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元節

上元節

“細雨墜,煙水蒙蒙微醺誰人醉,

春風吹,山路重重飄渺難回,

柳絮飛,暗香陣陣枝頭吐新蕾,

煙花碎,相思幕幕別離憔悴,

綿綿春雨到,無期,漾起心湖水中影[1]。”

慕容韻在書院給女學生用作休息的留香亭裏,學着薛姮教的唱“民間小調”。

“韻姐姐,你唱的真好,就是這樣的!”薛姮在一旁拍着手笑道。

“你教的這些曲子我怎麽從來沒有聽過?”慕容韻手指輕壓琴面,看着薛姮疑惑道。

“啊……這些都是民間小調…我以前一個師父教的…她,她是比較偏遠的地方來的,所以曲子比較不同,她教完我就走了。”薛姮眨了眨眼,語焉不詳道。

不過也不算太瞎編,她的琴藝啓蒙和好些曲子可不就是金老師教的嗎?只不過走的那個人是她而已。

“你那個師父的家鄉,曲風倒是特別。”慕容韻沒有再追問,偏頭去看亭外開的正好的紅梅。

那紅梅挺立在凜冽的寒風中,枝頭綻放的花瓣豔如朝霞,又似胭脂,在一片雪白中甚是醒目。

“薛姮,你怎麽還在這裏?下午的劍道課快開始了,還不和我一起去拿劍服準備上課。”方妙涵氣息微喘,鼻尖泌出點點香汗,一看就是從別的地方小跑而來。

“啊,我差點忘記了,對不起啦韻姐姐!我先和妙涵去準備上劍道課了。”薛姮給慕容韻福了福禮,連連道歉,随後跟着方妙涵去拿了劍服往齊劍閣而去。

劍道課,上課前都要練一套十六段錦才能碰劍,夫子說舒展開身體之後在練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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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夫子教劍已有幾個月了,習劍的學生也大部分都學會了基礎劍招。現在上課,基本都是兩兩結對練習為主。

一套十六段錦之後,衆人都有些微微發汗,一個個拿起了劍開始日常對練。

“你是不是回家還偷偷練習了?”方妙涵身子往後一躍,劍尖由下往上一撩,挑開了薛姮刺過來的一劍,笑道。

“是啊,夫子不是說了習劍練的可是水磨功夫麽,當然要多多練習了。”薛姮猛的立劍,提腕,使劍尖向前下為點,力達劍尖,把方妙涵的劍壓了回去。

蔡忠觀察場中各組的練習情況,繞着看了三圈開口道:“你們也跟我學劍已有兩個月了,再過幾天就到了元月要過上元節,你們也要休學假回去。上元節之後,二月二方能來書院複學,你們回家後可不要偷懶,四月份桃源書院要和芳華書院、若川書院一起舉辦三學論劍。”

蔡忠清了清嗓子,沉聲道:“那兩個書院一個是長安出名的書院,另外一個是江南過來的,實力都不容小觑。所以你們把劍拿回去,別偷懶,日日練着。到時候觀賽的人可不少。”

接下來的幾日,劍道課的學生下課了還不離開,纏着蔡夫子問劍術,練劍招。個個都想在元月之前多學點,等休學假回家之後繼續練,好在來年四月三學論劍的時候為書院“争光”。

畢竟那可是三個書院共同舉辦的,誰不想能夠一劍聞名呢。

桃源書院在一個難得的晴天宣布了休學假。

薛姮和慕容韻、方妙涵一一告別後,得了夫子命令帶書院的輕劍回去。

休學假後在碧荷院不是練琴就是練劍。

而薛川穹自從上次“路見不平”回來之後,開始對武藝上心,求了薛霖請了一個黑虎營善使紅纓槍的将軍教槍法,偶爾也會來碧荷院和薛姮以槍對劍。

今天碧荷院內也傳來一陣兵器相接的聲音。

丫鬟們站在一旁,膽戰心驚的看着院中兩人你來我往。

只見薛川穹腳尖輕點,側身躲過薛姮襲來的一劍,右手輕抖,用手中的素木槍挑飛了輕劍。

“哥!你輕點,這輕劍是書院特制的,以後我劍道課還要用呢。”薛姮連忙撿起飛到石邊的輕劍,檢查了一下發現完好後,開口道。

“哎?!對不起!對不起!月娥,你剛剛刺的太突然了,我猛的躲開沒收好力氣,勁大了點。”薛川穹連忙道歉。

“好啦,不是真的怪你啦,哥哥的槍法越來越好了。”薛姮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後好奇道:“不過哥哥,怎麽突然想起來練武的,你之前在黑虎營好像沒這麽認真啊?”

