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外力因素
外力因素
“西南忙着春汛,我們老家正旱災,你說讓它們平均平均該多好。”
從河裏回來,原佑心有戚戚,在他眼裏,命懸一線的不止是那一家人,還有樊寧自己。但他心裏越是擔心,越喜歡在嘴上調侃,仿佛以一種看似輕松的方式讨論,就能讓這件事本身也輕松起來似的。
樊寧一臉平靜地給自己擦破的小腿上藥:“氣候會變得越來越極端,而且變得越來越快。雖然現在好像沒什麽,但是真正的後果等咱們老了才能感受到。”他又頓了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兩個月前一個客人說的。”
原佑笑了:“免責聲明都出來了,不過要不是來這兒,我也體會不到,在城市裏,這些都只是新聞報道,太遙遠了。”
“佑哥,你的房間還續幾天。”前臺的阿全朗聲道,他是正常的上五休二,休息的那兩天老板樊寧來上班,雖說平時樊寧也常在民宿幹活,但這幾天越看越奇怪,老板每天準時到崗,還幹起了以前帶客人出去玩的活。
被點名的原佑望向樊寧,對方看起來專注地把玩手裏的石子:“保守估計,那邊路還得三天才能通呢。”
原佑嘴角微翹,覺得四肢百骸都舒展開來,日子都被注入了盼頭。向前臺伸出三根手指:“聽你們小樊哥的。”
“小樊哥說,今天要去咖啡莊園玩兒。”小佳故作神秘,翻書的手停了下來。她正拿着一本旅游紀實書籍,嘩啦啦翻得快,只看圖不認字。。
“真偏心,不帶我是吧。”小瑜打着哈欠出來了。
“哎,你怎麽還沒走,不是今天的飛機?”
小瑜翻了個白眼:“只關心佑哥是吧,昨天我就跟阿全續住了,我們那趟飛機取消了,索性多玩幾天。”
“行行行,給你找個地方玩,去我朋友的陶吧捏泥人怎麽樣,我請你。”
“等等,什麽味道?”小瑜嗅個不停:“原來是酸臭味。”
原佑笑而不語,樊寧跟着嗅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好哇小瑜,編排到我這兒來了。”
原佑突然生出逗逗樊寧的心思,張開雙臂:“小樊哥,來啵一個。”
小瑜立即擺出一副嗑生嗑死的表情,看樊寧有點尴尬才道歉解圍,吐吐舌頭溜走了。
“哐——”門被推響,風灌入大廳,風鈴叮當作響。阿全條件反射地說:“歡迎。”
幾個人的目光轉向門口,一個穿着米色風衣的女人,正扶着門,單手摘下墨鏡。
“趙斐斐?”第一個出聲的是原佑:“在這都能遇到你。”
涼意随風卷入大廳。“專門來找你的,”趙斐斐爽朗一笑,伸出空的那只手,理了理頭發,暴露出了一點不為人知的緊張,她解釋道:“開玩笑的,看你朋友圈景色不錯,正好有假期,就來了。”
原佑說:“你們王總願意放人了。”
趙斐斐沒忙着辦入住,而是坐到了沙發上:“原佑哥,今天去哪玩,帶上我呗?”
出乎她意料的是,原佑還沒說什麽,他身邊的青年就轉過了頭:“歡迎斐斐小姐,是原佑的朋友吧,來得剛好,我們正打算去咖啡莊園。”
話音未落,趙雯雯看到原佑的目光移開,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後來她覺得,這一眼是她踏上衛茂這片土地,印象最深的瞬間。不知道是否被回憶反複加深,甚至覺得那一眼是液态的,滾燙的,仿佛某種岩漿。
于是她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個青年,他正垂着眼,将桌上的石子利落地歸類,衛衣袖子撸起了一些,露出清晰的手臂線條,但他的周遭,卻莫名地萦繞着沉靜的氛圍。
沒過多久,小瑜收到一條消息,來自小樊哥,約她和朋友們一起去咖啡莊園玩。
等幾個女孩子收拾停當,下了樓看到原佑和一個女孩已經等在門口,小樊哥大步走來,原佑剛想搭話,樊寧就說:“咱們今天開那輛七座的,剛好坐得下。”
小瑜是個愛熱鬧的,和她的姐妹們吵吵鬧鬧,正好掩飾了這輛車裏不同的念頭。
“他叫樊寧……”趙斐斐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機,耳朵裏是幾個姑娘的調笑。她思索着這個名字,簡單的兩個字,背後卻像藏着什麽似的。雖然此行的目的是與原佑獨處,但她卻踏上了這輛的車。她原本想雖然這麽多人,但自己畢竟是原佑在此唯一的熟人,此時卻找不到機會開口。畢竟樊寧剛拉開車門,原佑就仿佛順理成章般上了副駕,又按開了音響,一路只問了樊寧幾句咖啡莊園的情況。
原佑按下車窗,音樂與風相交纏,山間的綠野和前幾日騎車經過的相似,但又完全不同。他望向旁邊那人按着方向盤的手,石頭手鏈與手腕形成一個小小的縫隙。他突然覺得手有點癢,只有自己的手指伸入那狹窄的縫隙,用力握住小麥色的手腕,讓兩人交疊的手繃緊手鏈的細繩,甚至繃斷,讓不同形狀的珠子散落一地,在車內的地面發出悶響,才能舒緩一些心裏的不快。
去往咖啡莊園的路比昨日的村寨好太多,越近,路旁的綠化就越多出一些修飾的感覺。車直接從側門長驅直入,下了車,有穿着工服的女人上前迎接:“小寧,我就知道是你,好久沒帶人來了。”
樊寧露出他最招牌的标準微笑:“阿瑤姐,我陪客人來的,輝哥在忙嗎?”
阿瑤點頭:“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他這會兒正接待旅游團呢,好像是什麽大人物。”
小瑜說:“這兒這麽厲害?不過……我們今天還能玩嗎?”
阿瑤笑了:“能能能,咱們莊園這麽大,影響不到你們,就是小寧得等等輝哥,他們下午才結束。”
阿瑤姐三十多歲,在大城市打拼十年,攢了筆錢就辭職來西南咖啡莊園做義工,做了兩年,咖啡莊園的主管輝哥良心痛了,給阿瑤姐開了工資,讓她負責接待游客。聽樊寧講完自己的故事,阿瑤姐作勢要打人:“到底是誰讓你講故事啦,講得沒有一點節奏感,老娘是受了情傷,才養傷的好嗎?”
小瑜立即做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催阿瑤姐展開講講,一起痛罵渣男,連趙斐斐也帶上笑意,時不時瞥一眼原佑,他背對着陽光,影子覆蓋着面前栗子頭的樊寧,手裏還拿着一個有點掉漆的明黃色保溫杯。
樊寧頂着墨鏡,打量滿園咖啡樹:“你們要是11月來,正好是采咖啡豆的時候。”
“那時候,你還帶我來嗎?”原佑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