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守夜
徐繼然一路堵車到了醫院,路上出租車師傅說是最近過年,由于酒駕車禍和喝酒過量的原因,醫院患者已經人滿為患了。
徐繼然只是默默聽着,時不時回師傅一個嗯字,她自然知道這些,張珥以的父親也是因為喝酒過量才突發了腦部疾病進了醫院的。
據張珥以說,她父親除了喜歡喝酒,還喜歡吸煙,每次喝酒都喝得醉醺醺,并且搞得家裏烏煙瘴氣,雖然自己和姐姐都勸過很多次了,無奈父親就是不願做出改變。
這次倒是個教訓吧,徐繼然想,手術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接下來只要等他蘇醒就好,不管怎麽樣,都要和張珥以一起勸他少吸煙少喝酒。
這麽想着,就到了醫院門口。徐繼然下了車,提着大包小包徑直走到病房,張珥以還沒有來,張珥善趴在床邊睡着了,看樣子很疲憊,上半身扒着床沿,床上的父親還是沒有醒。
徐繼然放下東西,輕手輕腳走近觀察了一下儀器運作,整個病房只有心電圖測試儀的聲響。
徐繼然站着,開始神游天外。就這麽站着,都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人進來的閉門聲,張珥以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背,她才猛然回過神,扭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張珥以,張口準備說話,被她拿食指堵在了嘴唇上。
徐繼然不說了。
張珥以安靜地看着睡着的家姐和父親,拉着徐繼然走出病房。
“你什麽時候來的啊,很早嗎?”張珥以撥弄着額前的碎發,漫不經心的問着。
“還好,我6點多到的,只一會兒你就來了。”徐繼然摸了摸鼻尖,不想讓張珥以知道自己發呆了很久。
“你和家裏說好了嗎?”張珥以突然臉紅了一瞬:“你要來陪我的事。”
也許是走廊裏光線不強,也許是徐繼然在為自己的謊言心虛,她沒有捕捉到這一瞬,只是順着張珥以的話接下去:“嗯,說了,家裏沒有意見。”
張珥以沒有回話,微點了頭,就自己進病房了。
徐繼然也跟着進去,就看見張珥善已經醒了,看樣子是自己醒的,約莫是聽見外面有響動,眼睛還微眯着,一副困倦樣:“你們來了啊,我一不小心睡着了。”轉頭又和張珥以說了一句:“爸沒事了,現在等他醒就好了。”
張珥以走過去細心地掖了下被角,再一次撩了撩發絲:“嗯,你下午說了的,媽本來說要來,我硬是讓她睡下了,你現在回去休息一下吧,吃點飯,明天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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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要辛苦你了,”說着起身給妹妹一個深情的擁抱,張珥以也抱了抱她:“你要好好賺錢嘛,還是你更辛苦一些。”
張珥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矗在邊上的徐繼然:“徐繼然?”
徐繼然被點名,注意力集中到張珥善身上:“嗯?您說。”
“大晚上了,你過來是有事嗎?”張珥善直視她。
害怕被看穿一般,徐繼然移開視線,飄在別處:“嗯,我過來,是來陪珥以的,我怕她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加了最後一句,徐繼然生怕張珥善說出什麽拒絕的話。
張珥善撥弄了一下耳際的發絲,拿起床頭櫃上的細框眼鏡戴上,重新看了一眼徐繼然,她的目光好像落在了吊燈上,張珥以不着痕跡的拉了對面的張珥善一把。
徐繼然等了半晌,并沒有聽到張珥善說什麽,才恢複了之前的随意。
張珥善交代了幾句,提着包匆匆離開了。
張珥以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徐繼然坐下來。透過窗,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
互相沉默了一會兒,徐繼然先開口了:“那個,你吃飯了嗎?沒有的話我去買點吧。”
“嗯?”張珥以好像是在想什麽事,聽見徐繼然的聲音才回過神:“哦,不用了,我不餓,你想的話,去吃點東西吧。”
徐繼然站起身,在病房裏巡視一遍,只擺了幾箱飲品,并沒有什麽吃食,就說了一句:“我去買。”也沒有等張珥以回答。
留張珥以一個人在病房久了不好,徐繼然想着,加快了腳步。買了一些熱食,和一些小吃,張珥以瘦,都是因為挑食,又不愛吃菜,肉也吃不了多少,主食幾乎不碰,整個人顯得營養不良。
不知道她男朋友怎麽不催她多吃點。徐繼然想着,拿着一大堆東西進了病房。
看着徐繼然手裏的大包小包,張珥以趕緊起身接住了:“你怎麽買了這麽多回來?我不餓啊,我不吃。你自己可要吃完的。”
徐繼然莞爾一笑:“外面風大,不适合露天吃東西。所以我就都拿回來了。”才不會告訴你是怕你等得急了,免得你再逗我。
可張珥以就是不上當呢:“你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你一個人能吃完咯?”說着解開了一個袋子,拿出兩根竹簽肉,在徐繼然眼前晃了晃:“你一個人的話,為什麽要買兩份啊?”
