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四】
為了早去早回，塞巴斯蒂安的行程一切從簡，安排工作也就變得容易，但奧米尼斯手上還有新加的財政工作，他便把相關工作交給了萊恩去辦。
萊恩不識字，這段時間是在皇後身邊蹭了點墨水，但完全不夠用，弄了不少笑話。
再又一次被大總管指桑罵槐的嘲諷後，萊恩在庭院的某個角落憤怒的揮着軍刀。
她煩透這些咬文嚼字的事情，在戰場上她只需要聽長官的命令，帶着同袍與敵人厮殺，敵友是那樣明确，但是在宮殿裏，今天還笑眯眯的人，背後就挖了個坑讓她跳。罵人都得拐九個彎子，等她笑呵呵聽完，過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對方是在嘲笑她。
她對着一顆小樹苗削了半天，收鞘後，可憐的小樹苗禿的只剩下樹幹了，見此，她心中郁氣消散了不少，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
她擦着汗，心裏懷念起刀頭舔血的生活，那時候長途跋涉行軍很累，還随時會死，但日子過得簡單，還有那幫戰友一起喝酒打鬧。這個童話般的宮殿裏，她日子很放松，但除了皇後，她永遠不知道誰是敵誰是友。
她不在乎被嘲笑，被罵，她就是怕耽誤了皇後的事情，他已經很累了，每天晚上她都陪着他和他的助手們熬到清晨，在她三催五請後，他才會淺睡幾個小時，可起來又是新一日的辦公。
皇後太辛苦了，她不想拖他後腿。
“你知道那棵樹是你一個月的薪水才賠得起的嗎？”
塞巴斯蒂安的聲音讓萊恩生理上産生了反感，她蹭地站起來，硬着頭皮朝大帝行禮。
“得了，我可不想要你假模假式的。”大帝厭惡地揮了揮手，如果不是他剛和大臣們吵完，他也不會到這個偏僻地方，更不可能倒黴的碰上這只野貓。
一想起皇後說出發前還要和對方上一次床，他晚上的噩夢就更嚴重，他一分鐘都不想多和對方接觸。但只有別人給大帝騰地的，沒有大帝給人騰的，他也不想離開這個難得安靜的地方，就等對方離開。
可，對方也不想讓地方。
兩個人站在那裏一陣沉默，誰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最後塞巴斯蒂安先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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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麽在這裏破壞宮殿的財産？”
“我被大總管罵了，他說我文盲。”萊恩撅起嘴，把她被安排的任務給大帝簡單說了一下。塞巴斯蒂安一聽就明白了，奧米尼斯給她布置的任務是讓她和自己對接，并不是真的去安排行程，那種事自有專人去管，而這什麽都不懂的人還真當個事情去做了，怪不得被罵。
“貝金上士，你是文盲嗎？”塞巴斯蒂安對面前這人愚蠢程度有了新的認知，沒好氣的問。
“是。”
“那你有什麽好生氣的？”大帝雙手交叉仰頭斜視萊恩。
“唔！”萊恩抱起手，把臉側到一邊，回避着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她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了。
“既然這樣，你這個月的薪水拿來買新樹苗吧。”
“不行！不要扣工資！我要養家的！”萊恩慌了，家裏那幾口還等着她那點微薄的軍饷養活呢。
