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潛流

深夜潛流

樊寧面試完二十多個小年輕,原佑正在翻看近期的線上展覽,阿全給一對情侶登記入住,小佳站在旁邊,和客人聊這兩天的旅行安排。

樊寧發現熟人,上去打招呼:“曉月來啦,上次來是去年吧。”

“小樊哥,你還記得我呀,上次你說來的季節不對,菌子還沒長好,這不,我又來啦。”

“最近也就羊肚菌了……”樊寧輕輕搖搖頭,又重新笑了:“沒事,這段時間節日多,趕得上潑水節,不過你來也不提前說一聲,給你打折。”

“對,過幾天去版納過潑水節,這幾天先來衛茅給我男朋友開開眼界。”曉月牽着男朋友的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樊哥,帥吧?”

男朋友有點無奈:“帥帥帥,比我帥。”

原佑悄悄低頭,跟樊寧咬耳朵:“确實是你帥一點。”

樊寧哭笑不得,覺得自己旁邊是一個大型幼稚鬼,送走了客人,剛想轉移話題,褲兜的手機響了起來,樊寧看都沒看一眼。

原佑說:“你不接嗎?”

樊寧沒好氣:“煩死了,肯定是胡小輝在訴苦,他最近又失戀了。”

接起來果然是胡小輝,但是電話裏的聲音相當急促:“小寧,東山裏突發洪水,有人被困了。”

原佑看着平時靈動的樊寧愣了一瞬,又恢複了小貓的敏捷,一邊語速飛快地詢問情況,一邊向外快步走去。

衛茂消防站燈火通明,警報聲将所有的隊員從日常生活裏喚醒,隊長田洪宇正在緊急出動,他心裏盤算着,這兒距離事發地東山有三十公裏,過去得不少時間,洪水訊息之間變化萬千,保險起見,還是給蘊湖民間救援隊打了一個電話。

這個點,是救援隊隊長蘇天海的撸串時間。夜市一條街琳琅滿目,他約了幾個朋友侃大山,習慣性的沒喝酒,看到電話上的姓名,他條件反射地扔下烤串,只說了一聲“出事了”,就起身奔向自己那輛造得不像樣的皮卡。

深山的夜,樹影水面與天空,組成參差的暗影。手電筒、探照燈逡巡下,水流不是想象般的波光粼粼,而是卷着泥土、垃圾、樹枝,不顧一切地奔湧。

程越山過去就是東山,樊寧繞了兩圈山路就到了地方。甩上車門,躍進人群,不遠處,電話裏那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樊寧,快,對面有小孩。”

原佑跟在身後,看他利落地套上救生衣。

河邊,蘊湖民間救援隊的蘇天海正帶着幾個人準備繩索,手上動作熟練且有力。

胡小輝飛快地跟樊寧講被困情況,被困三人,附近的居民,一發現不對就立馬撥了119,沒自己施救。聽到有小孩,樊寧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原來是一家三口周末露營,他們是新手,沒去什麽營地,選了家附近的東山。沿着山間的山道前行,剛深入東山腹地他們就停了下來,這兒風景很好,離開公路再走幾分鐘,視野開闊,群山環繞,黑色的山岩裸露出地面,被縫隙裏的白色小花包裹,不遠處植物茂密,幾棵挺拔的書正好挂上吊床。安置好燒烤架,搭起帳篷,他們度過了一個舒适的下午,入了夜,涼意四起,父母心裏有點不安,他們将這份不安歸因于夜色,于是開了充電夜燈,準備早早休息。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兒是幹涸的河床。久旱的山谷在等待甘霖,遠處的山野突降暴雨,水流彙集沖蕩,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傾瀉口。

是孩子先聽到了水流聲,她停下擺弄野花的小手,問父親:“哪裏的水管漏水了。”

父親正忙着鋪整齊軟墊,只當孩子聽錯了風聲:“這兒哪有水管,寶寶想喝水了?這兒有礦泉水。”

等收拾停當,他拉開拉鏈一看,一條淺淺的小溪已經鋪在了帳篷的一側。

于是父親立即呼喚母親一起收拾東西,他們開車來的,就停在不遠處的路邊,走過去只需要三分鐘。

但就是收起帳篷的一分鐘時間,渾濁的水流以合圍之勢沖擊着他們立足的山岩,水流尚淺,但流速極快,已經無法邁出一步。

他們已經錯過了最佳的逃生時間。

消防在鳴笛聲中飛速趕到,隊長和王哥合計了一下救援方法,這會兒的水流早已經不像被困的父親剛剛看到那樣清澈,沖洗了上游的塌方,現在呈現出渾濁的泥土色澤。

好在對面一家三口的情況尚好,他們被困的地方正好略微高出水面,孩子正驚恐地低聲哭泣。樊寧仿佛看出原佑在想什麽,轉過身來拍拍他的肩頭:“能哭就說明精神還可以,你等會兒站遠點,這水看樣子還得漲。”

一個高大的男人快步走過來:“樊寧,你等會兒下水,沒問題吧。”

樊寧立刻切換出故作輕松的微笑:“當然,周隊,我這身救生衣不能白穿。”

消防隊長和樊寧是老熟人了,去年中原地區大洪災,這支民間救援隊前往河南一帶,與抽調過去解燃眉之急的衛茅消防一隊相聚異鄉,一起通宵救災,水裏來泥裏去,讓周隊從此成了一禾民宿火塘的常客。

洪水不等人,合計出方案後即刻下水,原佑沒來得及插話,一句注意安全卡在喉嚨裏。

一捆抛擲出去的繩索連接着被困的一家與河岸,一頭在消防車上,另一頭緊緊栓着一棵成年的大樹。那棵樹承載了全部的希望。

救護車呼嘯而至的時候,消防和救援隊正涉水向前,互相攀緊組成人牆,原佑給醫護人員搭把手擡出擔架,随時準備接應。

在這個夜裏,水流不再是潺潺而至,而是轟隆向前奔去。護士也感受到了原佑的緊繃:“帥哥,之前沒見過你,不是救援隊的人吧。”

“我跟樊寧來的。”原佑颔首,眼神始終釘在前方正身陷泥濘的背影。雙腿紮進水流,極速向前的水流仿佛要拍碎山岩,此時拍打在大腿上,立即讓樊寧腳下趔趄,旁邊的人一把抓緊了他的肩膀,讓他把粗壯的繩索攥在手心。原佑覺得自己的心也懸在那根繩子上了。

護士打量了一下原佑:“別擔心,不能說整個市裏,起碼在衛茂東山,他是數一數二的。”

原佑手心已經攥出了紅痕,但他渾然不覺,只嘆了口氣:“他經常救援?”

“帥哥認識小寧不久吧,這兩年還好,前些年我剛認識他就是在醫院,困在洪水裏被周隊救下來的,後來有段時間沒見,再次見到他就一直在第一線了了,他不僅是救援隊的一員,還資助了不少物資,是個出力的小金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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