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溫檸立刻噤聲，不敢再開口。
這是重逢以來，程述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到她的名字從程述口中念出來。
過去程述叫她的名字，總是懶洋洋的，有着別樣的味道，黏黏糊糊，調子總是特別的。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程述，她總覺得，自己的名字由他嘴裏念出來，總是特別讓她心動。
完全不像此時此刻，徹徹底底的冷漠，沒有一點感情。
“對不起。”
溫檸以為是自己在車上說話打擾到了程述的休息，立刻道歉。
“你是只會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嗎？”
“我……”
溫檸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麽做才是對的，從程述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好像她做什麽都不能讓程述滿意。
小樂坐在旁邊，很想變成個透明人，但是距離太近，兩個人的話一點不漏地都進了他的耳朵，不想聽都很難。
小樂瞟了程述一眼，見他看向自己，立刻明白了程述的意思，拿出耳機塞進了自己的耳朵，把音樂聲調到了最大。
“為什麽不說話？”
“我不知道你想聽什麽。”
“如果你對我不滿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她不想看到因為她，那些厭惡不耐煩的神色出現在程述的臉上。
她害怕程述會讨厭她。
即便當年她們分手的時候，程述早已對她沒了最後一點耐心。
“停車。”
程述突然讓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
“下車。”
溫檸自覺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聲道：“抱歉，宋總那邊……我會去解釋。”
合約還沒有正式生效，可以及時終止，在一切都沒開始之前。
小樂看着溫檸，替溫檸覺得惋惜。
程述突然變得這麽喜怒無常，具體原因，連他也不清楚。
在程述身邊這麽久，他從來沒見過程述用這種語氣跟任何人說話，即便雙方都心知肚明在背後害過他的人，也沒有在明面上鬧得這麽不愉快。
小樂小聲對溫檸道：“溫小姐，你……路上小心。”
“好，謝謝。”
溫檸剛下車，身後就傳來程述有些不耐煩的聲音：“我讓你們下車。”
小樂詫異，回頭跟程述确認：“哥，你是讓我下車嗎？”
“讓她上來。”
小樂有些委屈，不明所以地抱着自己的包下了車，對溫檸說道：“溫小姐，請您上車吧。”
溫檸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可又覺得不該就這麽上車去。
溫檸搖頭：“我還是先走了。”
溫檸剛一轉身，被人從身後一把擒住了手腕：“你去哪？”
小樂在旁邊，看到這一幕，非常慌張，連聲催促道：“哥，你還是趕快上車吧，要是被拍到就不好了。”
程述本來是坐在車上，自然是沒帶帽子和墨鏡，如今這麽一下車，周圍也沒有遮擋，等于是向周圍的所有人宣布‘我是程述，我在這，可以來拍我’一想到這裏，小樂頭都大了。
但程述不為所動，跟溫檸僵持不下，大有溫檸不動，他也不動的意思。
周圍似乎是有路人認出程述來了，有不少人都朝着程述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小樂都快急瘋了。
“溫小姐，您還是上車吧。”
求不動程述，小樂轉而從溫檸入手。
溫檸溫柔漂亮，聲音也是軟軟糯糯，一看就是性格很好的樣子，看在他這麽苦苦哀求的份上，肯定也會給他個面子的。
溫檸很清楚，程述向來是這樣的性格，想做什麽就一定要做成，從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以他如今的身份，他非常明白，自己出現在哪裏，哪裏就會引起人群聚集，可是為了跟她較勁，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讓自己置身于這樣的鬧市區，完全沒有考慮被人認出來的後果。
早已做過了無數次的事，似乎是融進骨血裏的習慣，溫檸下意識地就開始哄程述。
“你先上車好不好？”
“已經有人認出你來了，這樣對你影響很不好的。”
“你不要這麽任性，待會兒還有工作，還有很多工作人員等着你的。”
見程述還是不動，溫檸接過了小樂手裏的帽子，踮起腳，将帽子戴在程述頭上，擋住了程述的臉，半拉半哄地才讓他上了車。
上車後，溫檸自然地就坐到了程述身邊。
已經開出去好一段路了，溫檸終于松了一口氣，原本緊繃的神經才得以放松。
程述安靜地看着溫檸，這才開口：“你對其他人都可以那麽好。”
“我還以為你的心真是石頭做的。”
唯獨對他那麽冷。
溫檸沉默，只盯着窗戶，因為是保姆車，所以窗戶都被遮了起來，根本看不見任何景物。
許久之後，溫檸才聽到程述的聲音：“我很想知道，當時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溫檸的指甲掐進手心，幾乎出血，答案就在嘴邊，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為什麽不說話？”
“放心好了，我對你沒什麽想法，只是……你是第一個甩我的女人，想要個答案。”
溫檸心底升起的那一點點火苗立刻滅了，她還以為……原來都是她自作多情。
也是，像程述這樣的天之驕子，從來沒受過挫折，沒有經歷過失敗，這樣完美的人生，又怎麽容許這樣的污點存在。
是她先提的分手。
“我覺得我們性格不合，走不長遠。”
溫檸聽到程述冷笑了一聲。
“性格不合？”
“當初是誰見我第一面就對我一見鐘情……”
程述毫不留情地點出事實讓溫檸有些無地自容。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第一次見面是她對程述的那些她以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其實一直都只是她自以為是的掩飾，程述一直清清楚楚。
只是程述從來沒有提起過。
溫檸頭埋得更低：“不……”
“不是嗎？”
“第一次見面，我一進教室，你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直到我看了你一眼，你才把頭低下去。”
就像現在這樣。
溫檸害羞時的小動作，總是習慣性地把頭埋下去，不想讓人看到她已經紅透了的臉。
這是溫檸全然陌生的事實。
她總以為是自己對程述一見鐘情，但初見時，程述對她并沒有印象，她只是幾十個新同學中的一個，叫甲乙丙丁還是別的，都沒進到程述眼裏，毫無差別。
想到這裏，溫檸這才回過味來，程述現在似乎是拿過去的事來揶揄她，總歸是對她先提分手這件事一直有怨念，傷了他的面子，所以才一直沒有放下。
本來任程述取笑她也不在乎，可想到程述放不下這件事的原因竟然是因為面子，她又覺得不甘，總不想讓程述拿捏。
她硬着頭皮，小聲道：“因為你長得好看。”
這樣的答案必然會讓程述不滿。
“随便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你都會喜歡嗎？”
“應該吧。”
“你再說一次。”
“我……”
那時候才十幾歲，當然是很膚淺地喜歡長得漂亮的男生，所以，程述第一次走進教室，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甚至看呆住了。
她從來沒見過像程述五官那麽精致的男生，用漂亮來形容才是恰如其分。
六年前的夏天。
天氣炎熱，教室裏的風扇瘋狂地轉着，但依舊不起作用，坐在教室裏的人個個熱得心浮氣躁，昏昏欲睡。
老師在講臺上講得激情澎湃，想問上一句，但一看下面，大多數人倒是還正襟危坐，只是個個眼皮重的都快擡不起來，點頭的速度跟着風扇轉動的頻率異常同步，看到這樣的場面，老師自然也沒了興致，一腔熱情無處施展。
“張老師，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帶個新同學來。”
班主任的一句話拯救了睡倒一片的教室，數學老師一臉感激地望着門口的班主任，連忙答應下來。
溫檸當時坐在第一排，是為數不多的還保持清醒的人之，也只是意志力要稍微堅強些，一直強撐着才沒有跟着睡過去。
所以，在程述跟着班主任走進教室的那一刻，她聽着自己的心跳聲，似乎是比教室裏隆隆作響的風扇聲還要劇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