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便利店
便利店
溫淇去見劉小姐前，柳茹對甄姨說：“我有預感，那位劉小姐還會改第三次。”
甄姨正在整理金絲，曲起指骨輕敲她的腦門，“你淇姐讓你畫的那件杏色紗裙畫好了嗎？”
“···沒。”
“那還不趕緊？”
和劉小姐原本約的時間是16點，16點到了，劉小姐遲遲不見人影。16:30，溫淇打電話去問，劉小姐說臨時有急事，要晚點到，大概要17：30.
到了17:30，依舊不見人影。
18點一刻，劉小姐才不慌不忙地出現：“公司臨時有急事，讓你久等了。”
話雖這麽說，可是語氣裏聽不出多少歉意。
進了屋，兩人坐下，她對着設計稿還是那番話：“我對設計圖稿上的婚服很不滿意，沒有一點現代元素，太傳統了，況且腰部設計也沒辦法展現我的身材。”
劉小姐已經懷孕三個月，到舉行婚禮的時候肚子已經大了。
“我對婚服的要求是甜美，還要不失端莊典雅，大氣，複古的，一輩子就一次婚禮，我提的要求再多都不過分。”
劉小姐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末了，“你就是幹這行的，應該懂的。”
溫淇真想回一句：抱歉，懂不了。
“這件秀禾服我用了粉色，加上牡丹刺繡和蝴蝶，下身取用西方大擺百褶裙，可以很好地遮掩肚子，顯出線條。”
“可我覺得不夠高貴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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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劉小姐的男朋友回來了。
劉小姐的眼神頓時尖銳了許多，尤其是她男朋友看向溫淇的時候。
“怎麽這個點回來？今晚不加班？”
“嗯。”
他看向溫淇笑笑：“溫小姐也在。”
溫淇發覺劉小姐的臉色越來越差，好像知道為什麽設計稿改了又改。
果然，劉小姐再也忍不下去，厲聲質問男友：“你是專門為了她回來的吧！”
男友氣急敗壞：“你說什麽！”
她瞪向溫淇：“你怎麽這麽喜歡勾男人！”
溫淇深吸了口氣，十分後悔接下這份生意。
來時天色還是亮的，離開公寓小區，天色已全然發黑。
溫淇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19：10，到家估計要19:30.
拎着公文包的白領步伐匆匆，穿着校服的學生背着沉重的書包從她身旁擦身而過，冷風吹過，每個人的臉上疲累而麻木。
溫淇風衣下的裙角随風飄揚，她必須想點什麽來轉移自己無比糟糕的心情，例如：晚餐吃什麽？
想了想，杯面是她此時最想吃的，再配一瓶冷藏YOU C1000檸檬汁，很完美的搭配。
現在需要找到一間7-11便利店。
溫淇環視周圍，有幸在身後不遠處找到了，她轉身原路折返。
便利店白晝般的亮，只有一個店員站在收銀臺後，她巡視貨架，找到杯面所在的地方，看向顏色各異鮮亮的杯面，視線流連，選了福岡辣豚骨味。
飲料冰櫃亮着冷光，包裝五彩缤紛，顏值精致的各類飲料汽水讓人心動，溫淇的心情不自覺好了許多。
她從冰櫃取了瓶果味碳酸飲料一并抱在懷裏，準備再買幾個三明治充當第二天早餐。
這時，便利店門又開了，走進來一個人，走向擺放三明治後面的一排貨架，架子商品空檔間，他站着，溫淇彎着腰。
他應是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走向收銀臺，嗓音沙啞問：“有哲庫林潤喉糖嗎？”
安靜的便利店裏，溫淇直起身，通過貨架空檔看向收銀臺方向。
一個年輕男人背對她，黑色連帽衛衣外穿着黑白格子外套，戴着鴨舌帽，身材高瘦。
這個背影很熟悉。
溫淇剛冒出這個念頭，人已經來到他面前，鴨舌帽下的臉戴着黑色口罩，罩住了大半張臉，但僅憑那雙眼睛她還是認出了人。
他察覺什麽，擡起眼簾朝她看來，無力病态的眼睛終于露出一抹意外：“小淇？”
小淇？溫淇對這句稱呼感到新奇，親近的人叫她“淇淇”，旁人要麽叫她“溫淇姐”，要麽叫她“溫淇”，就是沒人叫過她“小淇”。
有點像幼稚園小朋友的名字。
“你生病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還沒來得及回答，沈嘉樾沉悶地咳嗽好幾聲，眼角紅通通的，精神不濟。