塞巴斯蒂安挑起眉，萊恩家下面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幼妹，三個弟弟已經大了還都找到了工作，他知道他這個級別的軍人軍饷不算多，但也不至于一位上士的工資養不起五口人，何況——“你在皇後身邊應該有灰色收入吧？”
“啊？什麽收入？”看着她一臉無知的樣子，塞巴斯蒂安眉頭更緊了。
皇後再精打細算他也會給身邊人一些油水的，有些時候是衣服，有些時候珠寶，這樣除了日常開的工資也有一份額外的收入。他很會照顧身邊人，更別說這個快被他當女兒養的小寵物。
“皇後不是會給你一些首飾之類的東西嗎？你可以拿去賣啊。”
“啊哦……我都還給皇後了。”
“咳！”塞巴斯蒂安感覺感冒的氣悶又回來了。“為什麽？”
“因為我不需要首飾啊，我是她的護衛，項鏈耳環什麽的，我平時用不到。”
塞巴斯蒂安再想奧米尼斯收到退回的珠寶會是什麽表情了，絕對是不可思議，他盯着那又束成三根辮子的腦袋，他真不知道這家夥是聰明還是蠢了，之前把他壓地上做的時候挺有勇有謀的。
“那個……老，不，陛下，你能不扣我工資嗎？我可以借錢補上。”
“你的工資都拿去養家了，你怎麽還錢？”
“我也可以幫你送信跑腿幹活來補，你有什麽皇後不能知道的情婦需要我跑腿聯系的，我絕對幫你！我會為你保密的！”
“咳咳！”塞巴斯蒂安氣得生煙，他就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情婦，還什麽幫忙跑腿，就算有，他也不想讓皇後最貼身的人知道，這家夥提出這個時動過腦子嗎？但對上對方那坦誠無比（蠢得透徹）的眼神，他只能多咳嗽幾聲。
“陛下！我不能被扣工資！”萊恩可憐巴巴的雙手合十向塞巴斯蒂安請求。“我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我的薪水吃喝呢！少一個月他們可能就會露宿街頭！您也不想您的臣民過得那麽慘吧？”
塞巴斯蒂安真受不了這道德綁架了，他不想和這蠢人多待一會兒，但又一想皇後是希望他探親前多和她接觸，他也不能永遠怕一個黃毛丫頭，那既然如此：“你現在身上有多少錢？”
她從懷裏掏了半天，就可憐幾個毛錢，算了算，才剛剛到一棵樹苗的零頭，她的眼神又變得可憐兮兮得了。
塞巴斯蒂安抽出一塊手帕讓萊恩把錢放進去，掂了掂，揣進兜裏：“剩下的錢我替你出，相對的，你得幫我做一些事。”
“什麽事？”萊恩認真的問，然後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但我不賠睡！”
塞巴斯蒂安又是一噎：“如果沒有必要，我壓根不想碰你。”
聽到他這麽說，萊恩松了一口氣，活力滿滿的問需要她做什麽了。
“先回答我的問題，別人罵你文盲，你為什麽生氣？”
萊恩猶豫了一下，塞巴斯蒂安拍了拍口袋提示她剛剛上交的錢，她才下定決心：“因為我給皇後丢臉了。”
“那你想讀書嗎？”
“想！”這聲答的幹淨利落。
“跟我來。”
塞巴斯蒂安帶着萊恩去了藏書室，那是個明亮的大房間，一排排的書架放滿了書籍，少說有萬本藏書。他吃喝都很随意，穿着上也不講究，除了打仗外，唯一感興趣的也就是收集這些書籍了，所以這曾經也是塞巴斯蒂安最愛的地方，後來戰事繁忙他就很少來了。
萊恩看到那些書眼睛閃亮亮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本翻開來看。
“你看得懂嗎？”
“現在看不懂，但以後會懂。”
“算了吧，這是本阿拉伯文的游記，你還是從本國語言開始吧。”塞巴斯蒂安把那本書塞回書架，拉着萊恩到了一邊的書架，翻了幾本書放到萊恩手中。
“陛下，你會阿拉伯文嗎？你為什麽會有阿拉伯文的書？”
“會一點，那書的插畫不錯。”塞巴斯蒂安又挑六七本冊子厚的書。
“嘿嘿……”
“傻笑什麽？”
“原來你和我一樣也只看插畫啊。”
