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情【二更】

人情【二更】

沈珩也萬萬沒想到,警察口中那位把他爺爺送到派出所的熱心市民,竟然是翟曜。

他挺拔的個頭紮在派出所走廊,沒來得及摘下的眼鏡反射着頭頂的白光。

跟特麽變态殺人狂似的。

翟曜心道。

這邊接水的民警回來,見沈珩到了,問:“你是老爺子的家屬?”

沈珩這才收回看翟曜的視線,沖民警略點了下頭道:“我是他孫子。”

“不,他才是我孫子!”沈自堯挎着翟曜的胳膊,将他往前一推,跟民警介紹,“警察同志,這是我孫子,老沈家獨苗兒。”他說着又沖沈珩撇撇嘴,“這小夥子可壞了,之前逼我吃苦藥,我又沒病吃什麽藥!”

“沈自堯,別鬧了。”沈珩低聲打斷,見民警一臉疑惑地審視他,從随身帶來的信封裏掏出了個戶口本。

民警接過翻看,确定沈珩的确是沈自堯的孫子,又問他:“老爺子剛剛說的吃藥是……”

沈珩看了沈自堯和翟曜一眼,将民警拉到一邊。

“我爺爺有冠心病,今天又犯了。我從醫院回家給他取東西,他趁護士不注意自己跑出來了。”沈珩說着,又将沈自堯的住院手續和處方單一并拿給民警。

民警一一仔細核實完,沖沈珩道:“行,我知道了,你簽個字帶他走吧。我看老爺子腦子不太清楚,下次注意一定別再讓他走失了。”

沈珩謝過民警,帶着沈自堯出了派出所。翟曜也将兜帽往頭上一扣,全程懶得跟沈珩廢話,轉身朝着另個方向走。

剛沒邁出幾步,就聽沈自堯在後面喊:“孫子,你去哪兒?”他說着就想掙開沈珩,去追翟曜。

“沈自堯,你有完沒完!”沈珩終于發火了,但看着老人一副要慷慨就義的樣子,終是拗不過嘆了聲氣,放緩語氣,“我跟醫生商量過了,咱再在醫院呆幾天,等你情況一穩定,我立馬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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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撅嘴,看看沈珩又看看翟曜,最後用手一指翟曜道:“那得讓我孫子陪我,不然沒商量!”

沈珩找了沈自堯一整晚,這會兒身心具疲。

如果今天遇到的是別人,他肯定二話不說就請對方配合了。

偏偏遇到的是翟曜。

沈自堯見沈珩不答應,就又要掙脫。

沈珩抿唇,看向翟曜,喉結滾動了下:“能不能跟我一起把老頭子送回醫院。”

翟曜冷笑了聲:“憑什麽。”

沈珩頓頓:“算我欠你個人情。”

……

回到醫院,沈自堯還是鬧着不肯吃藥,結果翟曜給他端水的時候就又乖乖配合了。

吃完藥沒過多久,沈自堯便在喋喋不休中漸漸睡去,睡着了都還牢牢抓着翟曜的拇指。

翟曜小心翼翼拔出手,沈珩将被子給他蓋好,又把窗簾拉上,拎着水壺跟翟曜一起出了病房。

時過午夜,天氣卻絲毫沒見涼爽,反而更加悶熱。

空氣十分黏稠,隐約像是憋了場暴雨要下。

翟曜一晚上忍着沒抽煙,這會兒總算得了功夫,可還沒将香煙點着,邊上就先散開煙草的味道。

沈珩靠在醫院的樹下,火光在他指間跳動。借着微弱的光,翟曜看到他的白襯衣上還有一團淺色的污漬,是自己今天甩在他身上的方便面湯。

翟曜對此并沒有半點愧疚之情,心裏罵了句活該。兩人就這麽站在樹下抽完了一支煙,愣是一句話沒說。

末了,翟曜擡腳離開醫院,臨走前頭也不回地對沈珩道:“對你爺上點兒心吧,挺大歲數了,孫子。”

沈珩沒回應他這句,沉默了下道:“往後遇着事兒了,可以來找我。”

翟曜聞言哼笑了聲,當自己多大臉?

沈珩跟着又來了句:“就一次。”

翟曜兩手往兜裏一揣。

傻逼。

……

翟曜到家的時候,發現門居然是開着的。

古早的綠鐵門被他一拉,灰塵便“撲”地騰了起來。

屋裏沒開燈,有股油煙混酒精的渾濁氣味。翟曜将書包往邊上一撂,想抓緊時間沖個澡睡覺,結果腳下一絆險些沒摔倒。

他垂眼,看到地板上橫着個人。應該已經醉死了,被他踢完一腳後根本不帶醒,還擡手抓了抓光着的膀子,翻了個身。

此時,卧室的門響了聲,翟冰從裏面探出頭。

翟曜聞聲問:“怎麽還沒……”

“睡”字都沒出口,他就借着卧室透出的光看到了翟冰腦門上新腫起的包。

翟曜面無表情地頓了兩秒,随後一腳跺在了地上男人的肚子上。

“啊——!!”男人一聲慘叫,猛坐起來,“你媽——!!”

