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情書

第48章 情書

大約下午三點, 溫西約莫着程肆應該睡醒了,算着時間給他打了個電話。

誰知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

等到四點左右,她又打了一次, 還是沒人接。

怕他出事,溫西有些坐不住了, 開着車直接去了程肆住的那小區,一路直奔上樓。

上樓後她敲了兩分鐘的門, 依然無人回應,不得已直接打電話叫了個開鎖的來, 好在程肆這房子的鎖并不很安全, 開鎖師傅兩分鐘就打開了。

溫西進入卧室,一眼看到了已然神志不清的程肆。

他沒蓋被子,全被他壓在了臉下, 就這樣伏在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 臉頰燒得酡紅,在冬日的冷風中不停地發抖。

“好燙。”

溫西大步走過去, 擡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手心像被火灼了一下。

“……”

她緊抿着唇,一邊将厚實的被子往他身上蓋, 一邊打救護車的電話:“喂, 這裏有人發高燒, 對, 意識已經……”

“不要……”

就在溫西剛撥通電話的一秒,程肆似乎被她冰涼的手掌弄醒了,虛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懇求地朝她道:“我不想去醫院,求你了, 別去醫院……”

溫西的動作頓在原地,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都燒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你想死嗎?”

程肆卻很執拗:“我就不去……就是不去……”

Advertisement

仗着腦子現在不甚清醒,他像頭犟牛似的,直接抱着她的腰,用整個身體的力量壓在了她身上,讓她騰不出手去接電話。

拉扯中,溫西的手機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聽聲音分辨,不出意外,屏幕應該是碎了。

溫西:“……”

看着理直氣壯地靠在她胸前呼吸的Omega,她太陽穴突突地跳了一下,箍着他的下颌轉向自己,眼底映入兩簇還沒幹透的眼睫毛,和一張蒼白得吓人的臉。

溫西簡直氣笑了:“我昨晚努力幹./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生病的……就不能好好睡一覺嗎?怎麽還回家蒙在被子裏偷偷哭啊?”

程肆微弱地睜了睜眼,又很快閉上,一副不想反駁但又很不高興的樣子。

“瞪我?”溫西不費吹灰之力就調轉了兩人的位置,視線在他病白的臉上逡巡,輕嗤,“你還敢瞪我,以為生病了就會慣着你?不舒服也不說,早說了會遭這麽久罪嗎,嘴長着幹嘛的?”

她近乎自言自語地控訴。

可她知道,程肆這副了無生氣的模樣像是随時要消散了一樣,而出現這個念頭的瞬間,她心底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下意識地低頭親在了他的眼皮上。

甚至罕見地感覺到了一絲慶幸,慶幸她今天來了,沒有放任他在家裏自生自滅。

“哪有小狗真把自己當小狗的?連小肆子都知道撒嬌,都會護着自己領地,你就不能學學人家?”

也不知是不是知曉他意識不清不會反駁,溫西那點因為程肆早上那句話帶來的負面情緒在此刻到達了頂峰。

克制了一路的話就這麽不經意吐露出來。

但她說完就後悔了,沉默幾秒,冷着臉順手揉了把程肆勁瘦的腰,起身開始在他一眼就能到底的家裏找退燒藥,好在這人似乎知道自己容易生病受傷,藥箱裏的常用藥都備得很齊全。

溫西沒照顧過人,依稀循着記憶中被人照顧的畫面,仔細看了退燒藥的用藥說明,兌了一杯溫水,扶着程肆靠在她肩膀上,想将退燒藥喂進他嘴裏。

沒想到程肆死活不願意張開嘴。

她一只手不好操作,折騰了好幾分鐘都沒能成功。

“……”

半晌無果,溫西只好将那杯水放在床頭櫃上,一只手用虎口掐住他下颌迫使他張開嘴巴。

程肆被她掐得嗚嗚咽咽地搖頭,睜開的眼縫水光氤氲:“不想吃藥。”

“為什麽,”溫西問他,“怕苦?”