“咚！”塞巴斯蒂安把手中的詞典砸到了萊恩的腦袋上。“別把我和你相提并論，沒大沒小，你先從這些書開始讀，都是比較簡單的入門讀物。”
他讓她把書放到一邊的書桌上，又從書桌肚內取出一打紙和墨水瓶與一只羽毛筆。
“以後你每天花一小時讀書，記生字，你在我離開這段時間必須學會五百個生詞，要能寫能讀，讀完這幾本書。你都做到了，我就抵消你欠的樹苗錢，會用詞典嗎？”
萊恩搖頭。
“你可以請教斯克裏布納夫人，她是這裏的管理員，學識淵博。” 塞巴斯蒂安擡頭對着書架後正在偷窺的人大喊：“加雷斯，你躲在這裏幹什麽？”
加雷斯親王有些尴尬，他碰巧看到塞巴斯蒂安又拉着上次那位貌美的姑娘，他就想着別讓表弟再次吃虧就跟來了，這次有事他可以頂上的。
坦白講，有些失望，這倆真的是來看書的。
塞巴斯蒂安秒懂自己這表兄想幹什麽，正想刺幾句，萊恩挑出了一本書問塞巴斯蒂安：“陛下，我可以帶一本出去嗎？”
“可以，一次只能帶一本，帶出去的書要還回來才能拿新的。”
“你這麽漂亮的姑娘讀書幹什麽啊？你要是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比書更有意思的東西！”
“不行。”塞巴斯蒂安截胡了加雷斯的想法，這是皇後的小寵物，他未來孩子的媽，更是吓人的母獅子，不是加雷斯可以随便拉去暖床的人。“她……”
“親王殿下，謝謝您的邀約，但之後我要陪皇後。”
加雷斯更奇怪的看着萊恩，但萊恩卻沒多給他注意，對手中的書愛不釋手。
“我回頭給你解釋。”塞巴斯蒂安正打算打發了加雷斯。
這時萊恩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這筆生意裏，她似乎是占便宜的一方，她可以免費讀書，還有人教，最後還給錢拿。“陛下，你确定是讓我學字抵債嗎？怎麽看都是你吃虧啊。”
“不想要？”
“當然不！你變得這麽好讓我不習慣。”
“是你對我偏見太多。”
萊恩一臉不信，但她不喜歡占便宜，她想起自己的房間還存着一瓶好酒。
“陛下！你想喝酒嗎？”
塞巴斯蒂安想拒絕，加雷斯推開了塞巴斯蒂安把手搭在萊恩的肩膀上，“我喜歡喝酒！你喜歡喝什麽酒？我可有不少酒莊釀酒。”
“我有一瓶好酒，三個人應該夠喝，我去取來一起喝吧？”加雷斯替塞巴斯蒂安應下了，萊恩抱着那本書跑了出去。
“那不勒斯親王，你今天有工作吧？”
“有！但明天辦也行，有美女邀約，我怎麽都能騰出時間。”
“行，我有事兒，就不奉陪了。”
“塞巴斯蒂安，你慫了？”加雷斯在塞巴斯蒂安身後涼涼地說道。
“……”塞巴斯蒂安抽出椅子，從他給萊恩挑的那摞書裏拿出一本讀了起來，他是帝國元首，他不會慫。
過了蠻久的，加雷斯都睡得打呼嚕了萊恩才回來，她抱着一個髒兮兮的瓶子，背上背着一個布囊。
她一回來就把桌子清理幹淨，把布囊打開鋪在桌子上，裏面放了些面包水果和奶酪，她又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三只杯子一一放好。
塞巴斯蒂安拿起了那瓶酒，瓶子上用木塞和蠟密封，玻璃瓶看起來髒兮兮的，裏面的液體只能看出是深色的，沒有标簽。
“哪兒來的？”
萊恩一把從他手上搶下來，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幹淨瓶身，然後用那把熟悉的匕首開始削封口。
“這是我戰友釀的酒，他本來打算女兒結婚時喝。”
“那怎麽給你了？”
萊恩手一頓：“他死了，他女兒也死了，他家沒人了。”’
木塞一拔開，酒的醇香就在讀書室內飄開，直接把加雷斯的魂勾給起來了，他秒醒竄過來對着瓶子嗅。
“這酒不錯！很不錯！”他倒了一杯，放在鼻子前晃了晃，然後抿了一口，“口感很醇，不澀！塞巴斯蒂安，你趕緊的，不然我可要喝光了！”
