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二】愁腸為君結,春心向誰言
陶夢衣發現竹弦不在家中。
她覺得這有些反常,因為按照前幾天的習慣,竹弦一般不會在天黑後出門。
陶夢衣正覺得納悶,忽然聽到門外吵吵嚷嚷的,聽起來像是一群姑娘的聲音,再聯想到白天的事,不免就有點心浮氣躁了——每天一大清早就來圍觀個不停也就罷了,晚上還來?!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
她的臉垮了下去,轉身朝着門口大步走,心想是可忍孰不可忍,平時忍忍你們就算了今兒撞槍口上了算你們倒黴!
但剛打開門,陶夢衣看清屋外場景後便一只腳踩在了門檻上,幸虧及時扶住了門框才險險沒摔倒。
——可是外面這小竹屋是從哪裏生出來的啊!
雅致小巧的竹屋就在陶夢衣家門口對面一丈外,淩空而建,從外面看着就清爽宜人。
陶夢衣終于想起來,竹弦白天曾經說過要搬出去住——而且是在一天之內。
竹屋前面,竹弦被一群花花綠綠的姑娘們圍在當中,臉上挂着陶夢衣熟悉的溫文爾雅的笑意——只是現在陶夢衣怎麽看那笑怎麽火大。
“竹君,你搬出來了呀?”
“嗯,是的。”
“好端端地怎麽就搬出來了呢~”
“這……”
“是不是陶丫頭脾氣太古怪,竹君覺得受不了了?”
“呃,不……”
“哎呀,脾氣古怪也就算了,但是看她就不像是會照顧人的,竹君在她家肯定過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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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竹君你打算一個人住嗎?”
“是……”
“竹君!你需不需要人給你端茶倒水伺候筆墨!”
“這個應該……”
“或者需要有人給你鋪床疊被!”
“我覺得……”
“竹君竹君!我做飯很好吃的我給你做飯吧!”
“他自己做的飯更好吃!”
人群外突然有人殺氣騰騰地大喝一聲,瞬間讓衆人一靜,紛紛轉身看去。
陶夢衣黑着一張臉撥開人群,沒看竹弦,卻惡狠狠地掃了一圈周圍的姑娘們,注意到她們都是精心打扮過的,再想到竹弦對着這些人笑了半天,止不住地就火氣翻騰:“大晚上的吵吵吵吵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這話一出,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不樂意了:“我們來找竹君,又不是來找你的,你跑出來插什麽嘴?”
“就是!竹君都已經搬出來了,她眼巴巴地跑過來,這又是哪一出?”
幾句話說得陶夢衣臉上挂不住,繃着臉又瞪了回去:“你們找他是和我沒關系,但是你們在這裏吵吵嚷嚷吵得我沒法休息了!”
“那你把耳朵堵起來呀!這又不是你家院子,你憑什麽不讓我們待在這裏!”衆人對陶夢衣怒目而視——是可忍,阻擋我們追求男神不可忍!
陶夢衣被噎住,突然,轉頭一扯竹弦的袖子:“她們吵成這樣,你就沒意見啊?!”這語氣與其說是詢問還不如說是脅迫……
竹弦有些愣,看着陶夢衣瞪大了眼看似強悍實則帶了不肯定的模樣,忽然莞爾。
這一笑……笑得一片人都有點眼暈。
“天色已黑,諸位請回去休息吧。”竹弦溫聲說道。
正主發話,姑娘們再怎麽依依不舍,也不願拂逆了竹弦的意思,只是在離開之前依舊不死心:“那我們明天再來……”
臉色稍微轉緩的陶夢衣聽到這句話後心裏的小火苗“噌”地又燒起來了——還來?!有完沒完了還!
“不必了。”竹弦淺笑着打斷了那位姑娘,“在下并不需要有人侍候。在下的事,就不勞諸位操心了。”
一衆芳心瞬間碎了一地……
陶夢衣繃着臉,嘴角卻無法抑制地稍稍翹起。
她雙手叉腰站在原地,帶着莫名的得意感看着一群姑娘們磨磨蹭蹭以袖掩面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看着看着漸漸反應過來,于是又開始糾結要怎麽和竹弦談談……
“竹君,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女子含羞帶怯的聲音響起,陶夢衣回過神來,才發現現場還剩下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尚未離開。她挑眉,立刻就想開口說點什麽把人趕走,卻因為小姑娘擡眸望來的一個楚楚可憐的目光瞬間說不出口,神色也緩了下來。
陶夢衣不吱聲,只是拿眼角餘光瞥着竹弦。
竹弦也有些意外,不過仍是好脾氣地問:“你有什麽事?”“竹君,三天後就是花朝節,那天晚上白水鎮上有集會活動,我、我能不能邀請竹君和我一起去呢?”姑娘期期艾艾道。
竹弦一怔:“集會?”