程肆腦子緩慢地轉動,在溫西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時,他才用腦袋蹭蹭她的頸窩,難過地搖搖頭:“不是,就是害怕……讓我想到媽媽……”

吃了那麽多藥,做了那麽多次手術,受了那麽多苦,到最後還是沒能救回來。

日日看到母親的病容,他對醫院,對這些發苦的藥物,打從心底深處就感到抗拒和害怕。

“怎樣能讓你不想?”溫西的鼻息噴薄在他頭頂,連嗓音都放得很輕,“喂你吃可以嗎?”

程肆混沌的腦袋無法立刻反應,剛擡頭怔怔地望着她,溫西便用另一只手迅速将藥丸放在他高熱濕軟的舌面上,再用湯匙舀了一勺水,略微粗暴地灌了進去。

他立刻張嘴想吐掉,溫西卻驀地低頭咬住了他的嘴唇。

程肆猛地睜大眼,糊成一團的意識因為溫西這個動作稍微清醒了點。

在感到苦味的同時,他喉結滾動,無意識地将藥丸就着水咽進了肚子裏。

察覺到這點,溫西順勢擠進他的口腔,舌尖将那點微末的苦味也全部掃蕩了一遍,将人親得唇齒間全是她的味道之後,她才慢吞吞地擡起頭。

程肆吸了吸鼻子,感覺臉頰燒得更厲害了,他用舌尖舔了舔被溫西咬過的地方,含含糊糊地問:“幹嘛……親我?”

溫西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搭在他後頸的手不輕不重地按了按,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沒有想親你,”她替他蓋好被子,面不改色地說,“喂你吃藥而已。”

程肆顯然沒信,小聲嘀咕了幾個字。

她湊近去聽,才聽到他說的是“大騙子”。

這幾個字莫名讓溫西感到了一絲不得不承認的難堪,像在埋怨她的無能一樣。

她眼底那點笑意頓時凝固了。

……

程肆四肢酸軟無力,在藥效的影響下很快熟睡過去。

他睡了連日來最沉浸的一覺。

以致于睜開眼睛時,幾乎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總感覺溫西來過。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疲累讓他不太記得住事,他一時也不太确定,夢境裏那個很耐心的溫西,會喂他吃藥的溫西,在他耳邊一遍遍說話的溫西,是否只是他夢魇時幻想出來的。

他夢見過溫西很多次,大多時候她都遙不可及、難以捉摸。

這還是第一次。

她在夢裏距離他這樣近。

摸到自己退燒後,盡管已經是晚上,程肆卻睡不着了,下床穿鞋準備給自己做點吃的。

剛要起身,餘光不期然地瞥見床頭櫃上的一杯已經冷透了的水,他一下僵在了原地。

水不是他倒的。

溫西……真的來過。

他連忙打開手機,果然看到了幾個未接來電和兩條星聊短信。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很快。】

