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憶·禁閉

第26章 回憶·禁閉

邵雲重骨子裏的暴戾在這時就已初現端倪。

他暴怒上頭,差點把黃澎打死。要不是有同學聽到動靜,趕緊去叫老師,黃澎這條小命就得交代在那兒。

當年在那場綁架案裏,危急關頭,裴雪意叫了邵雲重一聲“哥哥”,激起了他的保護欲。同樣的,他性格裏最暴戾的一面也是因為裴雪意才被激發出來。

邵懷峥接到學校的電話直奔醫院,涉事的所有孩子都被送往醫院,所以學校通知他們所有家長也先去醫院。

這通電話是校長親自打來的,說他兒子在學校跟人發生肢體沖突,差點打死人。這件事的惡劣程度堪稱他們國際中學建校以來最嚴重的。

邵懷峥不愧是見多了大世面的人,他沒問別的,先問校長一句:“死了嗎?”

校長因這過分直白的問話愣了片刻,立刻回答:“沒有。”

邵懷峥又問:“我兒子呢?”

校長說:“受傷了,但并不重。”

邵懷峥“啪”一聲挂斷電話,心裏也跟着松了一口氣,沒死就好,他可不想現在就收獲一個殺人犯兒子。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家兩個孩子的傷已經處理過了,頭上都纏着紗布,就是還抱在一起,一副相依為命的架勢。

其實他們兩個壓根兒沒受任何委屈,校方知道他們的身份,最後就算邵雲重還要沖上去下黑手,校警制住他的時候都控制着力道呢,生怕傷了他。

裴雪意看到邵懷峥來,終于見到家裏大人,哭得稀裏嘩啦,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邵懷峥把小孩撈進懷裏,軟着聲音哄了哄,“好了寶貝,不哭了,沒事了,叔叔來了,一會咱門就回家了。”

裴雪意抽泣着在他懷裏蹭眼淚。

天知道邵懷峥一輩子也沒這麽哄過孩子,他家老大老二全都沒有享受過能在父親懷裏哭鼻子的待遇。

他一邊哄孩子,心裏想的卻是,你們兩個還有臉哭,還有臉裝可憐,明明受傷最重的是那個躺進搶救室的。

邵懷峥哄完阿季,才走近邵雲重,打量他兒子的傷勢,看到沒有什麽大礙,才冷着臉問:“怎麽回事?”

邵雲重說:“你問老師去。”

邵懷峥急了,眼睛一瞪就要發火。

這時走廊裏過來一夥人,有老師有家長,為首的就是傷勢最重的黃澎的家長。

這所學校的學費頗為昂貴,因此能跟他們湊到一起讀書的孩子,家世也都不凡,父母大多數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彼此之間還都認識。盡管那個孩子傷得很重,但雙方還是維持着表面的體面。

黃澎也是個圈子裏有名的“小霸王”,平時為非作歹慣了,這回踢到硬茬子了。

邵雲重練拳好幾年了,下手的時候也沒留情,他豈能是對手?鼻梁骨斷了,眉骨斷了,牙齒掉了好幾顆,肋骨斷了。

邵懷峥本來覺得,兩家孩子打架,不管因為什麽,人家孩子傷得重,自家孩子傷得輕,就算再家大業大的,也不能仗勢欺人。他是打算好了,要做做低姿态的。

結果聽老師們講了前因後果。

他就撂下一句話:“我的秘書和律師馬上就到,你們跟他們談吧。”

然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就帶着兩個孩子回家了。

其實裴雪意不太清楚,最後這件事是怎麽擺平的。他只記得,那天他們被邵懷峥帶回家後,他就被送回房間休息,而邵雲重被邵懷峥帶進書房問話。

他受了傷,還流血了,又驚懼過度,家庭醫生給他打了一針,或許那一針裏有鎮定成分,他很快便在斓姨的照顧下睡着了。

第二天,裴乘風來看他,他才知道邵雲重被關禁閉了。從昨晚關到現在,人還沒有放出來,邵懷峥罰邵雲重在禁閉室寫大字,寫不夠不準出來,還只給水喝、不給飯吃。

裴雪意本以為,邵叔叔趕到醫院沒有責怪他們,把他們帶回家的時候也沒有責怪他們,那就是沒事了,沒想到還會跟他們算賬。

他連忙跑去找邵懷峥,想要求情,情急之下甚至連鞋子都忘記穿。

裴雪意知道,家裏有一間小黑屋,這間屋子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屋子裏只有一盞燈,一副桌椅和筆墨紙硯。

