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于曉光坐在副駕駛座,眼神一瞥反光鏡,發現陳琛正閉着眼睛,兩指捏着眉心似是疲憊的樣子。他剛要開口詢問,只聽陳霆壓低了聲音問道:“累了?”

陳琛聞言睜開眼睛,他沖陳霆笑着搖搖頭。他擡手拍了下前面的椅背說:“去威尼斯人。”

于曉光側過頭,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陳琛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在他開口前就截住他。

“打給阿濤,叫他調幾個人過去。”語畢,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對陳霆說:“阿霆,你先回家。”

“不急,我陪你一起去。”

“你先回去。”陳琛的語氣還是穩如止水,但是他的眼底裏開始浮起不容拒絕的強硬。陳霆直視着他,目光卻沒有絲毫撤退。他往陳琛的方向不經意地挪了一下,與他湊近,放軟語氣。

“小叔……小叔!”陳琛無奈卻又避無可避。他假裝看着窗外風景并不搭腔。陳霆再往前挪,直到兩人再無縫隙,他盯着陳琛又重複了一遍。他說話的熱氣如絲幽幽拂過陳琛的耳朵。陳琛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将兩人拉開距離,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行行行,帶上你行了吧。”

陳霆得逞般地大笑兩聲,一雙桃花眼勾勒更顯。陳琛瞥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也忍不住笑了一聲。

車子一路開,很快就到了威尼斯人娛樂城。陳琛幾人前前後後走過,還沒進場已經聽到裏面沸騰的人聲。

“你系唔系傻啊,出牌啊!”“呢種牌都會輸,搞乜啊!”捏着紙牌的眼鏡男大聲地怒斥着,臉色漲得通紅,眼睛裏滿是怨怼,他發狠般地将手邊的籌碼一股腦地全往賭桌中間推,接着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我今日就唔信了,我全押!”

荷官瞄了一眼右手邊坐着的男人,後者一雙手肘撐在桌邊上,正專心致志地撥着指甲邊緣翹起的小皮。他的目光越到桌子中間,挑了下眉毛,沒說話。

荷官領會,從桌沿的抽屜裏重新拆了一副牌,熟練利落地開始洗牌。嶄新的撲克牌帶着生硬的力度和輕微的油墨味撲鼻而來。紙牌在荷官的五指間靈活穿梭,幾經翻洗,突然翻轉成一道橋華麗促成在桌子當中。

荷官按照規矩開始發牌,右手邊的男人沒擡頭瞥過一眼,眼鏡男卻緊張地在吞口水。他死死地捏着牌,瞳孔忽而睜大,面部神經抽搐地厲害。

“唔可能!我唔信!”直到發完最後一張牌,眼鏡男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着眼睛看着對面的男人以及荷官,臉色變得極其慘白難看,他握着牌的手開始發抖。

陳琛走到他們背後看了一會,突然開口:“唔得,咁樣會輸。”(不行,這會輸的)

“邊個吖!”(是誰啊你)男人破口大罵,不耐煩地轉過頭,眼色卻在看清來人後一剎巨變,狂風驟雨即刻催下瞬時歸為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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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哥!你怎麽在這裏?”男人立改滿身的戾氣,轉眼換上谄媚的眼色,後背微蜷,雙手有點尴尬地搓着。

陳琛又跟着走近了一步,眼神居高臨下地睨着他,唇角輕勾,不疾不徐地說:“好耐冇見啊,坡柏。”

“系啊,好耐冇見……”面前的男人好像不敢對上陳琛的眼睛,他一直低着頭閃躲着目光,眼神鬼祟地游走,沒有焦距。

“癡線啊!仲玩?!你睇吓邊個嚟架喇?!(神經啊,還玩?!你看看誰來了?)”男人語調急轉向下,狂吼着又去揮那個小弟的頭,還硬是把人的臉給轉過來。

“柏哥你做咩啊!”打着牌的小弟也一下火了,将牌猛地一扔然後将身體轉過來,兩秒之後一下子站起來,慌亂之中腳還勾到了椅角兒,那麽重的長背椅楞是被生生絆倒,‘咣當’一聲倒下來,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琛哥……琛哥!”小弟因為太震驚,哆嗦着開口叫了聲,眼見是吓破了膽。