具體什麽交代,溫西沒有說。

翻來覆去猜了很多種可能,程肆最後仍然無法确定,只好發信息過去問,以免自己會錯意,那邊卻不再有任何回複。

他便抱着手機和那杯水,在床邊呆呆枯坐半小時後,才念念不舍地将那杯冷徹骨的涼水一飲而盡。

臨近期末,林夏陽第108次從溫西和程肆的課桌前路過,然後眼中含淚地在CP小群裏打字。

【林夏陽:他!倆!又!在!學!習!】

【林夏陽:上次答辯之後,就再也沒一起去上過廁所了!】

【林夏陽:快一個月了,一次對視都沒有過!】

【林夏陽:我的CP不會真BE了吧(允悲)】

【公主都要和姓陸的訂婚了,婚期都确定了,新聞都發了,就在這個月二十號,嗚嗚嗚,這很難不BE吧,明明是雙向奔赴的】

【眼看都廁所doi了,眼看要下凡了,我踏馬真的意難平!!】

【這世界還能更惡心一點嗎(微笑臉裂開)】

【AA我超能磕:我覺得沒必要貸款焦慮啊,最近不是要考試了,學習很正常,你們都不複習的嗎?】

【一想到CP BE了,我就食不下咽,無心學習】

【磕不了CP,我的一些美好品德已經逐漸消失,還上什麽學,不如回去繼承家業】

【憐愛公主了——愛上你,在我最身不由己之時】

【小狗也可憐——難道這就是注定被抛棄的命運】

【我覺得這事,還是得看公主什麽态度吧,你們誰知道她怎麽想的嗎?】

【林夏陽:@AA我超能磕,內幕一下?】

【AA我超能磕:一天一個想法的人,我去哪兒內幕?】

【AA我超能磕:想不想去試試?我其實也好奇她到底怎麽想的】

【林夏陽:要怎麽試?】

這時,群裏一個同人産出妹子忽然站了出來。

【這活兒我熟!我來!我會!】

【我們公主和小狗的笑容,由我來守護!!!】

【(扭曲)(邪笑)(陰暗爬行)】

從警察局領回父親的遺骸後,程肆将父親和母親合葬在了一起。

正如先前預料的那樣,這件案子時隔兩年後也只是在最開始被重視了一下,林警官再往下查就什麽都查不到了。

程肆表示理解,沒有過多苛責,在父母的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經歷過這些事,他倒不至于完全被仇恨蒙蔽雙眼,但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的仇人擁有腐蝕司法系統的能力,擁有他難以企及的強權,所以要想為父母讨回公道,他就絕不能一輩子爛在最底層。

時間跨度長點也沒關系,這麽多年他都等過來了,也不差這一點。

時間對他來說,早就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

不需要再把賺來的錢拿去尋人,程肆也就辭去了那些額外的兼職,準備重拾被他丢棄了兩年多的學業,只在周末去賀予初的公司跟着他們實習。

溫西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打算,明面上沒有表态,但他偶爾上完廁所回來,桌子上就會多出一道便簽紙。

上面是他問過蔣朔,連蔣朔也解不開的題型詳解,字跡漂亮,過程詳細。

漸漸地,他和溫西形成了一個默契,便簽紙換成了錯題集,他把不會的都謄抄進去,溫西有空就會拿走,再回到他桌上時,裏面的題就全是她解好了的。

在溫西精準高效的幫助下,程肆的成績突飛猛進。

好幾次他都想找機會給溫西說謝謝,可溫西這一個月來,沒有回過一次頭,沒有給過他一個眼神。

事實上,自上次那條星聊信息後,她私下也再沒有找過他。

還有差不多十天就要考試放假,大部分科目的老師都不再教授新課,留給學生們許多複習的時間。

程肆從題海中擡起頭,默默盯着溫西的後背,冬季穿得厚重,少女露出的一點耳珠被襯得更加圓潤瓷白。

他不由苦笑。

上次光顧着問她什麽交代,卻忘記問很快是多快了。

說不定當時問這個問題,溫西反而會回答。

快下課時,他從桌肚裏摸出那本錯題集,照例把不會的錯題謄抄上去,順便在裏面插了一句題外話,而後起身裝模作樣地去上了個廁所。

等他再回來,蔣朔意味深長地打量他一眼:“不錯啊兄弟,看不出來你也是個吸O體質。”

程肆:“?”

他第一反應是溫西和他的事被蔣朔發現了,轉念又覺得不可能。

畢竟蔣朔因為上次答辯的事已經旁敲側擊問過好幾遍,每次被都他含糊其辭帶過去了。

再加上溫西最近捉摸不透的态度,蔣朔甚至自動自發地幫他想好了借口——溫西絕對落了把柄在你小子手上吧!

“怎麽得出結論的?”程肆問。

蔣朔嘿嘿兩聲,笑而不語。

程肆便不再管他,去翻錯題集,翻到最新一頁,他慢慢擰起了眉。

溫西這次沒有幫他解題。

為什麽?

因為那句多餘的題外話?