“哥哥覺得…既然喜武就應該認真練武,而不是每日虛度,以後一槍鳴天下,也不算白來世間這一趟!”薛川穹此時反手持槍而立,一身墨藍蝠紋勁裝,背脊挺得直直的,點點雪花落在肩頭,渾身氣勢不同往日。

“我相信哥哥以後一定會一鳴驚人的!”

“月娥,再過兩天就是上元節了,哥哥帶你一起出去玩?”薛川穹想到薛姮回來後就直接進了書院,還沒有出去好好玩過。

薛姮十幾年來确實沒有出去玩過,也根本沒有體驗過什麽是上元節。

是以一聽薛川穹的話,就立馬欣喜萬分的應了。

正月十三日這天,衛帝登上望京第一高樓——杜鵑樓親自燃放禮炮。

這是衛朝上元節特有的習俗,每年都需天子登高樓點炮,以預示新的一年吉祥之兆。

“轟,轟,轟。”

這一聲響起就表示上元節的開始,接下來從正月十三一直到正月十五,人們可以無視宵禁和男女之防徹夜游玩。

正月十五這天,薛姮興奮的看着沿街挂出的紅紅綠綠各色彩燈,有牡丹燈、龍鳳呈祥燈、獅子燈,鯉魚躍龍門燈、如意燈、年年有餘燈,還有什麽福祿燈、猴子撈月燈、雙喜臨門燈,整個望京城都被襯的全是喜勁兒。

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勾欄和一些只有上元節才會出來擺攤的商販。

薛姮一行人,在一個熱鬧非凡的面具攤前停了下來,那攤主是個中年男子,正在給圍觀衆人講故事:

“[2]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間有很多兇禽猛獸,它們四處傷害人和牲畜,人們就組織起來打它們。這時,有一只神鳥因為迷路而降落人間,卻意外被不知情的獵人給射死了。

天帝知道後十分震怒,立即下令,讓天兵于正月十五日到人間放火,把人間的人畜財産通通燒死。天帝的女兒心地善良,不忍生靈塗炭,偷偷駕着祥雲來到人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人們。

人們一聽說這個消息,就吓得不知所措。過了好久,才有個老人家想出個法子,”說到這,那小販停下來看着衆人不語。

衆人此時正聽到精彩處,連忙央求他繼續說下去。

那攤主對這個場景很是滿意的笑了笑,開口道:“各位老爺小姐少爺們,行行好,咱也就靠着上元節這一天吃飯了。你們買個面具帶着聽,更過瘾!瞧,這就是神鳥面具。”小販指了指架子,那面具看起來做工倒也精巧。

神鳥形狀特異,約是鳳凰。

雞頭,蛇頸,燕颌,龜背,兩側用五彩羽毛裝點以作尾羽。

“來四個,不用找了。”薛川穹見薛姮聽的入神,扔了十兩銀子過去。

“好嘞!”攤主接過銀子。見薛川穹出手大方,立時滿臉堆笑的包好了面具遞過去。

薛妧,薛姮,薛姌,薛川穹四人各拿了一個面具帶好。

其他人見此也斷斷續續買了幾個。

那攤販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那老人說:

’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日這三天,我們都在家裏挂起紅燈籠、點爆竹、放煙火。這樣一來,天帝就會以為大家都被燒死了’。

大家聽了都點頭稱是,便分頭準備去了。到了正月十五這天晚上,天兵往下一看,發覺人間一片紅光,果然以為是大火燃燒的火焰,就禀告天帝不用下凡放火了。

人們就這樣保住了生命及財産。為了紀念這次的成功,從此每到正月十五,家家戶戶都挂燈籠,放煙火來紀念這個日子。”

衆人聽完,紛紛歡呼鼓掌,喝彩聲連綿不絕。

聽完故事後,薛川穹帶着薛姮幾個人開始逛燈會,上元節燈會最經典的玩法莫過于猜燈謎。

“後村閨中聽風聲,打一字。”這是懸挂在架子上的一個黃鹂燈底部寫的燈謎。

“不可以直接買嗎?”薛川穹問道。

“這可不行,要猜才有這個節味。”燈攤前的老爺爺笑眯眯的說道。

“我知道,是封字。”薛姮笑着說出答案。

“無邊落森蕭蕭下,打一詩詞。”這個燈謎是一盞海棠花燈的謎語。

“我想,是山山黃葉飛。”薛妧答道。

“砦門重映殘邊月,打一字。”這個燈謎是一盞小巧的白兔燈。

“是翩。”薛姌想了想說道。

“好好好,這幾個燈各位小娘子都拿好。”老爺爺笑着取下來三盞燈遞過去。

“哥哥,你不要嗎?我幫你贏一個吧?”薛姮仰臉問道。

“好啊。”薛川穹笑着應是。

“那哥哥你去挑一個,我來猜。”

