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霆剛摸到門把手,他連進門都來不及進,就直接吐了一口血沫。“咳……咳”他按着門框止不住地咳嗽着,頸部因為劇烈的狂咳而顫抖起來,青筋猙獰地凸顯。陳霆深吸一口氣,擡起手背抹了一下嘴。他跨進家門,從客廳的茶幾上抽了兩張紙巾重新折返回門口,他緩緩地蹲下,默默地把地上的血污擦去。
幹完這些他撐起膝蓋站起來,脫去衣服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在右胸口的位置有一個碗口大小的傷口,那傷口已經變成青得發黑,上面還泛着些血泡泡。陳霆裸着上身走到衛生間打開花灑,冷水瞬間流下滋到傷口上。陳霆忍不住呻吟了起來,他死要咬嘴唇,眼睜睜看着那些血泡泡被沖掉,冷水與傷口交織的痛感沖擊全身,讓他連眼底都開始發紅。
沖了大概有五六分鐘,陳霆抖着手把花灑關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走回客廳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來一看,手又跟着一抖,胸口疼得抽氣兒。
“今晚七點鐘樓旺閣有慶功宴,你一起來。琛哥要見了你才放心。”短信是于曉光發來的,陳霆的指腹在屏幕上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回了一個“好”字。
陳霆扔下手機,開始翻箱倒櫃地找酒精棉花和綁帶。在電視機下面的櫃子裏他找到了這些藥品,他拿着它們在沙發上坐下來,接着在口袋摸出打火機點上,火苗“嘭”地一下跳出來。陳霆拿着鑷子在火裏走了一圈,然後夾起一個棉花小心地按在傷口上。
“嘶……”本能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微微垂頭,看到棉球上沾着血絲連連,棉球上的抽絲粘連到傷口上,陳霆覺得自己的皮膚仿佛是火在灼,火辣辣地疼。消毒完畢後,他單手送出一段綁帶開始給傷口包紮,紡織布在右胸口繞了兩圈,陳霆擡手把右肩也繞進去,他低頭用牙齒用力咬了一下,終于給繃帶打上了結。
做完這一切他又出了一身汗,他換了一件幹淨的衣服,然後又給自己套上一件毛衣以至掩蓋住襯衫下面隐約透出的綁帶。陳霆擡眼看了看牆壁上的挂鐘,已經快六點了。他收回視線,彎腰把茶幾上散落的藥品收拾幹淨,然後又走回浴室沖了把臉,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臉色正常點。
這時陳霆的手機響了,他抹了把臉轉身去客廳裏拿手機接起來。
“喂,哪位?”
“阿霆,是我曉光哥,我已經在你家樓下了,你下來吧。”于曉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帶點引誘的意味,陳霆皺了下眉頭,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他下意識地想抗拒,但又說不出來為什麽。他看了眼鐘回了一句:“早了點吧光哥。”
于曉光頓了一下才說:“琛哥說要找你聊聊。”
陳霆的手握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于曉光都以為斷了線。于曉光沖着手機喂了兩聲,陳霆已經打開了門,他低聲說:“我下來了。”
于曉光開着一輛奔馳商務車,他打開車門讓陳霆上車,陳霆跨進來坐下。于曉光邊發動邊用餘光打量他。
“車我讓人給你送來了。”
“嗯,我停車庫了,謝謝光哥。”陳霆面不改色地應到,安全帶隔着毛衣搭在右肩上,随着車子不經意地颠簸牽引着傷口也輕微地晃動。
“額頭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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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壓根看不見了。”陳霆仿佛還怕他不信似地撩起前發給他看,于曉光瞥了一眼嘴角勉強地動了動。他眼觀前路,卻心不在焉。整個人沉默不語極其陰沉。陳霆也沒搭理他,一心想着等會見了小叔要如何揩油,想着想着竟然沒心沒肺地笑了出來,全然忘了兩人之前還鬧了個別扭。
于曉光透過後視鏡看到陳霆的表情,心下生出一股怨恨,同時一抹不易察覺的陰暗笑容一閃而過。
沒多久車子就到了樓旺閣,于曉光停好車對陳霆說:“琛哥在三樓vip215等你,你先上去吧,我去一樓安排一下晚上的慶功宴。”
陳霆點點頭,他單手插褲兜邁着流星步子往前走。他按下電梯走進去,電梯門在眨眼間緩緩合上。于曉光回頭盯着那漸漸上升的電梯,眸子裏那股怨怼全然掙脫開來。
電梯門打開了,陳霆走了出來。他朝215的方向走去,腳步聲落在厚重的地毯裏毫無聲息。陳霆站在門前,他猶豫了一下正準備舉手敲門時,突然發現門竟然是虛掩着的,他将手心覆在門把手上小心地開出一條縫。
而瞬間跳進眼裏的是一張床,跟着床上有兩具赤裸交纏的身體。其中一個正半陷在床上,另外一個半跪在其身前,上身劇烈地俯身做着什麽動作,口中發出膩人的吞吐聲和水聲。
“唔……”那膩人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從喉底蹦出來,那半陷在床上的人此時勁脖後仰,動脈因情欲而劇烈顫動,他的眼睫顫動泛出水光,喉底發出粗重的喘息。趴在他身前的人如蛇般蠕動直覆男人全身,他伸出舌頭輕輕舔過男人動脈上的薄汗,邊舔邊不輕不重地咬上幾口,嘴裏勾人般地喃喃道:“琛哥……琛哥……”
