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陳琛和蔣凜飛擦肩而過的瞬間,陳琛的笑意已經冷了下來。他出了望京上車,于曉光坐在前面開車。他冷着臉一言不發。
于曉光透過後視鏡打量陳琛,右手摸着方向盤打了個彎。
一路無言。到了家,一進門就看到陳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陳琛和他對視了一眼,胸中那股怒意稍稍減退。他反手關上門,門“啪”地一聲合上,那響聲在倆人心中皆是一跳。
“小叔。”陳霆站起來喊了一聲。他掀起茶幾上的碗蓋,露出冒着熱氣的魚湯端給陳琛。陳琛愣了下,陳霆又往前送了送。陳琛只好伸手接過,低頭抿了一口。溫熱的魚湯一下子讓他寒着的身體熱乎了起來。陳琛把湯放下,在陳霆的對面坐下。
“把它吃完,已經熱了好幾回了。”陳霆又努了努嘴角,口氣不容商量。
陳琛一向厭惡這些東西,他嫌棄地皺了皺眉說:“我不要喝。”
陳霆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端起碗索性移到陳琛身邊,拿起勺子舀了口魚說:“吃一口。”
陳琛頓感煩躁,他擺了擺手表示拒絕。陳霆卻在此時放軟了口吻,他吹了吹送到陳琛嘴邊,聲音透着溫柔和順從。
“就一口,就吃這一口。”陳琛蹩眉,看了看陳霆,陳霆對他眨眨眼睛。陳琛勉強張開嘴,就着陳霆喂過來的勺子把魚吃了下去。
陳霆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把碗放回去。卻仍然蹲在陳琛面前。陳琛微微低頭就能摸到他的臉,陳琛眼睑微垂,擡手搭上陳霆的雙臂。
“起來,坐這兒。”陳琛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所以力氣不大。陳霆反握住他的手腕借力站起來,然後挨着陳琛坐下。
“我剛才去見蔣凜飛了。”陳琛盯着陳霆的眼睛,語氣平淡地說。
陳霆的瞳仁猛地一縮,臉色倒是沒變。
“怎麽樣?”
陳琛兩腿交疊,左手撐着腦袋将身體轉向陳霆。他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
“你從哪裏認識他的?”
陳霆沒有躲閃陳琛的目光,他直直地攥着,攥得死緊。
“我在美國的時候認識他的。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賭場的老板了。”
陳琛撐着的手挪了一下,他伸出大拇指按了按太陽穴,然後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我不喜歡他。”.
陳霆的嗓子眼仿佛被堵了一下,他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整個身體都緊繃了。
“怎麽了?!他做什麽了?!”
陳琛搖了搖頭,好像不願再多說。他低垂着眼眸,睫毛的陰影也襯得眼皮下的疲倦。陳霆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他咬了下嘴唇,嘴唇上的皮都開始泛白。
陳琛看他這副模樣,知道他想岔了,趕忙伸手拉過陳霆的手背用力地一握。
“別瞎想,他沒有對我怎麽樣。”陳霆看向陳琛,眼底好像一下子就紅了。他這幾夜被折騰出來的紅血絲本來也夠多得,這下就更紅了。
陳琛看了心裏又是一疼,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陳霆的頭,并拿額角蹭了下他的額頭。
“小叔沒事。蔣凜飛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他對金錢權利的欲望可謂是狼子野心;今晚我和他交了次手,他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如果和他合作,你會吃虧的。”
陳琛輕輕地拍了拍陳霆的肩膀,陳霆側頭看他,陳琛目光觸及的地方都很溫柔。他最殘暴最邪惡的一面從不曾在自己面前展露過。
他總是隐藏那一面,甚至在自己面前抹殺那一面。但當他要保護自己的時候,這些又變成他的金鐘罩,他冒得險全為保一個人的全。
陳霆說不出話來,他喉頭那股灼熱的感覺又在燒着自己。陳琛虛環着他的肩說:“甜甜,你要長大是遲早的事情。但是小叔只要還活着,就會護你一天。我可以幫着你成長,但我不想讓你受傷。小叔走過得路,絕對不會讓你再走一遍。”
“叩叩!”敲門聲在門外響起。陸子文走過去開門,門推開,他看到來人怔了一下,臉色微僵。
“......琛哥。”陳琛擡眸,垮腳走了進去。他貼近陸子文,強勢逼人的氣場直沖門面。他淺笑,眼睛半彎。
“幹嘛?見到鬼啦?”陳琛和陸子文差不多高,他欺上來的時候陸子文被迫往後撤,差點撞上身後的唐胤秋。
“琛哥,您怎麽來了?”唐胤秋伸手扶住了陸子文的後背。他拄着拐杖困難地走到陳琛面前。陳琛看了眼他的腿,跟着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他挑了挑眉說:“傷口恢複得怎麽樣了?”
