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套路

套路

翟曜洗完澡一推浴室門,差點被沈自堯吓了一跳。

沈自堯叉腰瞪眼堵着翟曜的路,跟下一秒就要扒他皮做褥子似的。

“聽說你要到外面租房子住?”沈自堯眯起眼,逼視着翟曜。

翟曜下意識便在客廳裏尋找沈珩。

沒找着。

與此同時,只聽沈珩房間的門“咔噠”一聲,輕輕合上了。

翟曜:“……”

沈自堯見翟曜半天不說話,捋起袖子就要揍。

“臭小子,咱家是容不下你了還是怎麽的?!…我可告訴你,休想把我老頭子一人扔下!”沈自堯氣哼哼道,“我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參加什麽夏令營,心都玩兒野了!不行,我明天就跟你老師打電話,讓你回家!”

翟曜知道沈自堯多半是記憶又出現了問題,才将他之前不住在家裏自動合理化成了參加夏令營。

他又往沈珩的房間看了眼,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他把自己要租房的事告訴沈自堯的。

“欸!我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沈自堯伸手揪住翟曜的耳朵,用力擰。

翟曜“嘶”了聲,本能就想反抗,但一看對面是沈自堯,愣是下不去手,最後只能由着他的勁偏着頭,皺眉道:

“你先松手!”

“你不答應我老老實實回家住,我就不松手!”沈自堯不依不饒,反而加重力道,“正好把你耳朵揪下來給老頭子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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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曜對沈自堯根本沒招,又怕他真被自己氣出個好歹來,只得暫時由着沈自堯的話道:“知道了,知道了。”

沈自堯手上的力道這才稍微放松,不放心的确認道:“說話算話?”

“嗯,趕緊松,疼死了。”

沈自堯這才心滿意足地松開擰翟曜耳朵的手,沖沈珩房間裏喊:“那個…那個誰!我孫子要回來住了,你晚上到客房去!”

屋裏沒回應。

翟曜揉了揉被揪紅的耳朵,只覺得又麻又燙。

他這輩子打過無數次架,有一次被人陰了,用腳踩着頭,揚言要把他耳朵割下來。

後來被翟曜找到反擊機會,差點把那人廢了,從此對方一見翟曜就灰溜溜地繞道走。

但像這樣懲罰小孩兒般不帶惡意的“揪耳朵”,他當真還是第一次經歷。

又陌生又羞恥。

沈自堯要去沈珩房間敲門讓他騰地方,被翟曜攔住。

“您看電視,我去喊他。”

……

*

沈珩正坐在桌前看書,牆上的空調被他設置成了20°。

他神色淡漠,和室溫一樣清冷,目光落在一行行文字上,看起來十分專注。

但,他其實已經很久都沒有翻頁了。

屋門被敲響,聽動靜多少有些粗魯。

沈珩合上書起身開門,瞬間就被人揪着衣領抵在了門板上,把房門“咚”一下撞上。

沈珩沒惱,安靜地垂眼盯着翟曜。

翟曜攥緊沈珩的襯衣,湊近冷聲道:“你什麽意思?”

他的聲音有意壓低,應該是怕驚擾到屋外的沈自堯。

沈珩沉默了下,倒也不裝,淡淡開口:“不小心說漏了。”

“放屁!”翟曜信他個鬼,“老子耳朵差點被老頭子給揪下來!”

沈珩的視線慢慢從翟曜的臉移向他的耳朵。

果然,通紅通紅的。

沈珩明知故問:“他不讓你走?”

“你說呢?”翟曜沒好氣。

沈珩點點頭,又頓了會兒:“那就別走了,家裏房子夠住。”

翟曜有瞬間的錯愕,接着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正色道:“我住你這兒算怎麽回事兒?”

“什麽怎麽回事兒。”

翟曜仍抓着沈珩的衣領,漆黑的目光注視着他的眼眸,帶着幾分探究。

末了,他問:“我倆現在是很熟麽?”

沈珩想了下:“還行。”

“還行就是一般。”

沈珩淡淡看着他:“你需要和你的房東感情很親密麽?”

翟曜被他這話噎了下,皺眉嚴肅道:“你看到了,我這人脾氣差,生活習慣也糟糕,不會洗衣服做飯,沒有起碼的同情心,家裏還有傻逼親戚,兜裏沒多少錢,掏不起這屋子的房租。”

“嗯。”

“你嗯個屁!”翟曜莫名感到有些焦躁。

他向來都不畏懼周遭帶給他的一切惡意,從小就明白以暴制暴,惡狗服粗棍的道理。

可他卻也十分不擅長回應突如其來的接納與施予援手,甚至本能就想先行推拒。

他不想拖累任何人。

他怕麻煩,更怕給別人添麻煩。

“翟曜。”沈珩叫住他,平淡道,“你慌什麽。”

“我慌…我慌特麽什麽慌!”

翟曜的真實情緒被對方一語中的,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反正我不住你家。”

沈珩看着他,停了一會兒後說:“我其實有別的目的。”

他道,“沈自堯喜歡你,每次見到你他的心情就會變好。你住在這兒,對他的情緒和健康都有益處。”

翟曜不語,只繼續将沈珩抵在門上,盯着他。

“還有欠你的人情。這次算上,就只剩最後一次了。”

沈珩說完,又低眸看了下翟曜還揪着他領子的手,喉結一劃:“松開,不然我還手了。”

翟曜冷聲:“你還個試試?”