陳霆只覺眼前一黑,渾身血液從頭到腳都被抽走,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軟了一下。胸口傳來的疼痛感瞬間扼住呼吸,他跌撞着往後挪了兩步,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又翻湧而上。但是他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準自己發出一點聲音,虎口已經被牙齒咬出了血,他瞪大着眼睛,無數血絲瞬間像蜘蛛網似地覆蓋眼球。他感覺自己喘不上氣兒,但是手怎麽也放不下。他跌沖着撞到樓梯口,雙腿一軟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樓梯是古紅木的材質,硬得不得了。陳霆前額朝下一個重墜,頭部連帶胸腔受到直接撞擊,傷口一下子就裂了,血洇出繃帶開始像水圈一樣化開。
陳琛猛地睜開眼睛,野獸般地直覺讓他所有神經瞬間打開,他推開男人套上衣褲從床櫃裏摸出槍,三步并兩步地移到門口,什麽都沒有。
陳琛眼神如利刃,他赤足踩在地毯上又往前走了幾步,手搭上樓梯扶手往下瞥,已經空無一人。他關上保險栓重新折返回屋。
陳霆縮在一個角落裏,拿煙的手止不住地發抖,打火機點了幾次都沒點着,他惴惴不安地望着那忽閃忽明的火光連手指被燒到了都全然無感。
陳琛回到房裏後彎腰把襯衫拾起披上,突然之間就沒了什麽興致。
“怎麽了?”男人疑惑地看着他。
陳琛拿了毛巾往浴室走,聽到這話的時候他回頭瞥了男人一眼,剛才利刃般的眼神還未散去以至于讓男人縮了下脖子。
陳琛沒搭腔,他重新拿起扳指給自己套上,語氣淡漠全然不見剛才的情欲。
“洗個澡等會一起去二樓吃飯。”說罷,他自己先走進了浴室開始清洗,被熱氣包圍的鏡子如同蒙了一層霧。陳琛任憑花灑沖淋,心下徒生一絲膽寒,沒錯,竟然是膽寒。
七點鐘,慶功宴準時開始。陸子文等人全都來齊了,大家圍着陳琛觥籌交錯,你一句我一言地溢美之詞。所有敬上來的酒陳琛二話不說全部照單全收,每喝一杯他還親手給人發一個紅包。場面越來越嗨,越來越多的人湧上來,于曉光和陸子文擋酒都來不及。
就在這時,一只手越過他倆抽走了陳琛的杯子。陳琛一愣,跟着就聽見喉嚨吞咽的聲音在自己耳邊放大,那人一飲而光聲音因撕裂而沙啞。
“小叔喝太多了,剩下的阿霆代他喝了。”陳霆将見底的杯子死攥在手裏,一杯完了又倒滿一杯,他也不看敬酒的是誰,自顧自地一杯接着一杯地灌。
陳琛盯着他的動作,覺得他渾身都散發着隐忍的暴戾。這種感覺他很熟悉,熟悉到他自己都有。他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小時前的畫面和門口突如其來地撞擊聲!他臉色驟變,扳指在兩指間發出駭人的摩擦聲。但很快他又面色如常,他索性坐了下來,兩腿自然地交疊相纏,只默默地盯着陳霆發洩般地動作不發一語。
“哎呀,阿霆長大了,知道心疼你小叔啦!”有兩個長老擡手拍拍陳霆的肩膀,語氣帶着憐愛和贊賞。
陳琛眼梢笑意加深,他抽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然後緩緩抽了一口說:“長什麽大,還不是小孩一個。”
這句話如同麥芒直紮陳霆心髒,他回頭看着陳琛,眼底是滿腹痛楚和就要按耐不住地怒火。陳琛淡定地回看着他,煙就着手一口不停。
“那霆哥,我也敬您一杯。”一個溫柔的男聲在耳邊響起,那個男人長着一張白淨的臉孔,蔥白般地手指握着杯子,他從陳琛的右手邊站起來,緩緩走到陳霆的眼前。
陳霆一眼認出這人便是同自己小叔上床的男人。他的胸腔開始發冷,牙齒死咬着口腔甚至都咬出了血。
“霆哥?”男人看陳霆沒反應,又喊了他一聲。
陳琛依然抽着煙,連眼角都沒往這裏瞥。
陳霆慘烈一笑,跟着眼神一變,手下如電閃過,滿滿的一杯酒直潑男人全臉!
“啊!”男人本能地叫出了聲,周圍的人聞聲都轉過頭來,陸子文反應最快,他兩步挪到陳霆身後,在他企圖再次拿杯子往上砸人臉的時候,反手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瘋了?!”陸子文用只有他們聽得到的聲音警告着陳霆。陳霆冷笑一下,反手把杯子一扔,玻璃杯砸到地磚上瞬間碎了一地。
陳琛聞聲終于轉過了身,他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他的腳後跟在地上挪了一下接力站了起來。他朝陳霆走了一步。
他沒有發怒,甚至語調格外平穩以至于格外刺眼。
“喝多了就撒酒瘋,誰慣你的?”
整個會場突然陷入一陣詭異般地安靜中,陳霆與陳琛四目相對,倆人眼底如火交織,在不過咫尺的距離中拉出一場沒有輸贏的對決。陳琛一退,陳霆便一近,倆人你來我往,誰都不服。
陳琛見陳霆許久不說話,心口那股氣兒憋得更火,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滿上一杯,然後仰頭幾口全部飲完,接着他重重地把杯子放下,語氣譏諷:“除了我,誰還會慣着你。我陳琛教子無方,枉為人表。”
陳霆的眼睛驟然一痛,他剛想伸手拉住陳琛,只見陳琛一把抽出手腕,反手拿起外衣就往外走。
“小叔!小叔!”陳霆急了,幾步就追上去,然而還沒走幾步突然一股強烈的眩暈感攥住了他,接着他眼前一黑,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霆!阿霆!”周圍的呼叫聲是留給陳霆昏迷前的最後意識,接着他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