程肆有點懊惱地一路往下翻,生怕錯過溫西給他的一丁點暗示,厚厚的錯題集卻因為左右重量轉移,陡然往左邊傾斜。

一封夾雜在錯題集裏的粉色信封躍入眼簾,封口處貼了一顆膨脹的愛心,寫着“程肆同學,親自打開喔”。

程肆:“……”

他回過神,眼神立刻落在前排的溫西身上,後者坐得端正筆直,平時一向攤開的書頁卻合上了。

蔣朔順着他的視線:“兄弟,你怎麽知道情書是溫西最先發現的?”

程肆:“…………”

“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一次收到情書吧,還是個Omega送的!”蔣朔在一旁喋喋不休,“靠,Omega寧願喜歡你都看不上我,這年頭Alpha真有這麽不受待見嗎?我怎麽就沒收到過Omega的情書?”

程肆捏着那封粉色信封,只覺得如坐針氈,打斷他:“看見是誰送的嗎?”

“我當時睡覺來着,只注意到一個可可愛愛的背影,具體長什麽樣我沒看見,你打開看看裏面署名不就知道誰了,”蔣朔指了指看不清表情的溫西,“或許你也可以問問溫西,她應該看見了。”

程肆:“………………”

程肆還沒來得及阻止,蔣朔就朝溫西耳邊打了個響指:“溫西,你說說呗,送我兄弟情書的那個妹子,長什麽樣啊?”

溫西靜了幾秒,竟然真的轉回頭來,唇角帶笑:“她戴了口罩,我也不知道是誰,不過确實可愛。”

笑意卻不達眼底。

程肆被這句可愛刺了一下。

溫西久違地對上程肆的視線,示意地擡了擡下颌:“不打開看看嗎?”

程肆握着粉色信封的手緊了緊,他沒處理過這種事,丢掉不好,又找不到人還回去,一時手足無措,然後就聽見溫西說:“我也從來沒有收到過情書。”

蔣朔驚訝道:“不應該啊,明明喜歡你的人那麽多。”

“确實沒收到過情書,”溫西道,“一次都沒有。”

頓了頓,她側倚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挑起唇,直勾勾地盯着程肆:“所以還挺好奇,情書裏一般都寫些什麽。”

程肆分不清她話裏的真假,腦子一熱,将信封遞了過去:“那你看。”

蔣朔:“我也要看!”

程肆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蔣朔對他的區別對待很傷心,只好自我安慰:“算了,不看就不看,反正這妹子也沒戲。”

溫西接過情書,饒有興趣地問:“你怎麽知道沒戲?”

蔣朔狐疑問:“你和程肆不是很早就認識嗎?難道不知道他有個小時候的白月光?喜歡了很久的,幾歲開始的來着,八歲?九歲?”

程肆漲紅了臉,起伏的胸膛慌亂地滾出幾個字:“你別亂說!”

蔣朔滿臉問號:“我什麽時候亂說了?你剛在24號CLUB兼職,酒量還不好,喝醉的時候你自己說的,你還說她不認識你了——”

砰——

一本書狠狠扣在了課桌上,震得周圍幾名同學都看了過來。

程肆滿臉通紅地坐下,用書蓋住自己的腦袋,然後從縫隙中偷偷去觀察溫西的表情。

正好撞進少女那雙黑白分明的的眼睛裏。

溫西沒問是真還是假,她問:“那現在還喜歡嗎?”

程肆顫了顫嘴唇,無法回答。

對視不過持續兩秒。

溫西淡淡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拆開了那封情書。

看一眼,好怪。

溫西眉頭微蹙。

再看一眼,太怪了。

溫西臉色微變。

幾張信箋的字裏行間都頻繁地出現了兩個熟悉的人名,還簡短描述了他們的各種身份十八./禁。

标題醒目的幾個大字:【溫西×程肆】Play合集

溫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寫什麽了?”蔣朔好奇地問。

“也沒什麽,就寫——”

溫西語氣一頓,指尖摁住裏面“溫西”這兩個字眼,重新對上那人忐忑不安的目光,唇角微哂,稍顯冷漠。

“程肆有多招她喜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