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困境 工作泡湯了

安彤徹頭徹尾地懵了。

陌生女人站在對面,單薄的眼皮吊着,目光中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審視。

黑色的直發,白襯衣,剪裁精良的鴉青色套裙正裝,外邊加了件米灰的長款風衣。

衣服有點亂,收在身後的腰帶散開了,垂落下來,半邊肩線掉在手肘處,是安彤胡亂摸的時候扯的。襯衣也發皺,從緊身裙中翹起一個邊角,也是安彤幹的。

清冷的女人衣衫淩亂,花了妝,散了頭發,一副飽受□□的模樣。但偏偏神情是鎮定的,孤傲清高,睥睨衆人。

要說反差,這個人比安彤或者紅發搭檔都更體貼,美得很矛盾。

安彤呆滞幾秒鐘,開口先倒抽了一口氣,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是誰?你進來幹嘛?”

這個時候,外邊為首的男人出聲,忐忑地提醒:“那個……範總,都通知到了。人在會議室。”

說完就走,還順手關上了直播間的門。門縫合上之前,安彤看到她的搭檔在外邊,沖她擠眉弄眼,做了抹脖子的動作。

什麽意思?殺人?

滅口?

咔噠——門鎖落下。

又變成一個封閉的空間,還是只有兩個人相對。不同的是,這次有光,能把對方看得清清楚楚……然而範總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範總從矮茶幾上抽了張紙巾,擦嘴唇。她完全無視安彤,整理好頭發和襯衣,脫下風衣外套。

安彤覺得這一套驕矜冷漠的作風似乎在哪兒見過,腦中浮現一個的想法:範總,該不會是她知道的那個範總吧?

安彤定了定心神,小聲道歉:“對不起……太黑了,我以為是搭檔”

回應安彤的是那件長風衣,迎頭撲過來,正好蓋在她的臉上。

“穿上。”

範總的聲音隔着外套傳到安彤的耳朵裏,還是惜字如金。不過比起之前的薄怒,這會兒平靜了許多,聽不出情緒。

安彤手忙腳亂地把衣服扒拉下來,低頭打量自己。線衣被拽得太過了,早就變了型,一字肩更坨,露出半邊肩膀。下擺剛遮到大腿,蹭卷了邊,挂在胯骨上。

底褲都露出來了,也沒比範總好到哪兒去。

安彤忙把卷邊放下,抱着風衣擋在身前。

範總給了衣服,也不管安彤有沒有穿,自顧說道:“直播這個項目暫停,後續安排聽通知。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安彤愣住:“那今天不拍了?還是以後都不拍了?”

“會有專人和你對接。”

公事公辦的口吻,根本不給安彤再次詢問的機會,範總單方面結束對話,非常冷酷。高跟鞋從地毯踩過,落在外邊的大理石地磚上,聲音越來越遠,很快徹底聽不到了。

直播間只剩安彤一個人。

安彤低頭看懷裏的大衣,襯裏還留着餘溫,有股清淡的植物香味,領口蹭上了洗發水的味道,醇厚溫和。

她把風衣疊起來,從沙發背面找到來時穿的牛仔褲,穿好衣服出去找羅總監。結果在禧音傳媒走了一整圈,都沒見到羅總監。

不止是羅總監,禧音的員工少了一大半,好幾個部門科室都沒人。留下來的幾個也行色匆忙,悶頭做事,遞交文件都是一路小跑。

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倉促,有些空位上還攤着資料,筆掉到地上,人卻不知道去哪裏了。

安彤繞完一整圈,又回到直播間,發現沙發上四仰八叉地坐了個人,一只腳踩着茶幾,正在吃道具水果——正是安彤那個沒來得及合作的搭檔。

紅發搭檔沖着安彤比了一個wink:“喲!你好呀,小搭檔。”

安彤掩下焦灼,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姐姐好。”

搭檔被這個稱呼逗樂了,眯着眼摸安彤的頭,順小貓的毛一樣:“好乖好乖。叫我歡妮就可以了。”

跟外表呈現出的浪蕩叛逆不同,歡妮本人很和善,也很容易親近。知道安彤正在找羅總監,歡妮拉着安彤透露小道消息。

“別找了。那個狗東西讓大老板給弄下去了。”

安彤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理解不了。

歡妮分了一半橘子給安彤,順便在安彤的臉蛋上捏了捏:“上層鬥法,底下的小兵遭殃。不懂也沒事兒,暫時跟我們沒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安彤的合同還沒簽!

之前跟安彤溝通的是羅總監,面談商議具體條款的也是羅總監,拍攝計劃和安排也是羅總監做的。

到目前為止,安彤收到的所有承諾,都來自羅總監。現在羅總監不在位了,她找誰兌現?