“你哋呢班飯桶,連琛哥要嚟呢啲大事都唔話畀我知,系咪想死啊?”(你們這幫飯桶,連琛哥要來這樣的大事都不講給我聽,是不是想死啊)瘸子柏又一個大掌呼到小弟的後腦上了,還不解氣,順勢踢了他一腳。

陳琛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他十指交疊擱在桌上,他靜默了大概幾秒鐘才幽然開口:“阿錢最近點嘛?”

跛子柏的腦子裏迅速地過了一遍這句話的含義,然後頓了一下笑着說:“好啊,好啊!錢哥挺好的。”

陳琛也跟着笑了起來,只是眼神冰冷,皮肉沒跟着動。陳琛伸手摸了一把他手上的扳指,往椅背上一靠。這時他微微側了一下頭,于曉光得令,瞬時如影閃過,擡腿直擊跛柏的後膝蓋,跛柏應激反應立刻下跪,于曉光順勢将他的雙手反扣至背後,欺身壓上。接着掏出一把很小的軍刀迅速抵住跛柏的脖子。

“柏哥!”周圍頓時亂成一鍋粥,剛剛還圍成一團的幾個人立刻把手擱到腰後,将刀口對準陳琛。

陳霆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他背着身走到他小叔身邊,用半個身子擋住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刀口防止他們突然偷襲。

“琛哥,你咩意思?”(你什麽意思?)跛柏這人真遇上事兒的時候反而會冷靜下來,盡管密汗已經布滿全身,但他的聲音裏并不恐懼。

“跛柏,告訴你大佬,要洗碼去別的場子,別來三道會的場子,不然我宰他全家。”冰涼的刀面輕輕劃過跛柏的側頸,滲出淡淡的血絲。

“柏哥!”跛子柏的手下再也看不下去了,握着卡簧刀就要往前沖!

“邊個夠但上嚟,我就殺咗佢!”(誰敢上來,我就殺了他!)于曉光厲聲一喝,手下的力道也加大了兩分,血絲滲着刀齒流下來。

“全部打倒褪!”(全部後退!)跛子柏大聲叫着,幾個人舉着刀躊躇站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琛哥!我錯了!洗碼的事是我的錯!您繞了我琛哥!”跛柏還沒說完,于曉光刀鋒一轉,他的脖子已被割開。

“啊!”凄厲的嚎叫聲立馬從喉底撕扯開來,鮮血如噴泉一瀉而出,飙到于曉光幹淨的袖口上。跛柏的身體徹底軟了下來,要不是于曉光的膝蓋竭力壓制,他早就癱軟在地上了。

“………救命啊!救命啊!!”被割破的脖子稍稍挪動便痛得要渾身發抖,跛柏雙膝顫抖地隔空懸着,臉上是豆大的汗珠和淚水,眼角因為疼痛而整個充血,聲音支離破碎地撕裂開來,聽得可怖極了。

旁邊的小弟再也看不下去了,持着刀就往前沖!陳霆緊繃着的神經一下子被提到最高點,在腦子還沒轉過彎之前,身體先一步有了動作,雙腿迅速挪動,右手一把攥住那小弟的手腕,硬生生地往回掰。然後擡起膝蓋猛擊下腹,小弟吃痛彎下腰,力氣一下被抽掉不少,卡簧刀也順着指縫掉下來。

就在這時,阿濤帶人全部到位。跛柏的人全被按到地上鉗制住。

“我們走。”陳琛說話的口氣雲淡風輕,微微挑眉看着那一片血泊,将戴着扳指的手收起在太陽穴上輕輕敲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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