睛閃爍着要命的光，給了他初見皇後時的心悸。在他失神時，剃刀不小心劃破了脖子，年輕人無視規矩上前幫他處理傷口，聽着年輕人聲聲親切問候，他忽然能理解為何皇後會動心了。
年輕，漂亮，還貼心，越上年紀越喜歡這樣的小寵物。
“那是個很聽話的孩子，我喜歡聽話的。”在最後一個圈後，音樂停止，皇後退了一步，離開了大帝向舞池邊緣走去。
大帝緊随其後，皇後沒有帶導盲杖，他怕會摔倒，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一名他沒見過的宮娥走到了皇後身邊扶住皇後，引領皇後回到了王座休息。
“你可以下去了。”大帝沒有多餘的目光給這名宮娥，卻在和宮娥擦肩而過時，聞到宮娥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不，我正好想給你介紹一下。”皇後拉住了那名宮娥，“這位就是您剛剛說像女人的萊恩·貝金上士。”
大帝這才用正眼去看這名宮娥。
臉是那個軍人的臉，精心修飾的妝容遮掩了那道疤，讓那張臉變得柔美，真奇特，同樣的五官，此時的她與英氣的少年形成了相反的樣子。她沒有戴過多首飾，她的那一雙眸子就足夠抵上千萬珠寶，再加上裙子的低領展示了她傲人的曲線，大帝忍住下巴沒掉下去，他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一直認為是奸夫的人其實是個女人。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直接了，小宮娥局促地低下頭，耳尖紅紅的，害羞的讓人覺得可愛。她呼吸變得急促，特意被胭脂塗抹過的胸脯快速起伏，如撒在牛奶上的玫瑰花瓣一般紅潤很是撩人，大帝居然對皇後外的人有了口幹舌燥的感覺。
“以後我的起居将由上士來負責，您現在安心了吧。”皇後的話打斷了大帝的遐想。
“我真沒想到帝國的軍隊裏也有女性服役。”大帝找補的說道，他是不想承認他起了背叛皇後的心。
這位年輕人的長相，身段，與皇後完全不同。如果說皇後是一彎新月，沉靜娴麗中帶着神秘，而她則似驕陽一般，太健康，太活力四射了，但對他有了致命的吸引力。
“随着您所向披靡的征戰，女人大量參軍是難以避免的。”皇後話音一轉，“年輕好男兒都成為您摘奪桂冠的墊腳石了，國庫空虛，現在我們還能開宴會享樂，誰知道下次相聚會不會是斷頭臺前呢。”
“我的母族，才覆滅多少年啊。”
皇後的音量不大，可是周圍的人都安靜了，如果這個帝國有誰會如此掃大帝的興，那只能是皇後，但誰也沒想到他會那麽大膽，在這喜慶的時候提及先前亡國現在鬧着複辟的王室。
“呵呵，皇後，你喝多了，下去休息吧。”大帝的旖旎暧昧都消失了，他不能當衆打皇後的臉，哪怕他的臉給皇後簡單幾句話扇幹淨了。
他的皇後在他的慶功宴上指責他揮霍國庫，嗜戰成性，斷送年輕一代，還把他與窮奢極欲的那倆賣國賊相提并論，公開處刑也不過如此。
“說的也是，我喝多了，”皇後施施然地起身，今夜他滴酒未沾，故意步履蹒跚的走到大帝面前欠身，那名宮娥上前攙扶，“讓您不痛快了，真是我的錯，小萊歐娜，帶我去休息吧。”
看着離去的皇後，他捏起拳頭，運氣片刻，拿起旁邊侍從送上的酒猛喝了一口，可是郁氣難消，他拉過了旁邊的一名不知誰家的貴婦小姐，伴随着再次響起的宮廷樂，跳起了舞。
接着奏樂，接着舞，今夜他只想放縱地享受他為之努力半生的成果。
面前這受寵若驚眼睛充滿崇拜的小婦人瞬間順眼了很多。
***
皇後邁入寝宮後，剛剛在外人面前的斯文就被丢到了一邊，他踹掉腳上的舞鞋，假發一丢坐到梳妝鏡前開始胡亂卸掉自己臉上的妝容。
“皇後……”萊恩上士坐到了他椅子旁邊，皇後趕走了所有的宮娥，她便笨拙的學着那些宮娥幫皇後卸妝。
“奧米尼斯，叫我奧米尼斯，我說過好幾次了，私下裏，你必須直呼我的名字。”皇後埋在溫熱面巾裏的聲音發悶，擦淨面上的□□後，他将面巾丢到了一邊，掃落了一片瓶瓶罐罐，看來他又鬧脾氣了。
“是，奧米尼斯。”幾個月的相處讓萊恩對這位皇後的性子多少有了了解。皇後永遠端坐在皇宮內，就算有大型宴會，他也會像個吉祥物一樣做個展示，他是帝國的門面，身為皇後的他也只能做個門面。
所以有些時候，他會鬧一些小脾氣，證明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等着大帝來翻牌子的高級交際花。