安彤渾身冒冷汗,驚得口幹舌燥:“禧音要關門了嗎?”

歡妮哈哈笑起來:“想什麽呢?裁撤一個員工而已,動不了根本的,禧音可是大老板的心頭血。等換個總監就回歸正軌了。”

“那這個直播計劃呢?”

歡妮吃完了橘子,正在徒手剝柚子,頭也不擡地跟安彤繼續閑聊:“說是停了。我們等着就行了,反正有合同,是禧音正式簽約的播主。禧音在,我們就有飯吃。”

安彤臉色煞白,眼圈卻開始發紅。她吸了下鼻子,揉揉眼睛,問道:“沒簽合同怎麽辦?”

“誰知道,估計就不簽了。我剛剛才知道,羅老狗這個項目跟大老板當時批下來的,根本就不是一碼事。大老板想做的不是這個。我白忙活了一個月!”

完了。

安彤腦中有一根線徹底崩斷,像是掉進深海,缺氧一樣,心髒砰砰跳。

她需要這份合同,她要拿到那個賣身契,等着那筆錢救命。可是現在沒有了?

安彤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很努力克制才不至于哽咽:“大老板是誰,你知道嗎?現在能找到他嗎?”

歡妮突然擡頭:“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剛剛誤進直播間被你又摟又抱的那個,就是銳德集團的大老板。你把大老板給親啦!”

銳德?城北範家?

還真是安彤知道的那位範總。範家的大小姐,範爍靜。

……

幾年前安彤還是個嬌寵的小公主,曾在年夜宴上見過範爍靜一次,覺得那個人臉上帶冰,眉梢挂霜,冷得不近人情,很不好相處的樣子。

說起話也刻板嚴肅,直到安彤跟着爸爸離場,都沒見到那個女人笑一下。

不過那個時候範爍靜更瘦,都有點脫型了,臉頰凹陷顴骨突出,像個風能吹倒的紙片人 。

以至于她在安彤心中的印象标簽是“活骷髅”,所以安彤這次見她的時候沒認出來。

時隔幾年,安彤隔着一張大班桌偷偷打量範爍靜,把腦海中那個幹巴瘦的女人給抹掉,換了現在這個的勻稱飽滿的形象。

好看多了,冷着臉也是美的。

然而對面的範爍靜沒有認出安彤,她手裏還拿着簽字筆,正準備批一份文件,被安彤莽莽撞撞闖進來給打斷了。

“你要簽直播合約?”

安彤點頭。

“直播計劃暫停了,羅總監不再負責這一塊內容。不管他承諾過你什麽,現在并沒有辦法兌現。”

就是因為知道,安彤才來找範爍靜的。照歡妮說的,範爍靜應該有一個相關的想法,等新任總監就位,肯定會開始籌辦的。

聽聞安彤這麽解釋,範爍靜幹脆放下筆,靠在椅背上,挑着眼梢看過去:“你做不了。”

安彤急了,兩步邁到大班桌前,俯身探到桌子上方:“我能做!什麽都可以,不管有什麽條件,我都能做的!”

範爍靜沒有說話,只是起身沿着大班桌走了半圈,在離安彤只剩半臂遠的時候才停下。她的一只手撫在桌邊,轉身壓住安彤,連最後的半臂距離都不留了。

桌……桌咚?

安彤吓了一跳,差點踹過去。餘光瞥見範爍靜眼底的譏諷,她硬生生壓下右腳,強迫自己不許動。

這是什麽測試?

範爍靜垂眸看安彤,還是那個問題:“我做百合的品牌,你能行?”

安彤被範爍靜圈在雙臂之間,尾巴骨抵在紅木上,身前是來自另一個人的呼吸。她的底氣弱了三分,咽下一口唾沫才應道:“我,我能行。”

範爍靜把手伸進安彤的線衣裏,在安彤的後背撫摸:“那這樣呢?”

安彤咬着嘴唇,忍受着屈辱和難堪,艱難地“嗯”了一聲,算是正面回應。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表情嗎?”

隐忍,不甘,甚至有敵意。眼睛卻很亮,一簇小火苗燃燒起來,能灼傷人。

範爍靜放開安彤,後退三步,保持兩個人的距離:“你做不到。你在排斥,鏡頭會記錄你最真實的反應,你撒不了謊,也騙不了觀衆。”

安彤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争辯,什麽反應都沒有。

範爍靜把那只手背到身後,指尖輕輕撚動,繼續說道:“這不是看幾部片子、模仿幾個動作就能做得來的,關燈也解決不了。演員的話,我能找到很多,但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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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鳥的火箭炮、杜仲補妖精的地雷、錫西利昂的深水魚雷!

太久沒開文了,其實非常緊張……

沒想到還能看到熟悉的ID,激動到蹦起來。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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