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擁抱
沉默良久,徐繼然已然感受到了煎熬,她坐在床邊仔仔細細地整理着衣服的每一個角落,一邊輕撫着細小的灰塵,一邊小心翼翼的避免灰塵落到床上,她動作輕微,又優雅。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張珥以偶然擡起頭,瞥見徐繼然在整衣服上的扣子,她把每一顆扣子都旋轉地正好,把每一個褶皺都撐開,這個過程停留很久,以至于張珥以發了很多條信息以後再次看徐繼然,她還是保持着這個動作。
終于等到徐繼然把倔強的褶皺一個個撐平,張珥以不知道擡頭看她多少次了。
徐繼然就像在放慢動作一樣,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開始慢條斯理的擺弄褲子了。
張珥以實在看不下去了,毫無預兆的站起身,前跨一步扯了一把徐繼然正準備擺弄的褲子。
徐繼然從自己的世界裏脫離出來,沒有說話,又準備要擺弄褲子,張珥以又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把。
“你”徐繼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一開口就住了嘴。
“我?”張珥以蹲下身看着啞口無言的徐繼然:“我什麽我,你怎麽不和我說話,一直弄衣服,好玩嗎?”
“你不是也沒有和我說話嘛。”徐繼然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可剛才,是我先和你說的啊。”張珥以翻着白眼,還保持着蹲在徐繼然面前的姿勢沒有變,徐繼然伸手拉她,她調皮地把手繞開了。
“快起來,地上涼。”徐繼然試圖讓張珥以自己站起來。
“不要,你拉我起來。”張珥以拒絕了,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徐繼然站起來,又伸出手,想捉住張珥以兩只亂擺動的手臂把她拉起來,奈何對方有心玩鬧,就是不配合。
徐繼然停下了。
張珥以也停下,擡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顯得高大的徐繼然。
她把所有燈光都擋住了,甚至看不清徐繼然的表情,但是僅有的光暈從徐繼然頭頂透過來,這僅存的光暈好像是張珥以唯一的救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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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珥以看見徐繼然慢慢地伸出手臂彎下腰,她不自覺的跟着徐繼然的節奏也伸出手臂,試圖迎接對方的到來,徐繼然卻穿過張珥以,繼續彎腰。
張珥以感受到徐繼然的手臂繞過了自己的腰際,停住,夾緊,就這麽把她從地上慢慢地抱起來。
徐繼然慢慢地用力,收緊雙臂,把張珥以從地上完全抱起來,她沒有掙紮,好像是因為震驚而忘記了要掙紮這回事,也許是因為抱她的是徐繼然,她知道徐繼然不會對她做什麽不好的事,就沒有掙紮。
張珥以就這麽面對着徐繼然,被對方不怎麽費力的抱起來。就像抱一個孩子,徐繼然想,張珥以真的很瘦,初春還沒有怎麽減衣,但是懷抱整個人的徐繼然還是覺得自己抱着的人,真的是太瘦了。
徐繼然抱着的不僅是張珥以此人,還是她的整個愛情世界。
不經意地又收緊了手臂,徐繼然想要透過張珥以不算薄的衣物感受到她的溫度。
哪怕她看到面前的姑娘被她抱得已經臉紅了些,還在強作淡定,徐繼然也沒有放下她的意思。
這是她唯一的任性啊,既然已經任性了,就再任性一會兒吧。
可能這是她唯一的任性機會了。
張珥以縱着她,徐繼然的懷抱不算寬,卻是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徐繼然抱得她那麽緊,她體會到了徐繼然想傳遞給她的暖意。
徐繼然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親人以外,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呵護自己的人,張珥以除了說謝謝,還能報以什麽呢?
什麽都沒有,錢不是徐繼然想要,友情,不是徐繼然所求。張珥以怎麽能對這樣一個人不動心?
又不能為了她的好,為了成全她的想要,為了自己的自私霸占,就給予她怎麽都不能給的愛情。
現實會讓她們,萬劫不複。
徐繼然終于意識到自己抱着張珥以的時間夠久了,手臂都冒着酸痛感。她放松着,把張珥以放到地上讓她站穩,掩面說了一句:“對不起。”
張珥以把她的手拉下來,她看見徐繼然的眼眶有些濕潤,她在徐繼然黝黑明亮的瞳孔裏看見了自己,全部,只有自己。
張珥以說:“沒關系。”愛情不能給,至少徐繼然此刻想要的原諒,她能滿足:“繼然,沒關系。”
兩個人重新坐下來,開始聊一些輕松的話題,剛才的沉重一掃而空,誰都沒有繼續往下說。
聊着聊着,聊到了吳先生。
徐繼然以為自己要很難受的,至少要酸一些,可是她沒有。
“你好像”張珥以頓了一下,繼續道:“不像之前那麽酸了。”
徐繼然輕聲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嘴角上揚的時候,嘴邊兩個小酒窩很明顯,張珥以伸手碰了一下就縮回去。
徐繼然笑完了,才回問她:“我之前很酸嗎?”