他話音剛落,只覺一股力量突然将他猛地對調,反制在了門板上。

沈珩逆光固定着他的兩只手,身高上的優勢讓翟曜多少産生了種被人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他剛才應該又抽煙了,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沒有完全散去。

沈珩的視線落在翟曜的耳朵上——

沈自堯手下得還真重,到現在都還沒好,反而越來越紅。

他将目光又移到翟曜的另一只耳朵上。

強迫症使他有些想把這只耳朵也弄紅。

“你特麽再看一眼?”翟曜擡腿便要反擊,沈珩卻搶先一步将他放開了。

開門道:“我去收拾客房,吹風機在櫃子裏。”

他說完便出了房間。

客廳裏的沈自堯見到沈珩出來,扭頭皺眉斜了他一眼:“在裏頭幹嘛呢?咚咚咚的。”

見沈珩不回話,起身一溜煙跟在後頭,小聲問:“怎麽樣,他應該打消注意了吧?”

“還沒死心。”沈珩拉開櫃子,取出幹淨被褥,思索片刻回頭對沈自堯道,“沈自堯,你得再做點什麽才行。”

沈自堯若有所思地盯着沈珩,半晌後點頭:“你說說你的想法。”

沈珩推了下眼鏡,輕輕“嗯”了聲。

*

……

這晚,翟曜就睡在沈珩家客房。

客房的床很軟很寬敞,有1.5米,比翟曜家裏那張木頭的單人床舒服多了。

但他左翻翻,右翻翻,折騰了半天就是睡不着。

最後他幹脆平躺着,兩手交叉墊在腦後,一動不動盯着天花板。

腦子裏很亂,一會兒是關于找房子的事,一會兒又是自己如果搬出去了,小辣椒跟着那對不靠譜的父母生活會不會有問題,萬一梁豪跟翟冰打起來了,自己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翟曜越想越清醒,後來直接犯了煙瘾。

他爬起來按亮臺燈,正打算悄悄去陽臺抽根煙,突然就聽到客廳裏傳來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

“咚”的一聲。

在寂靜的夜晚十分清晰。

隔壁沈珩的房門響了下,拖鞋踩着木地板從裏面走出來,接着靜了下,只聽沈珩低促地喊道:“沈自堯你要幹什麽。”

腳步聲随之變得淩亂,翟曜皺眉,也動作迅速地快步走到門前,将門拉開——

只見月光籠罩的客廳裏,沈自堯正背對着他站在窗邊。窗戶開了一半,紗簾随風飄動。

皎白的光鋪在他身上,顯得孤獨又落寞。

“怎麽搞的?”翟曜壓低嗓音問沈珩。

沈珩沒說話,他的腳邊是一只摔在地上的茶葉筒。

應該是剛剛被沈自堯不小心碰掉的。

“孫兒啊……”沈自堯長長嘆了口氣,抽了下鼻子,擡手用袖子去抹臉,接着肩膀開始顫抖,像是在哭泣。

“他這是醒着還是…在做夢?”翟曜有些擔心。

沈珩還是不說話,翟曜想要上前進一步觀察沈自堯,被沈珩拉住。

“別去。”

沈珩輕聲道:“他很久沒這樣了。”

“他到底?”

“在發癔症,你別吓到他。”沈珩的神情藏在黑暗裏,淡聲道,“沈自堯吃的藥裏有一種的副作用就是癔症。但一般情況下不會犯,除非……”

“除非什麽?”翟曜的眉越蹙越深。

沈珩回頭看着他:“除非感到極強的不安……我猜應該是他總覺得你會離開他,沒有安全感,才又犯病了。”

說到這裏,沈自堯又抽了聲氣,嗓子裏斷斷續續發出嗚咽聲。

“孫兒啊……你不要爺爺了麽……是爺爺不好,人老了不中用……拖累你了……嗚嗚嗚嗚嗚。”

翟曜看着沈自堯,他印象裏的這個老頭雖然時常腦子不清楚,但一直都是活力滿滿,意氣風發的。

他還從沒看到過沈自堯露出如此悲傷脆弱的樣子。

沈自堯的脊背微微弓着,整個人都有些佝偻幹瘦,和那些垂暮之年卻沒有親人陪伴在身邊的可憐老人一模一樣。

沈珩:“他這樣很危險,要不是今天不小心碰到茶葉罐,把我弄醒,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他說着,又朝那打開的窗戶輕輕撇了眼,道:“藥又不能停,再這樣下去,為了沈自堯的安全,可能真要考慮把他送去養老院,讓那兒的人對他進行24小時監護了。”

“不行!”翟曜二話不說打斷,“你特麽沒看那些新聞麽,什麽護工虐待打罵老人!絕對不能送他去養老院!”

沈珩靜了下:“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沈珩轉頭注視着着翟曜。

翟曜在讀懂他眼中的意思後,眸底微顫了顫,避開視線。

沈珩微不可聞地嘆了下:“我最近會留意下比較靠譜的養老院,哪怕貴點。”

“特麽都說了不行!”翟曜煩躁地用舌頭抵了下腮幫,又過了好一會兒後才悶聲說,“我搬過來,兩個人看着他總要放心些。”

沈珩抿唇,輕輕“嗯”了聲。

翟曜又望向沈自堯:“他這樣還得多久?”

“應該快了。”

果然,又過了差不多幾分鐘後,沈自堯緩緩轉過身,眼神渙散地圍着茶幾轉了一圈,慢慢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臨走前,還不忘貼心地關了窗戶。

“你也快回去睡吧。”沈珩對翟曜道。

翟曜點點頭,還是不太放心地等沈自堯進了屋,才也返身回房間去了。

屋子裏再次變得安靜。

翟曜關門後,沈珩擡起頭默默朝沈自堯房間看了眼,對上了沈自堯得逞的笑臉。

沈自堯沖沈珩一眨眼,比了個“O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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