“因為種類少咯,一份吃不飽。”徐繼然早知道她要這樣問,也是在路上就準備好了答案。
張珥以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百無聊賴的托着腮:“得,那你吃吧。”
徐繼然拿起張珥以放下的一串金針菇舉在空中等對方接過去:“不知道能不能請美女幫忙吃這個,我吃了會塞牙。”
張珥以看着金針菇,又看着一臉虔誠又期待的徐繼然:“你這是承認我牙口好咯?”
“是是是,”徐繼然在心裏暗笑了一把,沒想到張珥以這麽傲嬌:“我牙口不好,所以不能吃這個的,就麻煩您了。”
張珥以白了她一眼,接過金針菇小口得咬着,眼看着徐繼然又拿起幾串烤肉,嘴裏念叨着:“我胃口也不怎麽好,這個全是瘦肉,我不能吃的。”
又拿起各種各樣的蔬菜,叉燒....繼續編着各種理由叫張珥以吃下去,張珥以到最後實在是吃不下了,徐繼然才把剩下的解決。
張珥以抿了一口酸奶,随口問了一句:“繼然,你平時也這麽哄女孩子吃東西嗎?”
“啊?”徐繼然吃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慢慢搖頭道:“我不會哄女孩子,朋友們常常笑我是直男思想,人家說不要,就不會再勉強了,可是很多女孩子傲嬌的很,所以我get不到人家的點,朋友說可能這是我一直單身的原因。”
張珥以遞給徐繼然一張紙,示意她擦一下嘴邊的碎屑,認真地看着她:“可是你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要什麽。”
徐繼然放下紙巾,也認真起來:“可能,是因為我對你用心。”
張珥以被這句話說的臉紅起來,卻還是很鎮定:“嗯,你用心,我很清楚。”
徐繼然不再接話,低頭專心吃東西了。
坐在旁邊的張珥以輕聲嘆了口氣:“我媽媽很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幫了我們家,是你這個人很讨她喜歡,她說不像大多數年輕人那樣浮躁。”
頓了一下,徐繼然聽到張珥以說:“我媽媽說,如果你是男孩子,一定要想辦法把我嫁給你。她說看得出來你對我也是很好了。”
徐繼然內心有些沉重,她很清楚,對于家庭來說,唯一的阻礙就是性別。
不必說傳統的農村家庭,甚至是李素琴這樣的受高等教育,事業有成,見識廣泛的女性,都不一定能接受同性戀。
所以徐繼然一直沒有和家裏說,怕家裏人受不了,怕自己受傷,更不想見到的是,可能會為了所謂的傳統,倫理道德這些東西而争吵。
每每想到這些,徐繼然就充滿了無力感。
任何人,只有最親近的人才傷害最深。畢竟最親近的人,才不會設防,才在乎,才軟弱,才心疼。
見徐繼然沒有說話,張珥以也沒有再說下去了。她知道自己說這些并沒有什麽用,甚至是加深了徐繼然的難受。
打開一罐酸奶遞到徐繼然面前,徐繼然低聲說了句謝謝,接過去象征性喝了一口就放到了另一邊。
“我去個廁所,順便把衛生間的髒毛巾洗一下,你幫我看一下成嗎?”張珥以覺得氣氛壓抑,就站起來去做一些雜事了。
徐繼然點頭,她坐得離了床近了一些,開始檢查儀器是不是都在正常工作。
今夜注定會過得很艱難吧!徐繼然想。
不知道要和張珥以說些什麽,說什麽都帶着對她濃厚的情感,不能睡,不想玩。
就在徐繼然胡思亂想,考慮着怎麽度過這個難捱的夜晚,張珥以從衛生間出來了,手裏拿着一塊厚重的還在滴水的毛巾:“繼然,來幫我擰一下這個,我一個人擰不動。”
徐繼然兩步跨過去,接過對方手裏毛巾的一頭:“還是去衛生間吧,這裏要弄濕地板,一會兒還要拖地。”
也沒等張珥以同意,徐繼然就進了衛生間。
兩個人沉默地擰幹毛巾,徐繼然把毛巾搭在了窗戶下的暖氣上,重新坐到了床邊,繼續她的胡思亂想。
張珥以也坐下了,她坐在床對面的沙發上,兩個人始終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