這是專門用來罰邵千洲和邵雲重的,他們誰犯了錯,都要去思過,因為屋裏什麽都沒有,就只能寫字,這是為了讓他們靜心。

邵雲重以前也被關過,但都是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還從來沒有被關那麽久過。

裴雪意光着腳跑到了邵懷峥的書房,還未來得及敲門,便聽見裏面的談話,是管家和邵叔叔。

“……先生,依我看,這件事小少爺做的沒什麽不對,難道眼睜睜看着阿季少爺被人欺負嗎?那是他的朋友,倆人一起長大的,平時親如兄弟,他怎麽可能不管呢?”

“我不是怪他動手,我是怪他下手沒有輕重。那小子是該打,但罪不該死吧?他下手那麽狠,把人打死怎麽辦?”邵懷峥嘆了口氣,“我要是再不管教,以後保不齊去殺人了,難道你以後想看着他進少管所?”

管家沒有再說什麽了,似乎也覺得邵懷峥說的有道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那接下來怎麽辦?黃家那邊怎麽交代?”

“怎麽辦?”邵懷峥冷笑一聲,“他們家還敢跟我要交代?我倒要問問他們老黃家是怎麽教育孩子的?他們孩子在學校裏搞霸淩!這都沒人管?還有學校裏的老師,都是怎麽管學生的?我看那個皮孩子在學校裏也不是第一次欺負同學了,怎麽也沒人管管,現在出事了,還有臉來找我?”

“……”

裴雪意隔着門,聽到邵懷峥和管家的談話,就知道求情也沒有用了。平時邵叔叔最願意聽管家的意見了,現在管家都求情了,也沒有用。那他說什麽,邵叔叔肯定更不會聽了。

禁閉室在三樓,是一扇鐵門,門上有一個四方的鐵片能撥開,就像一扇小窗,只是小得可憐。

邵雲重被關了一夜,再次見到裴雪意的時候,便是隔着這一扇小窗。

裴雪意撥開鐵片,看到邵雲重坐在地上,屋裏的桌子椅子全都踹倒了,宣紙全在地上,墨汁灑了一地。

他知道邵雲重很倔,是不會聽話寫大字的。

聽到門上的動靜,邵雲重轉頭看過來。

裴雪意貼在門上,急急忙忙地往裏遞奶黃包。

四目相對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邵雲重湊到門邊,從那個口子裏把奶黃包接住了,他确實餓了,狼吞虎咽,三兩口就吃完了。

等他吃完,裴雪意笑着露出一整張臉來,邵雲重這才發現不對勁,“你怎麽剪頭發了?”

裴雪意沒有說話。

邵雲重猛地擡高了聲音,“我問你話呢?你又想裝啞巴?”

裴雪意說:“剪了。”

邵雲重問:“為什麽剪?”

裴雪意低着頭,沒有回答他的話,只問:“你還想吃點什麽?我去廚房給你偷。”

“我問你為什麽剪頭發?”邵雲重不理他這套,很兇地質問他。

“因為…”裴雪意終于繃不住了,一下子哭出來,“這樣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你就不會跟人打架,我們就不會惹禍了…”

“我不想叔叔罰你…我們明明沒有錯…”

邵雲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裴雪意在綁架案之後,就很害怕利刃,這裏面也包括剪刀,他很害怕剪頭發,剪刀湊近脖子就覺得害怕,每次剪頭發都要克服很大的心理障礙,所以頭發總是很長了才去剪。

他覺得那些人是因為他的頭發太長,才會說他是女孩,他覺得,只要剪掉頭發就沒事了。

邵雲重有點難過,将手伸出去,摸他的臉,“傻瓜,這不是你的錯。你沒錯,知道嗎?”

裴雪意抹了把眼淚,“我再去給你偷吃的!”

“別去!”邵雲重喊住他,聲音又在頃刻間柔和下來,“別亂跑了,讓我看看你。”

裴雪意便沒有動彈了。

邵雲重看着他的臉,想起在洗手間那場混戰中,自己被校警制住,他跑過來沖校警拼命的樣子,突然笑了。

真沒想到,原來他還有這樣的一面,就跟小豹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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