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即使程述再遲鈍沒情商，也能看出對其他人的時候，溫檸熱情開朗，滿臉笑容，班裏誰找她幫忙，她都一口答應，活脫脫一個三好學生，對人有禮貌，樂于助人。
但是，對着他的時候，說話時眼神閃躲，很少直視他，而且聲音很小，反正就是跟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不一樣。
程述實在想不通這其中的原因。
按理說，班上有幾個對她不滿，曾經陰陽怪氣諷刺她的女生，她都好像不放在心上，依舊對她們一視同仁，有問必答，而且态度還很好。
有幾次，她本來是跟幾個女生有說有笑聊着天，一看到他進來，從她身邊經過，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為什麽她對你們幾個都和顏悅色的，每次一看到我，好像心情就很不好？”
程述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正在喝水的何睿一口噴了出去。
唐子俞白了何睿一眼：“你能不能淡定點，噴了我一身，髒死了！”
何睿連忙道歉，但實在是憋不住笑，一邊大笑着一邊幫唐子俞擦身上的水。
陳雲川無語望天，長嘆一口氣：“那你覺得是為什麽？”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們的。”
“你真是沒救了。”
“什麽意思？她很讨厭我？但是她沒有理由讨厭我。”
陳雲川放棄了給程述解釋的想法，破罐子破摔了：“這次研學旅行有的是時間，你自己去問她吧。”
好像是個可行的辦法，程述點頭：“對。”
“等等，你委婉點，別把人家吓着了。”
程述有時候語出驚人，想說什麽就說了，完全不加考慮，萬一适得其反，讓溫檸會錯意了，那就糟糕了。
“說話的時候語氣溫柔點，別跟去尋仇的一樣。”
不然溫檸可能會被吓跑。
研學旅行的目的地在隔壁一個城市，周圍都是原始森林，據說是最後的馴鹿之鄉，國內緯度最高的地方，雖然正值夏日，但那個地方不比大城市裏的高溫，非常涼爽，距離學校有幾百公裏，大概七八個小時的車程。
剛出發的時候，所有人都還興致勃勃，一直望着窗外，跟前後的同學談天說地，讨論得非常激烈，但長時間的行程難免無聊，大多數人在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後就開始昏昏欲睡。
溫檸坐在前排，頭靠在窗戶上，肩膀上突然一重，一回頭，才發現是已經熟睡的徐筱雅。
窗外的景物飛馳而過，看着看着，溫檸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突然回頭朝後排望過去。
越過中間睡得歪七扭八的同學，隔着七八排座位，溫檸對上了程述的眼睛。
每一次對視，溫檸都會心跳。
程述的眼睛非常漂亮，不似他本人的霸道張揚，眼神總是幹淨清澈，清冷又帶着些溫柔，認真注視對方的時候，眼裏千萬種情緒，總讓人不自覺地陷進去。
此刻，程述正用那種溫柔似水的眼神注視着她，溫檸臉頰發燙，又一次躲開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巧合就跟程述對視上，程述會以為她一直在偷看他嗎？
他會因為這樣的行為感到困擾嗎？
溫檸想了好多，但始終得不到一個答案，終究還是放棄了這種毫無結果的苦思。
程述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身邊是已經睡着了的何睿，打呼的聲音幾乎要蓋過汽車的引擎聲。
程述毫無睡意，腰酸背痛之時，又開始後悔起不該答應這次的研學旅行。
反正直到此時此刻，除了因為坐了好幾個小時已經發酸的腰背，他還沒感受到這一趟旅途的樂趣和必要性。
何睿睡得很香，應該是肩膀壓麻了，中途還換了個姿勢。
看到這一幕，程述更加不爽，他哪哪都不舒服，旁邊這些人倒是上車就睡，一點反應都沒有。
“早知道不來了。”