翟曜根本不還嘴,拽着男人的頭發就往牆上狠撞。

男人張牙舞爪要還手,但因為酒沒全醒,絲毫不是翟曜對手。

“翟曜!”翟冰尖叫了聲就來拽翟曜,“小辣椒剛睡着!”

翟曜一手還攥着男人的領子,回頭冷冰冰盯着翟冰。

翟冰知道弟弟是因為她腦袋上的傷生氣,放輕語氣說:“你跟我進屋,我和你解釋。”

“翟冰。”翟曜喊了聲,“你再不跟他離婚,咱仨遲早得死一個。”

翟冰紅了眼眶:“你怎麽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小辣椒才七歲,不能沒爸爸。”

“這種爸還留着過年?!”翟曜忍不住拔高聲音,身後的男人突然拎起個瓷瓶就朝翟曜頭上砸。

翟冰驚叫了聲,翟曜趕忙側身閃開,但碎掉的瓷片還是在他頰側劃了一道血痕。

樓道裏開始有人大罵,但很快就被拉了回去,避瘟疫似的鎖上門。

男人撈起外套,回頭指着翟冰的鼻子點頭道:“一點兒不錯,這小子一天不滾,這家根本消停不了!”話畢直接沖出屋,“哐”地摔上了大門,不時便傳來摩托車騎遠的聲音。

他走後,翟冰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和站在黑暗中的翟曜,嘴唇顫抖,捋了把額前的頭發。

“他媽的……”她蹲下身摸出火機,點了根煙叼在嘴裏,一口口抽着。

卧室門口,一個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時光着腳站在那裏,撲扇着大眼,一聲不吭地注視着客廳。

翟冰發現她,忙抹了下臉,熟練地打起手語——你怎麽起來了?

小辣椒比劃——想上廁所。

翟冰将煙撚滅在地,起身去拉小辣椒,打開廁所的燈。

“你們把我逼死算了。”她頭也不回地給翟曜扔了句。

僅有的光随着翟冰關門消失了,客廳更加漆黑。

翟曜又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身去廚房拿了掃帚,把碎瓷片、煙頭掃成一堆扔進垃圾桶。

桶裏除了最面上的西紅柿皮和雞蛋殼,還有一只打爛的碗。看來在這場戰争爆發前,翟冰和那個男人就已經有過一次激烈地預熱。

翟曜在垃圾桶前蹲下,翻出煙盒對着它抽了根。又怕煙味嗆到小辣椒,起身打開了排風扇。

其實他平時幾乎從不在家抽煙,但這件事似乎也只有他自己注意。翟冰和她老公梁豪向來都是毫無顧忌的當着小辣椒面抽。

布滿污垢的排風扇卷着油膩的熱浪,發出“吱扭吱扭”半死不活的shen吟。天際響起滾雷,不時便下起瓢潑大雨。

翟曜隔着玻璃窗上彙成的雨幕,注視着蒼茫夜色,衷心祝願梁豪能在今晚出個車禍。

……

次日到班的時候已經是第二節課,從翟曜進門一直到他穿過過道來到後排,都沒有人問他一句遲到的理由。

翟曜将書包往桌上一放,瞥向座位上的人。

全班屏氣凝神,又來了又來了!

豈料這次沈珩只是與他短暫地對視了幾秒,竟主動起身,挪到了旁邊位置上。

全班:?!!!

翟曜往桌上一趴,就開始補覺。本以為很快就能着,畢竟昨晚他壓根沒睡。

結果大概是旁邊挨了人,來前還困得要死,此時卻是橫豎都睡不着了。

他的頭往左側側又往右側側,找尋着舒服姿勢,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按在了他頭頂上。

“別動,吵。”

翟曜這輩子最煩別人摸他頭,瞬間不樂意了,一把揮開冷聲道:“再特麽手欠,給你胳膊卸了。”

沈珩沒還嘴,将目光從書本上調回。

剛剛翟曜拍他手的聲音很清脆,教室裏不少人都朝最後一排看來,神情帶着興奮,心說這下大佬肯定忍不了了!

然而沈珩又只是面無表情地盯着翟曜的臉看了會兒,便移開視線,在櫃鬥裏翻找着什麽。

不時,拿出了枚皺巴巴的創可貼。

全班:????

翟曜也有些錯愕,他的臉昨天被梁豪拿瓷片劃了道口子,也懶得去管,想不到沈珩這傻逼居然還挺熱心?

正不知該不該為此稍微對他的印象有一點點改觀,就見他又翻出一小瓶酒精,慢條斯理地撕開創可貼,把酒精噴在中間的棉花上。

翟曜頓了頓:“其實也不……”

啪,沈珩把創可貼粘在了手機背面。

——生活小妙招,創可貼噴酒精能有效幫助手機散熱。

“…用。”翟曜閉眼,想咬斷自己舌頭。

見翟曜看着自己,沈珩将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回。

“你剛說什麽?”

翟曜磨牙:“我說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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