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門伴着低緩的吱呀聲被關上，腳步聲被悶在地毯裏，靜寂無聲。羅宇走了進來，他的背挺得極直，半邊臉被天頂的燈光照得睜不開眼睛。但是他仍然努力睜着眼睛，目光直指陳琛。

陳霆用眼角掃了眼陸子文，似乎感覺他身上不尋常的氣息，他抿了下嘴唇，又看了眼陳琛。陳琛的眸子裏碎光滿盈，他甚至都懶得擡眼，只是掀了掀眼皮将目光掃出去。

“好久不見啊，羅宇。”陳琛把筷子擱在碗上，左手一下下地摩擦着紫砂杯的杯沿，指腹隔着杯身感受裏面滾燙的溫度。他也直勾勾地盯着羅宇，眸子裏戾氣似陰鬼。

羅宇直視着陳琛的目光竟然毫無畏懼。但是當他的目光掃到一旁的陸子文時，眼神驟然緊縮，浮現出一種極其痛苦的表情。幾乎是同時！陳琛将手裏盛着燙水的紫砂杯猛地一投，滾燙的鐵觀音在空氣中騰出一道悠長的抛物線，濺了一地的水漬，紫砂杯就着強勁的推力正中羅宇的額角。血柱像洪水猛獸一樣席來，迷了他一只眼。

“跪下！”

“琛哥！”兩個聲音一齊吼出來，陳琛繞過桌子走到羅宇面前，對着他的腰擡起就是一腳！陳霆一下子站起來，椅子在地磚上摩擦出巨響。他雙手緊抓桌子邊緣，眉頭蹩緊。

羅宇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磚上，周圍是一片狼藉的碎渣，他的神情冷然，臉上的血柱沒有消停的跡象，他的五指深深嵌進肉裏。

陸子文再也忍不下去！他沖到羅宇身前将他護到身後，雙膝摩過地磚跪了下來。他低着頭，眼底是一片潮湧。他伸手死死攥住羅宇的手腕，他的下颚繃得極緊，聲音在極力克制。

“琛哥！是我的錯！您罰我一人吧！”

“蚊哥！同你無關！”羅宇死命要掙脫陸子文的鉗制，他吼得撕心裂肺，血滴子不停掉落糊了半邊臉，景象甚是吓人。

陳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眼神刻薄又不屑。他伸手一把抓起陸子文的頭皮逼他直視自己，陸子文的下巴繃得極緊，陳琛冷笑一聲，跟着施力猛地将陸子文的臉按進一堆碎片裏。

“小叔！”

“不要！”

陳霆忍不住出聲喊道，于曉光一記眼刀立馬橫飛而來。

“阿霆，不該你管得不要管！”于曉光企圖要将陳霆按回座位，可手還沒搭到人肩膀，就被一股不可扭轉的力量扼制住。陳霆利落地将于曉光的右手臂反折到身後，目光俾睨地瞥着他不斷想要掙脫的樣子，陳霆的聲音冷冽了下來：“曉光哥，我小叔讓我怎麽做，我也不一定會照做，更何況你呢？”

于曉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猛力甩手結果因為拉扯過猛反而更痛。陳霆鄙夷地哼了一聲繼而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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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曉光一下子怔住了，臉色馬上變得鐵青，他眼神陰郁，剛要發作只見陳霆已經繞過他走到了陳琛的身邊。

肉體與碎片發力碰撞的一瞬間，整個房間都能聽得到那致命的聲音。陳琛跟着陸子文蹲在他面前，然後擡手摸他的臉，滑過他高挺的鼻梁，最後停留在他的嘴唇上。他的指腹大在陸子文的嘴唇上來回摩擦，沾到些許血之後他送到自己的嘴邊輕輕舔了一口。

跟着他含笑說道：“我當然會罰你。并且是往死裏罰你。”

陳琛的目光死死地攥住陸子文，說話的時候聲音雲淡風輕。他從褲兜裏摸出一根煙點上。

陳琛拿着點燃的煙湊他越來越近，近到彼此呼吸已經在面前交織。陳琛松開了手，抓着陸子文頭發的手改為撫摸他的頸脖。他将陸子文靠在自己懷中，左手不停地摸着他的脖子，他稍稍偏頭，同時，将嘴湊到他耳邊溫柔地說道：“這次我饒了你，再讓我發現一次，我殺了你。”

語罷，煙頭的方向調轉，直挺挺地碾在陸子文脖子的大動脈處！一股皮肉焦味瞬時炸開！

“不要！”羅宇的額頭上青筋見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是一種勢必毀滅的力量。

他的聲音如修羅，喉間透露出輕笑。陳霆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和不明所以地憋悶。他跟着蹲在陳琛身邊，伸手從他的手裏将煙抽回，他動作迅猛，在陸子文的大動脈被燙穿之前及時阻止。 陳琛轉頭盯住他，那雙眼睛如鷹栾般駭人。陳霆卻毫不畏懼，他拉過他沾血的手握到手裏，緊緊包住。他搖一搖他小叔的手，然後溫柔地喊：“小叔，小叔。”

這樣的陳琛，陳霆是陌生的。那樣嗜血如惡魔般殘忍的陳琛，他不曾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他是心驚的，但是他知道，他可以心驚但是不能沒有膽識更不能退縮。

“好歹我也喊他一聲蚊哥，小叔，我剛剛回來就這麽給我接塵怕是也不合适吧？”陳霆說得很慢，他說話的同時手指輕撫陳琛的手背。

陳琛轉頭看他，陳霆直視眼神沒有絲毫避讓。陳琛又睨了一眼腳邊的兩個人，突然笑了一聲。接着陳霆的力站了起來。

“也是。今天應該是開心的日子。”陳琛不着痕跡地抽回手，然後單手插袋，口氣雲淡風輕地說：“那就改天再算。”

陳霆聽到這話心裏突然舒了一口氣。陳琛沖于曉光打了個響指。于曉光點頭，不一會就進來幾個人把陸子文和羅宇一并拖走了。

整個包間一瞬間就只剩下叔侄兩人。陳琛走回座位上，他重新夾菜放進陳霆的碗裏。擡手拍拍他的手說：“今天是小叔不好。”

陳霆迅速反捉他的手，然後伸出指腹小心将粘在指尖上的小碎片取下，又像怕他疼似地可勁揉。

陳琛盯着他的動作，眼底一片暗湧浮現但未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