“有點感冒。”
面前的收銀員拿出哲庫林潤喉糖，他只得暫時轉移視線，從兜裏摸出手機調出付錢碼。
付過錢，他沒有要走的意思。
溫淇下意識也跟着付了錢，又撕開杯面讓營業員給自己倒水，順便多要了一紙杯熱水。
她接過熱水遞給沈嘉樾，“快回去休息吧。”
他伸手接過，聲音像含了砂礫：“沒事，不急。”
沈嘉樾跟着她坐到落地窗後的位子上。
便利店燈光明亮，好在玻璃窗上貼着gg，外面看不到裏面。
在等杯面大功告成的3-4分鐘裏，溫淇轉頭看他，他和在香港相比好像更瘦了。
沈嘉樾也看向她，想要說什麽，她提議道：“用手機打字吧。”
不過一會兒，手機屏幕擺在她面前：【喜歡吃這個？】
溫淇看着眼前的杯面飲料：“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吃。”
估摸時間差不多到了，她揭開杯面，獨屬于泡面的香氣撲面而來，熟悉而直接。
教養使然，讓她開口問：“你吃了嗎？”
沈嘉樾點點頭。
溫淇開始無負擔享用，用叉子吃了兩口，感覺有點辣，她用手扇扇臉，擰開碳酸飲料，喝了一口。
果然，世上沒有比冷熱相撞，辣味遇上濃烈汽水更美妙的事了。
杯面沒有吃完，可溫淇覺得心情已經好多了。
與此同時，沈嘉樾揪下口罩喝了口熱水，吃了片潤喉糖。
兩人都沒說話，視線朝前。
半晌，手機遞到她面前：【心情好點了嗎？】
“好多了。”
那就好。
溫淇問：“香港的戲拍完了？”
【嗯，上午殺青。】
她雙手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香港的天氣比這好多了。”
許是因為便利店氣氛太靜，許是因為身旁的人有種屬于傾聽者柔軟的氣質，令溫淇放松身心，不禁說出了心裏話：“我以前覺得能做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且沒有壓力是件很幸福的事，可也不是全然這樣。今天下午我見了一個很難伺候的客戶，設計圖改了又改，她說的話很難聽，覺得我在勾她男友，我很生氣。”
真的很氣。
沈嘉樾用手機敲字：【然後呢？】
“我懶得跟她吵，沒意思，摔門走人了。”
溫淇喝了口檸檬汽水，微微皺臉，感覺舌尖上在跳舞。她搖搖淡黃色寫着“Vitamin Lemon”的飲料瓶，忽然說了個不搭邊的話：“你有空可以試試，很奇妙的味道。”
【好。】
“抱歉，你生病了還要聽我發牢騷，有點無病呻吟。其實我知道，和大多數人相比，我已經好太多了。”
沈嘉樾搖搖頭，他的眼睛清晰映出她的臉和烏黑的發。
溫淇看着推至眼前的手機屏幕。
【記得有次拍一部懸疑電影，我呈現出的也許并不是導演想要的，導演很嚴厲，當着全劇組人員的面狠狠批評了我一頓，用詞不太好聽，我當時也很生氣。】
原來順風順水的他，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沈嘉樾又打了一段字。
【工作有不開心很正常，努力消化就好，這點我要向你學習。】
向她學習？“我深感榮幸。”
不行，得走了。再繼續坐下去，她會不想走的。
不能忘記他是病人。
溫淇把桌上的杯面垃圾清理幹淨拿在手裏，拎起包。
沈嘉樾幫她拿着飲料，順便将兩把椅子放回桌底。
溫淇走出便利店，将垃圾扔在路邊的垃圾桶裏，走回來問他：“你住哪兒？”
他嗓音喑啞，報出地址：“華庭大廈，三幢十一層。”
聽到如此詳細的回答，溫淇一愣，緊接着啞然失笑，“我···是不是得禮尚往來，也報出我家地址？”
沈嘉樾眉眼滿是笑意：“不用。”
“離這有點遠，你怎麽回去？”
他看向對面：“坐車。”
溫淇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路對面，發現那裏停着一輛黑色商務車。
才明白他是恰好路過。
沈嘉樾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坐地鐵很方便，你快回家吧。”
她伸手拿回飲料。
他遞給她：“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嗯。”
沈嘉樾站在原地目送她走遠，才走向對面停着的商務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