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解
無解
運動會至此徹底結束,九中在次日就又變回了老樣子。
兵分各路,三教九流,随便拎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周一升旗儀式結束後,翟曜站在了領導臺上。
這視野他很熟悉,只不過這次不是念檢讨,而是從劉主任手裏接過獎狀。
“表現的不錯,希望你今後也能把在運動會上的勁頭多花些在學習上。”劉主任話音剛落,跟着眉毛就一豎,喝道,“背挺直,吊兒郎當的像什麽話!”
翟曜捏着獎狀,懶懶地調整了下姿勢,并沒比之前好多少。
劉主任實在看不過眼,揮揮手打發他下去了,又自顧自發表了幾句獲獎感言,便解散了隊伍。
回到班上後,猴哥張羅着幾個個高的男生把獎狀挂在了黑板正上方。
上課時動不動就擡頭看兩眼,只差沒偷笑出聲。
沈珩坐在角落裏翻書,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他已經快看完了,今天桌上又多出一本——《紅岩》。
翟曜一覺醒來,淡淡掃了那書一眼,接着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見離下課還有一會兒,就又換了個姿勢要繼續睡。
剛把手機塞進櫃鬥裏,手機便先震動了下。
翟曜打開聊天框。
是陸良發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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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沒反犬旁:今晚空麽?】
翟曜動動手指回複——
【要不起:空,八點溜冰場見。】
翟曜發完收起手機,拿課本墊着胳膊肘,撐頭扭臉準備閉眼。
然後就對上了沈珩幽沉的目光。
翟曜蹙眉:“我臉上有字?”
沈珩抿唇,視線落在翟曜的手機上。
恰好此時,陸良的消息又發來了,顯示在鎖屏界面上。
【良沒反犬旁:^_^好,不見不散!】
沈珩的唇繃得更緊了。
靜了下說:“陸良?”
“嗯。”翟曜應了聲,剛要往桌上趴,被沈珩伸手擋住額頭。
“是不是欠揍?”
“你倆要去哪兒。”沈珩語氣發沉。
翟曜也不知道這人今天是抽了哪門子邪風,這麽多管閑事,随口回了他一句:“我家溜冰場。”
“哦。”
翟曜閉眼。
“去幹什麽?”
這覺是特麽的沒法兒睡了。
翟曜懶得睜眼,愛搭不理:“他說他要辦卡。”
“嗯。”
又隔了會兒。
“辦什麽…”
“你再敢廢話,我就敢打死你。”
“卡。”
翟曜深吸口氣,捋起袖子:
“洗剪吹,辦麽?辦了現在就給你剃。”
當晚,翟曜沒等沈珩放學一起走。
去到溜冰場的時候,陸良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見到翟曜,他熱情地上前打招呼。
翟曜的态度仍是不冷不熱,讓他跟着自己進去,拉開櫃臺的抽屜從裏面掏出一沓劣質小卡片,随便摸出一張來遞給陸良。
“把名字填好,日期寫今天就行。”
陸良接過卡片和圓珠筆,麻利地寫下自己的名字,還給翟曜。
翟曜又在截止日期的位置填了下個月的當天,想了想幫陸良往後多順延了一星期。
“多的算送你的。”
“這麽好。”陸良笑眯眯道,“謝謝翟老板。”
翟曜給塑封機插上電,把卡片放在裏頭封外殼,而後邊劃拉手機邊問:
“擊劍為什麽還要學滑冰?”
“其實也是因為看到你才想到的法子。”陸良解釋說,“擊劍對于整個身體的協調性和敏捷度都有着很高的要求,在跟你比賽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在這方面的能力很強。”
他頓了下:“後來聽說你家是開溜冰場的,我就明白了,滑冰簡直就是針對這兩點的專項訓練。我就想着剛好在你家辦張卡,正好遇到問題還能及時找你請教。”
翟曜點點頭,待塑封機将卡片完全吐出來後,将其給了陸良,屈指點了點桌上的二維碼:“一個月120,收你100.”
“好。”陸良掃碼交了錢,把卡收好,對翟曜道,“不好意思啊,還專門讓你跑一趟。”
“沒事,現在還辦卡的人不多了,是你照顧生意。”翟曜說着,又從桌下拿了把傘給陸良,“呆會兒估計要下雨,你把傘拿着,下回帶過來就成。”
“行。”陸良接過傘,“那我先走了哈,替我跟沈珩問好。”
翟曜忽然聽到沈珩的名字,劃手機的手微微頓了下,掀起眼皮,問:
“你跟沈珩,是在擊劍場認識的?”