萊恩幫塞巴斯蒂安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塞巴斯蒂安很相信加雷斯的品味，加雷斯在政事上靠不住，打仗上全靠蠻力沖，但酒方面的造詣是首屈一指。這酒的味道确實如他說的香醇。
加雷斯揪了顆葡萄喂嘴裏，開始侃侃而談釀酒，最後問道：“什麽人釀的？我要這個人到我的酒莊下面做釀酒師傅，薪水随便開。”
“是我戰友，維克多·貝爾熱中士，他已經犧牲了，如果他知道他的酒能得到殿下的誇獎，他一定會很榮幸的。”
“啊哦……”加雷斯一臉可惜，又喝了一口，“太遺憾了！”
“我這裏有他的釀酒方子，親王殿下，您看能不能用？”萊恩從夾克裏取出了一張陳舊沾着深棕色血跡的紙。
加雷斯接過，開始研究起來，然後興奮大叫：“好東西！回頭我就給我那些釀酒師改良改良，沒準能産出一款風靡歐洲，不，全世界的酒！肯定比你小子打仗要快！”
塞巴斯蒂安翻了個白眼，不以為意。
“別小瞧了，酒可比兵更容易進入一個國家！我們得慶祝慶祝，這一瓶怎麽夠？等着，我帶了不少好酒來。”加雷斯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剩下的兩個人面面相觑，只能你一口我一口不尴不尬的喝着酒。
“他是在哪一場戰役中犧牲的？”還是塞巴斯蒂安打破了沉默氣氛，他和人喝酒時不喜歡太安靜。
“馬倫戈。”萊恩喝酒很豪爽，一口一杯，她又倒了一杯。
塞巴斯蒂安想起那是大革命後新政府第二次面臨敵盟的侵襲，百廢待興時，他借由那場戰役的勝利鞏固了他在新政府中的領導地位，一絲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很好笑嗎？”萊恩的态度又變得不善起來。
“那是一場勝利啊，我笑一下不行嗎？士兵，打仗就有傷亡，那一場戰役，我的愛将也犧牲了。”
萊恩抿起嘴，她不認可塞巴斯蒂安的态度。她是個軍人，她的軍饷和地位都是靠戰争獲得的，但她很難愛上打仗。她想了一會兒，才開口：“維克托是第一個發現我是女人的人，他把我當女兒一樣保護，教了我很多在戰場上生存的技巧。他經驗很豐富，那時候已經35歲了。骠騎兵活不過30歲這句玩笑話對我們來說很真實，一沖鋒，上一刻還在你旁邊玩笑的人，下一刻就沒了，如果不會那些技巧，我活不到現在。”
“對您來說，馬倫戈是一場勝利，你的功勳。”她伸手點在了塞巴斯蒂安胸口的勳章上，塞巴斯蒂安不耐煩的甩掉了她的手。
萊恩看回自己的手，握緊拳頭，站起來，繼續說：“馬倫戈對我來說那是我良師益友的墓場。”
“他喜歡吹笛子，他喜歡釀酒，最愛談論他的女兒和妻子，每天睡覺前都要念三遍她們的名字，但他死在了那裏。”
“婦人之仁，如果我們不打那一場，我們的國家會被那些列強瓜分！你想活在屈辱之中嗎？”塞巴斯蒂安拍案而起。
“不！當然不是！我只是……只是！”萊恩一時語塞，她的頭緒很亂。
“只是什麽？”塞巴斯蒂安居高臨下的蔑視着萊恩，“士兵，是我帶領你們得到了勝利，驅逐外敵，給你安家的機會！你養家的錢，是我發給你的！你想讀書，也是我提供給你機會！”他一把卡住萊恩的脖子把她按到一邊的書架上，“你連一個謝字都沒有，還質疑我，這就是你的态度？”
“犧牲是難免的，我的大将德賽死在了那個戰場上，和你的良師益友一起馬革裹屍葬在一處！你覺得我冷血？我還覺得你這白眼狼讓我惡心！”
“我不是白眼狼！”萊恩掙紮着，但大帝五指收縮，緊緊的勒住她的呼吸，這一刻，曾經壓在他身上的母獅子變成了一只任他宰割的綿羊。他按在她的胸口，她又裹上了礙事的繃帶，他用力擠壓，萊恩嗓子裏發出咯咯聲，她想反擊，呼吸困難讓她難以組織力氣來反抗比她壯實的塞巴斯蒂安。