萊恩輕嘆一聲，她很同情皇後，她更加小心地幫他去掉那些首飾。
巨大的鑽石耳環将奧米尼斯如珍珠般的耳垂拉紅了，萊恩心痛的幫皇後揉搓，緩解疼痛。
“啊，好疼，啊嘶，越揉越疼了……”平時待人冷冰冰的皇後此刻撒嬌的像只奶貓，是那樣理所當然的渴望愛撫，這也是奧米尼斯原本的樣子，一名嬌養大的貴族，有着天然求人照顧的自信。
萊恩放下手，她在伺候人方面天生愚鈍，但此時她也隐約知道人後的皇後想要的是什麽了，她貼在了奧米尼斯小小的耳珠邊，伸舌輕舐。
濕潤的小舌頭滑在發燙的肌膚上，接着一口含下，耳珠比她的口腔溫度要高，她用自己的體溫來幫忙降溫。小舌頭輕輕挑逗，像是撥弄一顆櫻桃，奧米尼斯發出了一聲舒适的哼聲，手上的動作慢了下去。
“這樣還疼嗎？”萊恩怯生生地問，她第一次給她喜歡的皇後主動示好，臉上羞澀的紅了。
“小萊歐娜，人的耳朵有兩只。”奧米尼斯輕輕點在萊恩的臉頰，讓她繼續。
得到鼓勵的萊恩正想起身去照顧另外一邊，奧米尼斯卻把她拉在他的大腿上，交疊在一起的二人更加暧昧，萊恩如之前一樣去伺候，奧米尼斯不再滿足耳邊的按摩，他擰住萊恩的頭，與乖巧的嘴纏綿。
“皇……皇後……”萊恩的心口碰碰作響，她從未如此心慌過，之前她與皇後不過是接過幾次吻，光是吻，她就覺得自己玷污了這位聖潔如神靈的人。
奧米尼斯咬在萊恩的嘴唇上，咬到他能嘗出點點鐵鏽味才松口，他生氣萊恩又忘了稱呼了。
“你為什麽不喜歡叫我奧米尼斯？”
萊恩不知道如何作答，她看向皇後的盲眼，這雙眼睛像是湖水倒影着漫天繁星，如同幻境一般，是她難以觸及的美好世界。
她出生在首都繁華下的肮髒角落，吃不飽伴随和弟弟妹妹的哭嚎是她整個童年，但至少父母俱在，日子還能過。可随即大革命爆發，那是個混亂的時期，□□無處不在，是個人都可以扯一面革命旗上街大肆搶劫，革命并沒有帶來果腹的面包，反而讓她失去了所有可以依靠的長輩，幼小的她只能帶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們翻垃圾茍活。
每一天的砍頭活動是她最期待的，執行的死囚越多越有名望的越好。并不是因為砍掉那些酒肉臭的貴族讓她能有什麽成就感，而是那一天丢的爛菜葉子和雞蛋會更多，可以撿回來煮湯喂飽他們幾個小孩，運氣好還有硬到硌牙的面包。
就是砸過死囚的面包總是沾着鮮血，吃在嘴裏有股鏽味。
大革命總有結束的那一天，新的秩序誕生。她從不後悔女扮男裝參軍，百廢待興的國家只有軍隊是穩定發薪的，她需要那一個月穩定的軍饷來保證那幾個小的餓不死。那時候她還沒有發育，年齡和身高都不足，但新組建的國家太需要士兵了，她藏在褲子裏的裝水的豬尿泡都沒用上就被入選。
當年的元帥，現在的大帝帶着他們東征西讨，穩定了國家後又開始對他國宣戰。她在這一波又一波的戰争中屢獲戰功，得到了現在的軍銜。
可她永遠記得她出身的卑微，目不識丁，不通文墨，粗魯無禮。在這位學識淵博氣度不凡的皇後面前，她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去稱呼對方名字。
她的心有千千結，堵住了她的舌頭，而奧米尼斯不喜歡她的沉默，再一次與她接吻。
他的舌靈巧的用萊恩的舌頭勾着結，這下可憐的上士更沒話說了。
奧米尼斯停止了這個吻，最後舔了下萊恩的嘴唇，唾液觸碰剛剛咬破的傷口，讓萊恩低低叫了一聲，奧米尼斯滿足的笑了。
“我不喜歡被叫皇後，”他說。“我給你起名叫萊歐娜，你也可以給我起個愛稱。”
萊恩吃了一驚，這等殊榮讓她趕緊起身向皇後行禮：“屬下不敢！”
奧米尼斯不耐煩的翻了一下眼睛：“又不是白給你起，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
“好，皇後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奧米尼斯聽過不少表忠心的話，可虛情假意太多，就是面前這個人總給他很實誠的感覺。
“我可沒說你要做什麽，你不怕我害你？”他調笑地說道，靈巧雙手在裙子的紮帶上翻飛幾下，那外層綢緞的禮裙輕輕飄落。
萊恩臉又紅了，明明知道皇後是盲人，她依舊羞于将自己展露給皇後。
皇後的眼睛太有神了。
“我想不出怎麽稱呼您……”
“那你先想着。”奧米尼斯找到了他剛丢掉的假發，幫萊恩戴上。“你來扮成我，找找上位者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