“是啊。”陸良點頭,片刻後又笑了笑,“還差點跟他成同學。”
翟曜聞言,視線在陸良身上淺淺停留了下,怎麽看他都不是能上九中的料子。
淡淡說:“幸好沒,來九中你就算廢了。”
“去九中?”陸良反應了下,随即搖搖頭道,“你誤會了。”
他頓了下說:“不是我要去九中,是沈珩差點來三中。”
叮——
手機上的小人不小心一下把箱子推到了洞裏。
屏幕出現了個偌大的“GAME OVER”。
翟曜盯着“GAME OVER”看了會兒,低聲問:“為什麽沒去。”
陸良輕嘆聲氣:“其實我也很奇怪,他以前學習很好,我倆還在奧數競賽上碰過一次,他比我多做對一道大題,那題很難。”
翟曜不說話。
陸良:“翟曜,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我覺得比起九中,沈珩其實還是更應該到三中來。”
他停頓了下,再次看向翟曜,“我看你倆關系應該不錯,如果可以的話,能拜托你幫忙勸勸他麽?…如果他真的有意願來三中,我或許能幫上忙。”
溜冰場外又響起悶雷。
翟曜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只要在溜冰場提起沈珩,就總會下雨。
又過了會兒,翟曜開口道:
“知道了,你快走吧,別下大了。”
陸良走後,雨果然越下越大。
溜冰場今天依舊沒什麽生意,僅剩的兩個沒帶傘的非主流也在一咬牙一跺腳後,直接冒雨沖了出去。
轉眼間,這裏就只剩下翟曜一人。
他胳膊肘撐在櫃臺上,垂眼盯着手機屏幕。
屏幕上的游戲仍停留在剛才那局。
腦海裏又浮現出他幫沈珩擡着床,找擊劍服的畫面。
床底下那個不小心被打開的箱子裏,裝着厚厚的獲獎證書。
他起初還以為是沈珩媽媽的。
現在想來,如果真是他媽媽的,沈珩不至于在當時表現的那麽不屑,像在對待一堆廢紙。
耳畔暴雨聲如瀑,感覺一時半會兒又停不了了。
手機屏幕亮了下,“111”發了條新消息。
翟曜迅速點開——
【111:什麽時候回家?】
【要不起:馬上。】
對面又安靜了會兒。
【111:我冷。】
翟曜也沒多想,簡短回複——
【要不起:你開暖氣。】
他手驀地一停,突然間反應過來,接着“操”了聲,按下撥通鍵的同時調頭跑出溜冰場。
對面很快就接了。
翟曜破口便罵:“傻逼,在哪兒?!”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不遠處的街燈下,沈珩正打着把傘站在那兒。
昏黃的光線投在他身上,趁得整個人更加挺拔。
翟曜快步走向沈珩,沈珩看着他,把雨傘往翟曜那邊挪了挪。
“你特麽是腦殘麽?!”翟曜有時候是真特麽不理解這人清奇的腦回路,一把拉過沈珩就往溜冰場走,邊走邊問,“來多久了?”
“不久。”
“幹嘛不進去?”
“陸良話多,煩。”
翟曜更費解了:“你煩你還過來做什麽!”
沈珩沉默了。
他其實想說:因為更煩他見你。
兩人回到溜冰場,翟曜直接打開了空調的暖風。
“衣服濕沒?脫了。”
沈珩頓了頓,擡手一顆顆慢慢解扣子。
翟曜看了看他被淋濕的襯衣,皺眉問:“不是打傘了麽?”
“開始沒打,下起來後在附近買的。”
“下起來不知道進來躲!”
沈珩頓頓:“陸良話多,煩。”
媽的,又給繞回來了。
翟曜拖着把椅子放到空調前,又把沈珩脫下來的衣服搭在椅背上晾着,回到前臺自顧自玩起了蜘蛛紙牌。
全當沈珩不存在。
沈珩看他玩了一會兒,開口問:“有煙麽。”
“沒有。”
沈珩抿唇,垂眼看了看四周,好像沒有多餘的凳子坐。
他又不想坐地板。
不遠處傳來“茲拉——”的摩擦聲。
翟曜站起身,把屁股下頭的椅子騰了出來:
“坐。”
沈珩點頭,聽話地坐下了。
兩人又默契地陷入到了一片沉默裏。
翟曜站着打完了那局蜘蛛紙牌,輸的慘不忍睹。
他關掉游戲窗口,盯着電腦桌面的目光又沉了沉,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陸良跟我說…”
“別聽他瞎說。”
兩句話疊在一起。
翟曜語氣冷下來:“你床底下的獎狀是誰的?”
“我媽。”
“她還參加過奧數競賽,得了一等獎?”
沈珩難得詞窮了。
“還編麽?”
沈珩靜了會兒,重新擡起眼:“你想問什麽。”
翟曜懶得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為什麽會來九中?”
“離家近。”
“為什麽不去三中?”
“去幹什麽?”
翟曜被他反問懵了,氣笑道:“特麽能幹什麽?考重點,上大學!”
“槐城只有大專。”沈珩頓了頓,“在九中也能考上。”
“考個屁的大專,就該上三中,考清北。”
“清北…”
沈珩喃喃,幽沉的眸底閃過抹濃重的戲谑。
片刻後,他擡頭對翟曜哂笑了下:
“考清北,讓沈自堯去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