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無眠

無眠

這句“不許你喝”之後又起了陣風。

沈珩的話音瞬間就被吹散在風裏。

但翟曜的心髒卻跳得更快了,甚至手心都出了一層汗。

沈珩又去開酒,一罐給了翟曜,一罐留給自己。

翟曜覺得很燥,別開臉大口灌着酒,想用啤酒給自己降溫。

結果适得其反。

酒意不斷沖着腦門升騰起來,若不是黑夜給他打了絕佳的掩護,勢必就會被沈珩發現他脹得通紅的臉。

此時,肩窩突然被埋進一個涼涼的東西。

翟曜的脊椎登時竄過道電流,整個人僵在了原處。

埋入的是沈珩的臉,帶着酒氣的呼吸一下下噴薄在他的皮膚上,那片皮膚瞬間就開始發麻發燙,一直從毛孔滲入體內。

翟曜忙伸手去推,低喝:“操,起來,你特麽喝多了是不是!”

他的語氣全然沒了往日的冷淡,甚至有些氣息不穩。

沈珩沒動,就着這個姿勢又喝了口酒。

“沈珩,你大爺的耍什麽酒瘋!起來,老子揍你了!”

沈珩還是沒動,從翟曜的角度并看不到他那雙深暗卻無比清醒的眼睛,也沒辦法判斷他現在到底是醒是醉。

照理說沈珩不該只有這一點酒量才對。

翟曜的手握成拳,想拎起沈珩狠狠給他一頓。

但拳頭舉向半空時又生生頓住,半晌後洩力地垂了下來。

“你到底醉沒醉?”翟曜有些無奈。

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靜默。

翟曜閉了下眼,此時無比後悔剛才答應沈珩玩這什麽見鬼的傻逼游戲。

“故意的是不是。”翟曜冷聲說,“又耍我?覺得自己特幽默?不整人就不痛快?……我特麽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皮?”

“下次再跟你一起喝酒,我就是傻逼。”

“小趴菜。”

“真麻煩。”

翟曜見自己一通輸出,對方連理都不理,煩躁地一捏酒罐:“老子懶得跟酒鬼一般見識,等着,明兒照死了料理你。”

“真的?”沈珩忽然回了句。

翟曜擰眉,一時沒明白他這句“真的”問的是“不跟酒鬼一般見識”還是“照死了料理他”。

沈珩擡起頭,靜靜注視着翟曜:“不跟酒鬼一般見識,真的?”

“你覺得呢?”翟曜冷笑,“真跟你見識,你現在還能四肢健全地呆在這兒?老子早——”

話音未落,沈珩突然傾身上前,撩起翟曜額前的頭發。

在他眉心輕輕親了下。

時間非常短暫,如同蜻蜓點水一般。

翟曜再次呆住了。

一霎那間,他聽到廢棄的鐵軌上突然傳來“嗚——”的一聲嘹亮汽笛。

像是有滾滾車輪,飛馳着從他胸口碾壓過去。

他甚至連氣都忘了該怎麽喘。

“頭有點暈。”沈珩低聲說完,整個人便一下放松了身體,壓在翟曜身上,将頭墊着翟曜的肩。

翟曜感受着頸間灼熱的呼吸,吞了口唾沫。

這是…睡着了?

這特麽算怎麽回事兒?!

誰也沒告訴過他,這玩意兒的酒品居然這麽差!

得虧是自己在,這要是換個女生,不抽他倆大嘴巴子都說不過去!

翟曜将沈珩使勁一晃:“欸,醒醒!”

“再不起就把你扔在這兒!”

“扒了你衣服褲子,給你拍照片!挂九中門口!”

“沈珩!”

“翟曜…”沈珩閉着眼,輕喚了聲。

“說。”

“我好急啊。”

翟曜被這莫名其妙的話搞得雲裏霧裏。

好急?

急什麽?

尿急?

翟曜黑着臉瞥沈珩:“尿急就去撒,憋壞了你這倆腎就不值錢了,老子還指望着拿去賣呢。”

沈珩又不說話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才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低喃:“我現在懷疑你是裝的。”

這回突然輪到翟曜不說話了。

沈珩的眸色暗了下,片刻後撐着翟曜的肩膀站起來,轉過身:

“走吧,回家了。”

翟曜頓了頓:

“嗯。”

回到家後,已經快接近後半夜。

沈自堯早已休息,保姆也不敢走,暫時睡在了小辣椒之前睡的客房。

兩人一言不發地各自洗了澡,翟曜拿着他的枕頭默默去往客廳。

沈珩沉默地注視着他,在翟曜關門時開口:“我醉了。”

翟曜站住,片刻後頭也不回地淡聲道:“醉了就閉嘴,老實睡覺。”