‘咔嚓’一聲，程述敏銳地轉過去，看到了拿着相機對着他的女生。
“你幹什麽？”
女生笑得燦爛：“都出來玩了，開心點啊，我幫你拍照，留個紀念嘛。”
程述不喜歡這種不經過他同意的偷拍，一點也不給面子：“誰讓你拍了，删了。”
程述不留情面的冷漠讓女生有些尴尬：“我只是想幫你拍張照片，沒有惡意的。”
“不需要。”
女生一臉委屈，低下頭，把相機裏屬于程述側臉望着窗外的照片删掉了。
她還以為……程述上車的時候直接坐到了她後面的座位是……原來都是她自作多情。
八個小時的車程終于結束，下車的時候，溫檸站在車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好舒服啊！”
“別擋路。”
溫檸立刻道歉，把路讓了出來。
只見程述手插着兜，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邁着大長腿下了車。
“同學們，這就是接下來的兩天大家住的地方，因為條件有限，所以女生一棟，男生一棟，都是大通鋪。”
“先去放行李，晚上八點在前面那間小木屋吃晚飯，還有三個小時，大家可以四處轉轉，但不要走遠了，好了，去吧。”
溫檸拉着行李箱，不急着進屋，四處張望着。
他們住的地方就在森林裏，四周都是很高高的樹木，綠意盎然，格外筆直，但枝桠很少，只有頂部是一片綠色。
腳下是綠油油的草地，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溪，天空是湛藍的，幾乎不見雲彩，陽光明媚，但照到人身上，也不覺得炎熱，反而是暖烘烘的。
空氣間彌漫着青草和溪流的氣息，溫檸拿出相機，打算拍幾張照片。
下一刻，取景框裏突然出現了一張臉。
溫檸放下相機，看着眼前的程述。
“怎麽不拍了？”
溫檸不好意思說程述擋鏡頭了，還是問了一句：“要不要我幫你拍一張啊？”
程述沒說話。
這時候徐筱雅和唐子俞幾個人一起跑了過來。
“幫我拍，幫我拍，這裏好漂亮啊！”
“我一定要多拍幾張美美的照片！”
“你不拍就讓開，別擋着我！”
程述瞪了一眼使勁把他往邊上推的徐筱雅，唇抿成了一條線，卻又沒說出來，只能讓了位置，自己生着悶氣。
幾個男生站在旁邊，看着徐筱雅不知疲憊地擺着各種姿勢，溫檸更是有耐心，舉着相機一刻不停地幫徐筱雅拍照，一點不見煩。
“她們精力可真好！”
“都快二十分鐘了，就這個景，還沒拍完，服了！”
“不知道有什麽好拍的，換那麽多姿勢，不還是一樣的背景，拍一張就行了呗。”
程述等得不耐煩，踢了何睿一腳：“你去把她弄走。”
“啊，誰？”
“還能有誰。”
就是徐筱雅這個白癡。
“哦哦，明白了。”
何睿幾步跑到徐筱雅身邊，二話不說，拉起徐筱雅就走。
“你幹什麽！”
“你帶我去哪！”
“我還沒拍完！！”
何睿哪管那麽多，把人拖走就萬事了。
終于又清淨下來，程述走到溫檸身邊，見她還盯着相機，認真檢查着剛拍的照片。
他一把抽走了溫檸手裏的相機，溫檸終于肯擡頭看他。
“怎麽了？”
“吃完晚飯等我，我有話問你。”
“啊？”
程述突然這麽嚴肅的語氣讓溫檸不知所措，以為自己是哪裏得罪了他。
“有什麽事嗎？”
“到時候就知道了，在外面等我。”
“記住了嗎？”
溫檸還處在情況外，沒想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卻聽程述道：“不要問，點頭就好了。”
溫檸也不知怎麽的，被哄得雲裏霧裏地就點了頭。
吃晚飯的時候，溫檸一直想着程述白天說的話，心不在焉，胡亂吃了幾口飯，等解散以後，大多數同學都回到了小屋，這才走到外面，在門口等着程述。
程述來的時候，見溫檸躲在陰影裏，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的很難發現有人站在那裏。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溫檸立刻回頭，看到的卻不是程述，是班上一個男同學。
“有什麽事嗎？”
“程述說他在那裏面的小木屋等你，讓你進去找他。”