“看看情況逆轉了呢，你真是個失敗的士兵，還是老老實實做個小寵物吧！你下面的嘴比上面的嘴更讨喜。”塞巴斯蒂安笑的殘忍，他開始扯她的褲子，他要羞辱一番。
感謝這個年代的褲子都是扣子，塞巴斯蒂安單手解扣子很費力，抓萊恩脖子的手力道稍微一松，萊恩抓住了機會一記膝擊就打在了塞巴斯蒂安的肚子上，他窩身往後一倒，撞翻了身後的桌子，萊恩一個閃身抱住了那瓶酒，不讓酒灑出來。
伴随着一聲巨響，讀書室被推開。
“讀書室裏不可以用餐和飲酒！陛下！你也不行！”，一位高盤着銀白頭發的嚴肅老婦人擰着加雷斯親王的耳朵走了進來，她推了推眼鏡看到室內的情況更加惱火。“我的上帝！你們打架了嗎？在這存放人類文明的聖堂裏打架？！滾出去！都滾出去！”
萊恩對塞巴斯蒂安哼了一聲就跑到門口，把那瓶酒塞給了加雷斯親王。
“親王殿下，這瓶酒送給你了！我才不要讓狗浪費了這好酒！”
“狗？”加雷斯還沒反應過來呢，她就跑走了，大帝也氣呼呼的走出來，從他懷裏把那瓶酒搶了過來猛灌下去，沒一會兒就見底了。
“那是給我的！”
“陛下！殿下！不許在讀書室喝酒！”斯克裏布納夫人把他們都轟了出去。
***
奧米尼斯摸着紙頁上剛翻譯好的盲文書信，他有些分神，今晚的萊恩過于安靜了。
“萊歐娜？”
“皇後！哎呀！”萊恩的手指被紮破了，她一晚上忙的刺繡染上了血，白色的繡線紅了一小片，她懊惱的把她的繡品丢到一邊。
奧米尼斯起身坐到了萊恩身邊，他正好摸到了那個繡繃。
“皇後小心！上面有針！”萊恩想把繡繃拿過來，但奧米尼斯抓的很緊，他用手指撫摸着繡面。
“這是什麽？”
“哇，是一只小貓啊！好可愛！”旁邊跟着辦公的小個兒宮娥側過頭看了一眼，驚豔的說道。
“染血了，不能要了。”萊恩悶悶地說。“沒人會想要沾血的繡品的。”
“我想要啊！”那宮娥蹦蹦跳跳的過來把繡繃拿過來仔細看，“你繡完，我用一對兒珍珠耳環換！”
“那不行，帕比，有血的東西不吉利。”萊恩可不想坑朋友。
“你受傷了？”奧米尼斯摸到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找着出血點。
“已經好了，皇後，不用費心，您繼續工作吧，叨擾到您了。”萊恩抽回手。
“發生什麽了？”奧米尼斯感覺到萊恩今天一晚上的不對勁，“你怎麽突然想起賣東西了？”
“……我需要錢……工資是死的，我就做點東西拿來賣。”萊恩一想到欠狗大帝的錢，心裏就不爽，她一定要把錢補上給那老狗，還好從小和母親學的刺繡手藝還沒丢，之前陪着皇後耗燈油的時候就繡了幾針，因為下午和大帝的争執，她才開始認真繡。
奧米尼斯明白萊恩心神不寧的原因了，他就讓宮娥們去休息了，等他們都走了，他便問萊恩情況。萊恩簡單的說了下樹苗和讀書室，還有她和塞巴斯蒂安吵架的事情。
“我就是生氣，我們為他賣命，他想起的只是他的勝利，我……我忽然覺得我們打的仗毫無意義，拼死拼活換來只是增加了那些大官的名氣。”
“哦，萊歐娜……我也不喜歡打仗，但有些時候有些仗不打不行。”
“我懂……但我不服氣！”萊恩鑽進了皇後的懷裏。“他們是我的朋友，他們死在那裏，我不能讓他們的死……只是勝利的注腳。”
“呵呵，你這段時間學的還挺多，知道什麽是注腳了。”奧米尼斯親昵地摸着她的頭發。
“姐姐，我不想給大帝生孩子了，您換個人吧。”萊恩擡起頭認真地說。“他把我們的犧牲當做理所當然的，我讨厭他。”
奧米尼斯微微愣住，然後說：“他在乎你們，他并沒有看輕你們的犧牲。”
奧米尼斯在撒謊，從認識塞巴斯蒂安起，他就很清楚塞巴斯蒂安是個強大的戰争機器，有着極高的戰争天賦、
士兵在塞巴斯蒂安心裏就是棋子，任他調遣的棋子。他會為了收取軍心禮賢下士，但骨子裏，他為了勝利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掉他們。