說完還是替沈珩關上了房門。

客廳裏陷入一片黑暗。

翟曜站在卧室外,後背抵着門板,僵立了一會兒後,緩緩擡手捂向自己的額頭,使勁搓了搓。

這一晚兩人都犯了規。

各自站在窗口接連抽了好幾支煙。

夜裏沈珩出來上廁所,靜靜在沙發邊站了很久。

翟曜沒睡,卻也不想睜眼。

直到聽着沈珩離開,進到廁所,抽水馬桶傳來沖水聲。

接着是關燈,卧室的門發出“咔噠”一聲,一切再次歸于寂靜……

翟曜才又悄然從沙發上坐起來,繼續抽煙。

縱然他對待這些事再怎麽遲鈍,卻也不傻。

就算他自欺欺人的找出幾百種理由來麻痹自己,也終是敵不過對方一次甚過一次的試探……

腦子裏亂得很,很多超出自己既定認知的事和一堆不确定、不明白、看不透、拎不清的種種因素,仿佛就像蜻蜓巷上空胡亂纏繞在一起的電線,攪得他的大腦和心情都變得亂七八糟。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個連最基本的“喜歡”和“讨厭”都沒有清晰劃分的人,歷來秉行的就只有“動手”和“不動手”。

而身邊給予他的最活生生的例子,就比如翟冰和梁豪,則是不斷在向他三令五申,“喜歡”會給自己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會給他人帶來麻煩,甚至還會給彼此帶來麻煩。

就像現在,他就覺得非常麻煩。

而自己也在不斷給沈珩添麻煩。

麻煩、麻煩……麻煩死了……

不如沖進卧室把沈珩揪起來,一次性跟他說清楚。

就跟他說,別愛我,沒結果!

翟曜站起來了,朝着卧室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

媽的。

他發現自己居然舍不得。

翟曜低罵了聲,調轉方向進到衛生間。

将涼水一開,對着頭猛沖起來。

秋天的水比夏天更加涼,甚至有些刺骨。

翟曜被這麽一激,倒覺得清醒了不少。

從衛生間出來,他扭頭看向窗外。

天已經悄無聲息的亮了,似乎是個陰天。

房門傳來輕輕一聲,被從外面關上。

卧室裏的沈珩睜開眼,知道是翟曜先走了。

他默默望向天花板,眉頭深斂,幽深的眼底閃過一絲少見的懊惱。

還是太急了。

這一天翟曜幾乎都沒怎麽理過沈珩,除了随堂考試時幫他遞了下卷子。

見沈珩又不動筆,踹了他凳子一腳,說了句:“快做,做完給我抄。”

下課後,翟曜起身去了廁所。

他其實沒尿,就是不想跟沈珩坐在一起。

一離太近,他就總覺得對方身上有種壓迫的氣場。

擠壓的他缺氧。

翟曜在廁所的隔間裏呆着,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其實可以去個空氣更清新的地方,就比如天臺、小樹林、或者幹脆翻牆走人。

翻牆走人,這主意不錯,順便還能早點去看看小辣椒。

翟曜打定了注意,一開廁所門,瞬間迎上了沈珩那張冷冰冰的面孔。

翟曜吓了一跳,朝四周看了眼,廁所裏沒人。

他皺眉睨着沈珩:“又沒人,你就非得上我這個?”

“我不上廁所。”

“那你過來幹嘛?”

“找你。”

翟曜別過臉,也不管犯不犯規了,就要從兜裏摸煙抽。

他叼了根煙在嘴裏,佯作不耐道:“滾遠點,老子心煩。”

“為什麽?”

“你特麽說為什麽!”還好意思問。

沈珩沉了兩秒:“因為我喜歡你。”

“操,你小點聲!”翟曜一慌,下意識就又左右去看人,哪怕他知道廁所裏此時一個人都沒有。

翟曜的小動作落在沈珩眼底,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為什麽。”沈珩頓了下,“我喜歡你很丢人?還是被我喜歡很丢人。”

倒……也不是。

但翟曜不知道該怎麽說。

“讓讓。”他煩躁地要揮開沈珩,被對方穩穩攥住手腕。

翟曜眯起眼:“我看你就是來找揍的。”

沈珩看着他沉默了下:“也行,揍完就別再躲我了。”

翟曜“啧”了聲,控制着想殺人的沖動,一把将沈珩拖進隔間,“哐”地怼在門上,逼視着他,壓低嗓音咬牙道:

“沒完了是吧?之前還跟老子客氣點,搞暗戀。現在是一點不打算裝了啊?”

沈珩波瀾不驚地與翟曜對視:“沒必要,反正已經暴露了。”

“你還有理?!”翟曜簡直要氣笑,“誰借你的膽子?”

“本來不敢的。”沈珩盯着他說,“直到我确定你也喜歡我。”

“?!”翟曜的心跳随着對方的話漏了半拍,惱羞成怒道,“誰告訴你我喜歡你?!”

沈珩的視線緩慢下移,順着翟曜慌亂的眼睛,到臊紅的脖子,再到左側胸口。

“你自己。”

“我!”

沈珩忽然拉過翟曜揪他領子的手,往前一拽,翟曜猝不及防差點撞在了沈珩身上。

沈珩俯身湊近,翟曜本能性地伸手就去捂他的嘴。

“你又幹什麽!”

沈珩斂眸看向翟曜捂在他嘴上的手,又淡淡擡眼看他的眼睛,屈指劃到翟曜的胸口。

叩了叩。

明明是極其輕緩的一個動作。

但翟曜卻在一瞬間,覺得心髒像被人安上了除顫器。

釋放出強大的電流。

讓他的心差點跳出嗓子眼。

作者:沈大佬你一下變這麽猛的嘛?!(興奮)

沈珩:沒辦法,暴露了。

翟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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