張珥以出乎意料地鼓了鼓嘴,也笑了:“你當我不知道嗎?我猜到了,所以我才想證實一下自己的想法。”
徐繼然認真的看着她,眼睫毛都在微顫,語氣了夾雜了一些歉意:“看來我還是沒有掩飾好自己,如果給你造成了什麽不好...”
張珥以沒有讓她說完這句話:“沒有不好,我相信你有分寸,你一直,都沒有讓我失望過。”
手機響了一聲,張珥以看了看,是吳先生喊她玩游戲的消息,張珥以回了一句今晚不能玩了,早睡,晚安,就點了關機。
趁着這個時間,徐繼然也給李素琴和徐婉然發了消息說自己在醫院一切安好。
徐繼然費解的是,李素琴好像對張珥以父親的病情非常關心,并且囑咐自己如果有需要,可以找蔡伯伯幫忙。徐繼然滿口答應着,一邊猜測着母親的用意。
她知道母親一向心善,卻也不會對于一個陌生人過分關心,如果在平時,最多是同意自己來關心慰問一番,有需要就幫忙,沒有的話自己不會主動開口,然而這次...
徐繼然很疑惑,難道是母親是根據自己的态度看出來張珥以這件事很重要嗎?可自己都沒有說什麽啊。
算了,母親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如果知道的話一定不會是這個态度了。
張珥以看徐繼然發完微信以後就露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想是出了什麽事,就沒有跟她繼續說話,而是起身活動了下身體,站到床前給父親壓了壓被角。
監測儀的聲音響得稍微頻繁了些,張珥以彎下腰,仔細看着儀器上的線條起伏。這幾條曲折不平的線記載着父親的生命特征很平穩呢。
滴滴滴的聲響莫名在安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響亮。
她轉過身,徐繼然在身後看着她出神:“繼然?”
“嗯?”徐繼然迅速做出反應,她直視張珥以:“怎麽了,是叔叔有什麽反應了嗎?”
“睡着的人,心跳50多,正常嗎?”張珥以不知道問些什麽,只能随便說說。
張珥以看見徐繼然點着頭,鄭重其事地吐出一句:“睡着的人,很正常,醒了的話,得60多120以下才算正常吧。”
真的是百無聊賴啊,徐繼然坐得有些困倦了,打算起來在病房或者走廊裏活動以下,張珥以的手機又響了,徐繼然下意識朝着響聲處看,屏幕亮着,上面寫了五個字:老婆,我輸了。
徐繼然逃避一般縮回目光,張珥以适時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輕笑一聲,快速打了幾個字過去作為回複。
徐繼然已經出去了,張珥以一定看見自己瞄了一眼她的手機,她什麽都沒有說,自己已經知道有人喊她那個只屬于親密愛人間的稱呼了。
該有多難過,第一反應才不會是憤怒而是想要逃避當做沒有看見過呢?
徐繼然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另外一邊打開封閉許久的鐵窗,鐵窗有些生鏽了,打開的時候有些咯吱咯吱的摩擦聲。
讨厭這種毫無規律可言又刺耳的聲音,還是忍住讨厭做了這件事,夜晚的涼風終于吹到臉上了,她舒了一口氣,感受着壓抑過後的釋放。
也是這陣涼風,把她從自己是張珥以不可或缺的人的迷夢中吹醒了。
最近這段時間,張珥以為了她父親的病,和徐繼然有很多接觸,還欠了她很多人情。
徐繼然沒有想過讓她拿自己作為交換,甚至沒有想過讓她還自己什麽,可還是給張珥以帶去了很多壓力呢!
所幸張珥以沒有來找她,張珥以...應該沒有來找她吧。她給了張珥以不能接受的愛情,張珥以何嘗不是給了她可能接受的希望呢?
她可以平心靜氣的和她談論吳先生,就好像這是別人的經歷,可這個人真的出現了,徐繼然突然意識到這是真的,張珥以作為女朋友的身份,已經是另外一個人的所有物了。
哪怕張珥以是單身的,她徐繼然,也沒有機會以愛人身份站在她身邊吧。
朋友比愛人長久,愛人不能回頭,可我徐繼然,不缺朋友。
如果真的要我做朋友,我怎麽能甘心呢?我還是要繼續努力的,哪怕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