但，奧米尼斯不能把這個真相告訴萊恩。
沒人心甘情願去做個被犧牲的棋子。
“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不信我？”萊恩用力搖頭，兩條小辮子甩的飛起，奧米尼斯放心了，再次拿起那個繡繃，輕觸，針腳細密整平，順着繡的紋路，他摸到了小貓的耳朵，胡須，爪子，胖乎乎的身體還有尾巴，除了少了一雙眼睛外，還真如小宮娥說的一樣，活靈活現的。“你從沒告訴我你會刺繡。”
“我母親是專門給貴族做繡活的繡娘，她靠這個手藝一個人養了我們一家，我小時候跟她學了不少，但手藝沒她好。”
“後來呢？”
“什麽後來？”
“你母親後來怎麽樣了？”
“啊……太晚了，姐姐，我給你泡茶吧，您該休息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好不好？” 萊恩跳起來剛想跑走就被奧米尼斯叫住了。
“不好，現在告訴我，不然一晚上我會被好奇心折磨睡不着的。”
萊恩垂頭喪氣的坐了回來：“您确定想知道？可能會讓您心裏不舒服。”
“我想知道。”
萊恩大嘆了一口氣，才開口：“自從有了我們，母親就很少做活了，可父親幹活的時候受了重傷，我母親就接了很多活做繡品來養家。可惜她長得太漂亮了，又經常出入那些有錢人和貴族的住所，別人就說她給貴族做情婦……以往這樣的流言蜚語很多，但大革命最恐怖的那幾年就要命了，有個一直想占我母親便宜的混蛋就舉報了我母親。那會兒亂哄哄的，沒人去查真假，那些瘋子就闖進我家，把剛生下小妹妹的母親從産床上拉下來……”萊恩哽住了，奧米尼斯把她環在懷中，她渾身顫抖，他能想到當時她的無助和恐懼，這麽多年後依舊困擾着她。
“是送上斷頭臺嗎？”
萊恩扯嘴一笑：“斷頭臺是給老爺太太們的，我們這樣的窮人就是一根麻繩套脖子上挂在街口。”
“在我們家門口直接宣判，之後吊在街口的樹上，他們不準我們給她收屍，我父親太愛她了，不忍她死後一點尊嚴都沒有，拖着他的那條斷腿去了，最後被那個流氓帶着人活活打死，我不敢再在那裏住了，就帶着弟弟妹妹逃了……我、我都沒、沒機會給、給他們……”
至今她都不知道父母的屍骨被葬在何處，她目睹父母被殺後，她唯一的決斷就是背起剛出生的妹妹，拉着三個弟弟跑離他們童年有過幸福的家。
她說不下去了，奧米尼斯摸到她臉上都是淚痕，就輕吻她，幫她拭去淚水。
“上帝保佑你平安長大了，最後那個惡棍怎麽樣了？”
“最後革命革到他頭上了，嗝、屁、啦。”萊恩抹着眼淚，故作輕松地說。“也算是惡有惡報。”
奧米尼斯淡淡一笑，更緊的擁抱萊恩，那些年，誰活的都不容易，他們需要互相取暖。萊恩也緊緊的抱着奧米尼斯，她更依戀奧米尼斯的懷抱了，香香的，暖暖的，像母親。
“塞巴斯蒂安的父母也是因為進了冤獄過世的。”
萊恩擡起頭，她不明白皇後幹嘛要提那個敗興的老狗。
“他父母是小貴族出身的學者，本來宮廷的派系鬥争是不關他們的事，但他們被人誣陷丢進了大牢，在裏面沒熬過去，那時候塞巴斯蒂安和他妹妹才五歲，那麽點大。”奧米尼斯比了一個高度，“大概和當年的你和弟弟們差不多。”
“他們的父母得罪了人，沒人敢收養他們，後來他們才被從北美戰場上趕回來的叔叔收養。他叔叔對他很不好，非打則罵，安妮又生了一場大病，他需要保護他的妹妹，所以他對人都挺尖銳薄涼。”奧米尼斯挑起萊恩的下巴，輕輕劃過她的臉頰，他能感受到萊恩的表情軟了，“他沒被好好愛過，而我也給不了他想要的，可你是個好孩子，你一手撫養大了你的弟弟妹妹，你知道如何照顧人，幫幫我吧。”
萊恩扁下嘴，想起老狗那張麻子老臉就同情不起來，可提及和弟弟們颠沛流離的生活，如果老狗小時候也那麽慘的話，她想了下老狗五歲的樣子，腦海中都是自己的弟弟們小胳膊小腿，眼睛餓的如銅鈴大的模樣……心裏有了些動容。