陶夢衣感到有點心浮氣躁了。
“阿父阿娘說,等阿芸滿十五歲,才允許阿芸參加花朝節的集會。這是阿芸第一次去,所以、所以阿芸希望能和竹君一起過!”說完,阿芸小姑娘滿臉通紅。
“原來是這樣……”竹弦若有所思。
“不行!”陶夢衣脫口而出。話音剛落,竹弦和阿芸同時轉頭看來。陶夢衣不忍看阿芸沮喪的眼神,只好轉移視線死死盯着竹弦,說:“因為那天晚上你得陪我一起去!”
竹弦:“……”
陶夢衣認真且用力地點頭:“而且我以前也從來沒去過呢!”
阿芸:“……”
接下來的三天,陶夢衣過得有點心神不寧。
那一天對于她的“邀請”,竹弦在短暫的愣怔後便彎了眉眼笑着說了“好”,自然從容得沒有一絲不對——但陶夢衣事後每每回憶當時情景,都恨不得把自己給拍到地下去。
老天爺!她她她她一個姑娘家怎麽能做出如此放浪不羁的事情诶!
是以第二天開始,陶夢衣就沒臉踏出家門。
但竹弦卻似乎沒覺得那天陶夢衣說的話有什麽不好的。而且,正如之前所說的,雖然已經搬了出去,每天的三餐照舊做好,用食盒盛裝了送到陶夢衣家門口。第一天早上陶夢衣聽到敲門聲時就沒敢開門,直到門外了無聲息,她在門口轉悠了半天,鬼使神差地,還是按捺不住把門打開,盡管并不知道自己開門是為了做什麽。
然後就被靜靜等在門外的竹弦吓了一大跳。
竹弦朝着她淡淡一笑,陶夢衣頓時再次頭腦不清:“你、你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麽?”“我是來給你送早飯的。”竹弦提了提手裏的食盒,眉眼溫柔。陶夢衣勉強把視線從他臉上轉移到他手上,看着那食盒,記憶裏關于竹弦做的飯菜的美妙滋味一股腦猝不及防就湧了出來。
“……”她咽了咽口水,無法自制地伸出手接過了食盒,“謝謝。”
“不用和我客氣。”竹弦笑了笑,轉身走開。
陶夢衣看着那個紫色高貴的背影,若非及時清醒過來,差點就開口留人了。
不,再忍忍。
陶夢衣默默地對自己說。
雖然之前他已經在她住過一段時間了,但是,按照習俗,還是、還是應該等、等名正言順了,再叫他搬回來嗯……
然而,陶夢衣的心情,随着花朝節的臨近,越來越飄忽不定了。
事實是她花了三天的時間都沒想好要怎麽和竹弦談他們的事,而自從陶婆婆去世,本就來歷不明不受村人待見的陶夢衣更加不受村人待見,向來也就獨來獨往,此時自然沒有誰能幫忙分擔她的苦惱。
于是,陶姑娘覺得,自己快憋出病來了。
不過花朝節這天早上,情況有些特殊——陶夢衣在聽到敲門聲并且習慣性地開了門後,卻沒有看到那張日日出現的臉。
她愣了愣,不自覺地張望了一下四周并格外注意地盯着對面的竹屋看了好幾眼,也不見半個人影,正有些納悶呢,一低頭就看到了被擱在門前的食盒。
沒來由地,陶夢衣覺得有點不安,蹲下來打開食盒,不出意外地看到盒中備好的早飯——但有些意外地看到裏面多了午飯和晚飯的量,且盒子裏還放了一封信。陶夢衣皺着眉拆開信封,望見米色信紙上清逸潇灑的筆跡,心跳莫名地漏跳一拍……
她定定神,細看。
信上內容不多,看落款是竹弦所寫,大意是他今日臨時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三餐都已經為陶夢衣準備好,但晚上之約不變,若他不能提早回來,便直接在集會上見,他自能找到她。
坦白說,陶夢衣覺得這信有點扯,不管是她從前沒見過竹弦的筆跡但莫名篤信這确實是竹弦寫的信,還是竹弦說他能在事前沒有任何安排的情況下在集會上找到她而她居然不是很懷疑這說法的可靠性。
可不管怎麽說,捧着這信,陶夢衣仍是感到若有所失。
他……真的會來吧?
-章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