唐胤秋也跟着過來,陸子文小心地扶他坐下,替他收好拐杖擱在一邊。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唐胤秋雲淡風輕地說,他的眼底甚至連微瀾都沒有。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鐵罐子,從裏面夾起一把茶葉放到紫砂壺裏,跟着又端起銅吊往茶壺裏淋上熱水。二十幾秒之後,他執起茶壺往杯子裏倒。
陳琛端起一杯抿了一口。他轉了下杯子說:“這是沐月杯?”
“琛哥眼力好,沒錯,這是沐月杯,專門泡紅茶的。”唐胤秋眼露一絲驚詫,又很快恢複。
陳琛又低頭品了一口,就放下了。他兩腿交疊,右手撐在沙發背沿上,他的眸子裏笑意蔓延,他瞥了眼陸子文才說:“這次讓你受苦了。”
陸子文聽到這句話臉色發僵得更難看,他的手不自覺地握拳。唐胤秋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背手拍拍陸子文的手背視作安慰。
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地穩。
“小傷而已。我沒有放在心上。”唐胤秋笑着說,他兩手自然打開,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陳琛觀察着他,他知道,所以更不躲避陳琛的目光,直直白白地對視,沒退半厘。
陳琛笑意漸甚,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到桌上。
“接下來會很忙,車馬費先收好。”唐胤秋低頭瞄了一眼銀行卡,他拿起來放進口袋裏,對陳琛點了點頭,語氣不卑不亢地回應。
“那先謝過琛哥了。”陳琛執起沐月杯又低頭抿了口茶。他握着杯子,指腹在杯沿摩挲。
“阿秋,你認識蔣凜飛嗎?”
唐胤秋皺了下眉頭,他看向一邊似乎在思考。陸子文聽到這個名字倒是眼睛一亮。他走到另外一邊的沙發上坐下,疑惑地問:“是‘望京’的蔣凜飛嗎?”
陳琛側頭看向陸子文,他挑了下眼皮說:“是阿,你認識?”
陸子文抿了下嘴唇說:“談不上認識,只打過一次照面。”
“是臉上有一道半月疤的哪個?”唐胤秋冷不丁出聲,陳琛心道果然。面上沒有變化,他眸中精光閃過沉聲道:“沒錯。”
唐胤秋的手在受傷的大腿上按了下,還能感受到繃帶纏着傷口的感覺。他忽然明白了這一切的用意。
“琛哥,您直說吧。”
陳琛盯着唐胤秋笑意不變,他擡手把杯子放回去,然後字字落心。
“不為所用便為我所殺。”
唐胤秋的手在這如利刃般地脅迫下抖了一下,他再次擡眸看向陳琛。那副眼睛裏依舊刀光劍影,陳琛壓根不着急,就靜靜地看着他,任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了解。”
陳琛等到這兩個字臉上的笑意才稍顯松懈。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便站了起來。陸子文和唐胤秋把他送到門口,到了門口,陳琛回頭,他突然伸出手替唐胤秋攏了攏衣領,替他理了下扣子。陸子文臉色一變,陳琛壓根看不見似地,他湊近唐胤秋耳邊說:“別讓我失望。”
他的氣息像龍,未知又危險。剛一離開,耳邊卻還殘留。
唐胤秋知道,這是他的第二關。他會被不斷試探,不斷試驗,期限是什麽時候,不知道。
但是他沒有選擇的權利,他只有接受試探才有可能翻盤。而這一次,要從一個熟人開始。
蔣凜飛同唐胤秋認識的時候,都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都是在‘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