看在他小時候那麽可憐的份上，她應了。
奧米尼斯松了口氣，他把繡繃交給了萊恩：“還有一件事，把這個繡完，我想要條手帕，你這個我就很喜歡。”
“可是有血啊……”
“我又看不見，我就喜歡這個圖案，你總不會真想跟帕比換耳環吧？”
萊恩又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姐姐，我以後可以去讀書室看書吧？”
“當然，那老狗可沒那麽小氣，他既然把那裏分享給你了，你想去就去。”
聽到奧米尼斯也叫塞巴斯蒂安老狗，萊恩開心撲倒奧米尼斯身上。
***
出發前夜，塞巴斯蒂安和奧米尼斯在寝宮下棋。
說是下棋，塞巴斯蒂安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寝宮燒着的暖香可不是白燒的，那是奧斯曼帝國送來的特別香料，用來助興的。
室內只有三個人，萊恩的打扮不輸慶功宴那夜，黑色的長發盤起，露出了修長的勃頸，比平時多了女人味。她不再像往常一樣東張西望，随便忽閃忽閃那雙大眼睛，她乖順的垂着眼簾，一舉一動都是被調教過的端莊。
她坐在他們中間幫奧米尼斯擺放棋子。
相比她的莊重，坐在他對面的奧米尼斯倒是粉黛不沾，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就披了件睡袍，盤腿坐在沙發椅上，姿勢慵懶地想着下一步棋該怎麽走。
塞巴斯蒂安的眼睛一會兒看看奧米尼斯翹在椅子上的光潔小腿，一會兒看看旁邊萊恩領口下的曲線，心裏有些燥。
太香了，這屋裏香的膩人了。
“塞巴斯蒂安，再分神你就輸了。”奧米尼斯又用他的白皇後吃了塞巴斯蒂安的黑騎士。
“哦豁，你真的是來讓我下棋的？”塞巴斯蒂安只能調用他的車來保護岌岌可危的黑國王。
奧米尼斯把睡袍往下一拉，他的白嫩大腿完全展露在塞巴斯蒂安的面前：“如果我說你贏了能有獎勵呢？”
“贏你？你在這方面可是高手，全國能贏你的也沒幾個。”塞巴斯蒂安嘴上這麽說，但他已經看到了白方的破綻。幾回合過後，他毫不客氣的操作黑車長驅直入，一口氣将了奧米尼斯的軍。
“我的獎勵呢？”塞巴斯蒂安搓手走到奧米尼斯身邊，打算把他抱起丢床上，用他的黑車來個真長驅直入，治治讓他頭痛的白皇後。
“萊歐娜，幫大帝更衣。”奧米尼斯輕巧的躲開了。
塞巴斯蒂安沒得逞，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萊恩卻不理他，安靜的幫他去掉一層層的衣物。
“我聽說你和斯克裏布納夫人混得不錯。”他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以為你不敢再去那裏了。”
“謝謝陛下允許我進入讀書室，斯克裏布納夫人對我也很好，我對陛下的安排感恩戴德。”萊恩毫無感情地說道，她蹲下身開始幫塞巴斯蒂安解褲子上的扣子。
塞巴斯蒂安覺得無趣極了，他用食指轉着萊恩臉頰邊被卷成小卷的頭發。
“還是小辮子更适合你，你這樣太像個女的了。”
萊恩沒吭聲，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硬把她的臉扭過來。
“你現在算什麽？我的士兵還是我的寵物？”
萊恩終于挑起眼睛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就眯起眼對他恭敬一笑：“都不是呢。”
她猛地往下一拉褲子，塞巴斯蒂安感覺腿一涼接着一扯他就倒進了沙發椅裏。
“發生什麽了？”一旁挑着暖香的奧米尼斯聽到動靜後問道。
