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霞
晚霞
電視劇預計四十五集，每集時長四十分鐘，争取做到不拖沓不注水。
劇本上，司馬凜在後半部分出現，充當不可缺少的重要配角，縱觀全程，司馬凜的重要戲份都已拍攝完畢。
總的來說，常導對沈嘉樾臨時救場诠釋出的角色還算認可，最大限度還原原着人物，在如今的圈子裏，能沉下心好好琢磨一個角色的年輕演員不多了。
剩下的戲份拍攝得很快，不過一天半，沈嘉樾圓滿殺青。
整整十天，大家朝夕相處，擰成一條繩，拼着共同的一股勁往前沖，猛一離別，多少不适應。
沈嘉樾穿着戲服，跟劇組各位工作人員一一道謝，“謝謝，大家辛苦了！”
溫淇站在場記身後，看着他向大家招手告別。
這幕場景早就預想過的，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大概，可能，以後沒什麽機會見了。
就這樣吧······
讓她小心眼一次，不祝他幸福了。
最後，祝你幸福順遂，一切都好，再見。
太陽即将落山，天空呈靛紫色，雲絮些許，待落日跌落西山，濺起晚霞。
溫淇手機響了。
沈嘉樾的聲音混着落日顯得沉靜：“我今晚八點飛機回北京。”
要她說什麽呢？
“祝你一路平安。”
沈嘉樾忽然悶聲笑了，仿佛下了某種決心：“溫淇，我請你看晚霞！就現在！我在酒店天臺等你！”
晚霞看與不看重要嗎？
小葉喊道：“溫淇，你去哪兒？”
她強裝平靜，撒謊不打草稿：“我有個東西落酒店了，回去拿一下。”
“什麽東西？我借你！”
小葉本是好心，卻為難溫淇絞盡腦汁：“···衛生巾。”
若小葉說一句“我帶了”，那她真的無計可施了。
好在，老天開眼，“要不我幫你找其他人問問？”
“一點小事，別麻煩別人了。”
酒店一共二十五層，電梯數字不斷變化地向上升，期間有人進進出出，直至最後只剩她一人。
溫淇按他說的在二十五樓下電梯，走安全通道，那裏可以通往天臺。
厚重的安全門吱呀推開，悶熱的風迎面撲來，落日餘晖盛大而廣闊，仿佛觸手可及。
天臺上搭着數不清的白床單，随風飄揚，制造迷宮。
“沈嘉樾！”
溫淇撩開床單，眼前仍是白色，冷不防有人握住她手腕。
黑色短袖，縫補牛仔褲，蓬松的頭發，清冽的臉，仿佛盛夏白瓷梅子湯，再加入碎冰砂糖，無限美好。
沈嘉樾松開手腕，無比自然牽住她的手。
沒有哪一天的晚霞比得過現在，昏紅的天，新娘微醺臉頰的雲彩，仿佛酒神狄俄尼索斯打翻的葡萄酒。
耳機裏正播放同一首英文歌：“If I find him…if I just follow。Would he hold me and never let me go。”（如果我找到他，如果我只是跟着。他是否會抓緊我，不再讓我走。）
兩人并排而坐，十指緊扣，沈嘉樾仰頭望着天空說：“走之前，我想把心裏話告訴你。”
怕自己離開，會生變故，總不安心。
他側臉凝視她，坦白道：“我從沒想過跟你做朋友。”
溫淇淡笑：“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沈嘉樾笑得心滿意足，握緊她的手。
可溫淇理智猶存：“你經紀人和粉絲會同意嗎？”
“老紀那我去說，粉絲那···我和他們像朋友，共同努力，共同前進，但不能捆綁幹涉，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可你的事業離不開粉絲，有些粉絲可能沒那麽理智。”
微博數據，超話，投票，播放量······粉絲話語權越來越大，甚至可以争取到更好的資源。
後續包括大牌代言，雜志周邊，電影劇本。
粉絲追随他多年，發生戀情對她們來說是很大的傷害，必定會有大批粉絲脫粉。
沈嘉樾：“我沒有她們想象中那麽完美，出道到現在，我一直很明白要的是什麽，若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就不會出演《去年三十日》。我不能因為要粉絲喜歡，就變成她們喜歡的樣子，我還是我自己。”
他年紀輕輕，卻已然活得通透。
這樣的他，怎能不讓人喜歡？
可細細追究，這場戀愛，弊遠遠大于利。
溫淇心頭忽湧一陣感傷，輕輕嗓子說：“戀情曝光，你人氣下滑，事業受損。我成為焦點，平靜生活一去不複返，流言輿論鋪天蓋地，到時候會後悔的。”
不談才是最正确的決定。
沈嘉樾笑不及眼，輕嘆道：“應該不會這麽慘吧。”
“所以我們······”溫淇笑裏帶澀，沒有說下去。
他側過身：“我可以抱抱你嗎？”
不等回答，沈嘉樾一把抱住她，力道漸漸收緊，似要将她揉進骨頭。
溫淇回抱他，少年骨骼硬朗而筆直，鼻間有佛手柑和薄荷，清冽幹淨。
肩膀上響起悶悶的聲音：“我要是個普通人就好了。”
溫淇輕拍他的脊背，“這是你熱愛的工作，很喜歡不是嗎？”
沈嘉樾不說話，深深埋進她的脖頸。
以前甄姨對她說：總有一天你會遇見那個他，令你八十歲也和十八歲一樣明媚亮麗，你篤定他就是你的命中注定，即使錯了，就錯吧。
現在，她遇見這個人了。
可卻不能擁有他。
溫淇眼睛濕了，沒聲音地哭了。
沈嘉樾察覺異樣，放開她，忙用指腹幫她擦：“哭什麽？不哭不哭，一個北京城能有多大？以後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我沒哭，沙子迷了眼。”
他順着她：“對，是沙子。”
“我現在要是三十一或者四十一，就不會有現在的問題。”
溫淇止住眼淚：“你不要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沈嘉樾笑笑。
她摘下耳機還他，抻直雙腿：“今晚的晚霞很漂亮，我會記住的。好久之前我說請你吃大餐一直沒請，回北京請你吧。”
請完之後，就這樣吧，以後別再見面了。
沈嘉樾沒再說話，仰頭望着天空。
他定了晚八點的飛機，從這趕往機場，最遲七點出發。
現在已經六點四十，泉哥打電話來催。
“回北京後，我要補課準備期末考，希望不要挂科。暑假我不打算接戲，想好好休息充充電，去外面看看。”
溫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沈嘉樾問：“你呢？”
“我還要繼續待在劇組，等姜玲回來，我再走。”
晚霞漸漸褪去，幾顆星子點綴在暗藍色天幕上。
沈嘉樾推開安全門，“吱呀”一聲，樓道一片漆黑。
兩人誰都沒往下走。
都是貪戀在作祟，隔着幾厘米，近在咫尺。
泉哥又打電話來催，沈嘉樾沒接，任由鈴聲在空蕩的樓道回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