溫檸看着男生手指向的方向，是在白天他們拍照的森林裏面，可是白天她根本沒看見什麽小木屋。
“他在森林裏面等我？”
“嗯，他已經去了，你趕緊去找他吧。”
溫檸望着漆黑一片的森林，還好這裏的夜晚星星很多，一顆一顆跟鑲在夜空的鑽石一樣，還有那麽點點星光，溫檸猶豫了幾秒，還是做了決定。
她朝着森林裏走去。
越往裏走，周圍就越安靜，只能聽見偶爾幾聲鹿鳴，溫檸知道，那是白天她看見的當地人養着的馴鹿。
溫檸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膽子，看不見路，只能靠手摸索着前進，但也繼續走下去了，直到很久以後，她依舊沒有看到程述，這才反應過來。
或許程述根本就不在這裏。
有了這個認知以後，她起先的無知無畏一瞬間消失殆盡，随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恐懼。
白天老師已經提醒過了，這一片是很多年前留下來的原始森林，綿延好幾百公裏，如果沒有當地人的帶領，進來肯定會迷路，一直在這裏繞圈子，怎麽也走不出去。
溫檸來的時候根本沒記路，如今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這時候，溫檸才心慌起來。
她喊了幾聲，得來的卻只是不知道什麽動物的叫聲。
溫檸大叫起來，不知方向地胡亂奔跑，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只能拼命朝前跑。
‘砰’的一聲，她被腳下的枯枝絆倒，栽到了地上。
看着漫無邊際的黑，溫檸哭了起來。
程述在門外等了很久，始終不見溫檸。
眼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他直接去找到了徐筱雅，得到的卻是溫檸自從晚飯後就沒有回住的地方這個壞消息。
“她最後見了誰？”
“不知道，她吃完飯沒跟我回來，說是有點事，讓我自己先回來的。”
其他人勸道：“可能是去外面散步了，現在也不算晚，說不定一會就回來。”
又過了快一個小時，程述看着手表，已經快九點半了，溫檸還是沒出現。
他坐不住了。
“你問女生，我去男生宿舍，看誰是最後一個見到溫檸的人，有消息了在吃晚飯那棟房子集合。”
“好。”
程述把所有男生叫了起來，問他們有沒有見過溫檸，個個都否認，但是問到其中一個男生時，他明顯閃躲的眼神沒有瞞過程述。
“你是不是見過她？”
男生搖頭，不肯承認。
“我再問一次，你是不是見過她？”
“她現在還沒回來，如果出什麽事了……”
程述氣勢駭人，男生終于抵不住心理壓力，崩潰了。
“是，我，我見過她，有人叫我跟她說你在森林裏等她，然後她，她就去了。”
“誰告訴你的？”
“何，何皎皎。”
程述已經沒時間追究，沒有追問下去，立刻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唐子俞攔不住程述，感覺到事态的嚴重性，馬上去找了帶隊老師說明情況。
程述沖進森林裏，周圍漆黑一片，他喊了幾聲溫檸的名字，沒有人回應。
程述打開随身帶着的手電筒，漫無目的地朝前走着，突然，他停了下來。
腳下踩着的是一只玩偶挂件，那是溫檸平時挂在書包上的。
溫檸這時候正坐在一個破破爛爛地帳篷裏發抖。
這裏雖然白天涼爽，但一到夜裏，溫度急轉直下，只有十度左右，溫檸身上穿着的短袖背帶褲，根本不足以抵擋寒氣。
“溫檸！”
朦胧間，溫檸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正當她準備回應的時候，那聲音又消失了。
溫檸洩了氣，以為剛才只是她的幻覺。
“溫檸！”
可是這幻覺怎麽越來越清晰，聲音也越來越近了？
溫檸擡起頭，看到了眼前如天神一般降臨來拯救她的程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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