“沒什麽，皇後，馬上就好！”萊恩歡快的回答，她用膝蓋壓住塞巴斯蒂安的大腿，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讓對方動彈不得，有苦說不出。安撫完皇後，萊恩扭臉就變得陰沉，她繼續捏着塞巴斯蒂安的嘴，貼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問我是你的誰？你他媽的給我記好了，我、是、你、媽！”
她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扯掉了他的褲子就退到了一邊。
塞巴斯蒂安想找她算賬，但皇後要送上了他的禮物了。
“我的皇後，你太懂我了。”塞巴斯蒂安瞬間就忘掉了剛剛那點小不愉快了，正想起身，但奧米尼斯對他打了一個停的手勢，讓他坐好。
“您先看看您的獎勵吧，萊歐娜！”
萊恩手裏提着一只皮質的拍子乖乖的走到了奧米尼斯的身邊。
“大帝告訴我，你是個壞孩子，你把他當大馬騎，對他做鬼臉，踹他肚子，頂撞他，無法無天，目無遵紀，嚴重傷害了國家元首的尊嚴，你認不認？”
“認。”萊恩的聲音很小，像蚊子叫。
“大聲點。”奧米尼斯語氣依舊溫柔，但從她手中拿過拍子。
“認！”萊恩大聲的回答，卻滿臉的委屈。她這副模樣，塞巴斯蒂安可滿意了
“認罰嗎？”奧米尼斯像是幫她整理衣服一樣繞到了她的身後。
“認。”
“好。現在是懲罰，立正，轉身，雙手撐在床上。”
萊恩發出嗚嗚的哭聲，很不情願地照做了。
“自己報數，我會打到大帝說停為止。大帝可以嗎？”
“可以！快點，我明天還要早起。”塞巴斯蒂安催促道，他就要看看這傲氣的小丫頭被她的主人收拾。
“一！”
清脆的一聲響，奧米尼斯一揮皮拍子打在萊恩的臀部上。
塞巴斯蒂安舔了下嘴唇，他更喜歡的是萊恩帶着哭腔的報數，讓他很受傷的尊嚴得到了一些彌補。
“二！三！四！”
奧米尼斯沒留情，一下接一下的打在上面。
塞巴斯蒂安發現奧米尼斯意外的也很享受這個過程，他流了些薄汗，臉因為運動帶上了些健康的紅暈，他微微一笑，不是往常溫和優雅的笑，而是一種妖冶的笑容，給這張聖潔的臉多了些邪性。
塞巴斯蒂安心跳加速，他行了，他站起來了，走到奧米尼斯面前，搶過拍子，狠狠地打在萊恩的屁股上兩下。
“叫你得意！叫你得意！”
奧米尼斯聽出這兩聲很重，就要擋在萊恩面前，而塞巴斯蒂安把拍子往後一丢，大概把奧米尼斯最愛的青花瓷瓶給砸了，不過他不在乎了，大不了再買一只。他一只手擡起萊恩的胯，把她往前一推推上床，他又攬過奧米尼斯一口就吻了上去。
接着他抱着奧米尼斯也上床了，把他丢在了萊恩身邊。
床上的兩個人緊貼相擁，萊恩在奧米尼斯懷裏有些膽怯的看着塞巴斯蒂安，而奧米尼斯輕拍萊恩安慰着她，他們像一對姐妹花，各有各的美色，任塞巴斯蒂安挑選。
塞巴斯蒂安還是更喜歡奧米尼斯，他撲上去去吻奧米尼斯的痣，開始了他愉快的夜晚。
無限亢奮後就是疲勞，三人躺倒在床上。
“你好惡心。”萊恩罵他。
“屁股又想被打了？”萊恩收聲了，塞巴斯蒂安爬到了床的中間躺好，渾身舒适身心得到治愈的他要準備睡了。奧米尼斯則躺到了他一邊，枕着他的胳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萊恩下了床，給自己上了藥，一瘸一拐的打算回屋時被塞巴斯蒂安叫住了。
“準你躺我身邊，你那屁股走不了那麽遠的路。”
萊恩嫌棄的看了眼他，但還是屈服了，爬上了床，貼着床邊躺下。
塞巴斯蒂安探手把她夠了過來，像是摟着皇後一樣摟着她。
“這次你最好懷上。”他小聲的在萊恩耳邊說道，“不然我還會再找你。”
萊恩一抖，把被子蒙在頭上。
暖香膩人的味道逐漸消散，塞巴斯蒂安能聞到皇後和萊恩身上獨有的香味，心滿意足。
現在他抱着月亮，也抱着太陽，他覺得自己能征服全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