薛川穹挑的是一盞猛虎下山燈,制燈的人手藝精湛,把老虎的威武氣勢畫的惟妙惟肖。

“品嘗杜康樽半空,猜一花名。”

薛姮沒想到這麽霸氣的燈,竟然是一個花謎。

“棣棠,又叫黃度梅。”薛姮花道課的時候見過這種花,是以一下子就想到了。

薛姌眼看着,薛姮接過猛虎下山燈後塞到了薛川穹手裏,兩人相視一笑的樣子,心裏有些酸澀。

一路燈謎猜下來,薛妧薛姌兩人漸漸精疲力倦,她們不像薛姮,因為練劍身子日益強健,現下只覺腳軟腿酸。

“二哥,姐姐……我腳都酸了,實在是逛不下去了。”薛姌忍不住委屈開口道。

“那要不送你去怡味茶樓歇一會?我們逛完後去尋你?”薛川穹想了想開口道。

薛姮這才反應過來,她現在因為上劍道課身體比尋常貴女強健太多了。這點程度的路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麽,但是對于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來說,确實是不好忍受的。

“那姐姐呢?淑妤姐姐,你是不是也累了?你和煙煙一起去休息吧。”薛姮想到既然薛姌都累了,薛妧肯定也是累極了。怕是為了她一直忍着,才沒有開口。

“那你……”薛妧确實腳也已經酸的快邁不動了,但是到底擔心薛姮,語氣遲疑。

“我沒關系的,姐姐,我在書院學了劍術。你看看現下你們兩個都累了,我卻像哥哥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薛姮連忙開口打消薛妧的顧慮,讓她安心去休息。

薛妧想了想,點點頭。

“那你自己注意點,到時候別離薛淳太遠,跟緊點。”薛妧叮囑道。

“月娥,你在這等我。我先送淑妤和煙煙去怡味茶樓。”

薛川穹說完後連忙帶着薛妧,薛姌轉身離開,想着好早點回來。

薛川穹把薛妧和薛姌送上茶樓雅間後,剛下怡味樓,準備離開就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淳哥哥?”喬婉湘驚喜的叫道。

方才喬婉湘在樓上陪幼弟飲茶時,就從窗口看到薛川穹送了兩個女孩子進茶樓,心裏暗幸今天穿的是套男裝後,立馬翻身下樓。

“軒弟?”薛川穹語氣裏也帶了一絲驚喜,他沒想到竟然這麽巧在這和“軒弟”再會。

“淳哥哥,你看,我說過我們會再會的吧。”喬婉湘壓低了聲音道。

“說到這個,我那天回去之後還懊悔沒有問軒弟喜歡什麽,我想着再給你專門雕一個玉佩。”薛川穹問道。

“專門?給我雕一個……”喬婉湘想不到這個傻子,竟然這麽用心對她。一時有些說不出話,內心微動。

“我…我喜歡萱草,你便給我雕個萱草吧…背面的字也刻萱草的萱好了。”喬婉湘壓着嗓子開口。

“好啊,可是雕好了我要怎麽給你?”薛川穹想了想又接道“我最近在跟着黑虎營的岳将軍學槍法,師父說下個月讓我參加營中比武,你願意來看嗎?我到時候正好一起把玉佩給你。”

喬婉湘笑着點頭應道:“到時候你若贏了,我也正好送你件禮物。”

“你能來看,我就很高興了。”薛川穹這般性情剛直之人,實際難與一般世家子弟相處,也就只有陸晏真心與之交好。望京城內不少人更是戲稱他二人“難兄難弟”,一個頭腦簡單,一個江郎才盡,徒有其表,色相惑人。

當然後面那兩句話,不過是一些容貌普通者夾帶私貨落井下石罷了,卻也恰恰證明了陸晏容貌之甚,令人嫉羨。

薛川穹現下看“軒弟”言談舉止不俗,與之志氣相投,更是相見恨晚,心裏當下就認作知己。

“對了,我剛剛在窗邊看到你送兩個姑娘上樓…卻不見你三妹妹,薛姮呢?”喬婉湘奇道。

薛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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